假如您願意,您就熄了燈吧。我將明白您的黑暗,而且將喜愛它。
——泰戈爾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男孩。
十歲不到的模樣,穿着扣到領口的小襯衣,帶着軟帽,一頭柔順微卷的黑色灰色相間及耳短髮,微圓白淨的臉上掛着兩枚透亮的綠色眸子,眯起眼睛看人的樣子,就像一隻黑貓,優雅,慵懶,還帶着小惡魔般的俏皮。
該死的,他長得可真像西西弗斯,更該死的是,樑小夏還發現自己心底對這個男孩有股發自內心的親切感。
怎麼可能?這孩子又不是精靈,她哪來的親切感。
樑小夏所不知道的是,見到男孩的時候,在場每位買主都有看到同族的感覺,只不過這種感覺有人強烈,有人微弱。
“你就是賣家?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就是你讓船長貶低我的護國神獸的?”
以八階神獸爲價碼的國王陛下十分暴怒,一把上前抓住了小男孩的衣領,將他提得雙腳離地。
“我命令你,將藥劑交出來,否則我現在就將你細嫩的小脖子擰斷!”
看到國王率先出手,剩下的人都後悔不已,怎麼沒搶先一步將那小孩攥到自己手裡呢。這樣不僅可以擁有免費藥劑,還能以此來威脅剩下所有人。
小男孩被提得老高。露出一絲不悅,在中年人手上一拍。就極快脫離了他的掌控。
一個連基本階位都沒有的小孩,脫離七階成年國王的手心?
一秒內發生的一切如同變戲法般荒謬。
此時,國王已經捂着自己的右手倒在地上哀嚎,他的手掌被從手腕處齊齊切下來,鮮血噴涌,濃郁的血腥味瞬時在這間狹小的船艙內瀰漫開來。
小男孩完全不在意地轉頭看向特米西賽爾:
“會長大人,我接受你的出價了,藥劑給你,別忘了兌現你的價碼。”
說完。他就從口袋裡掏出一瓶密封好的藥劑,就這麼直直在衆人眼前向特米西賽爾丟過去。
鮮紅如鴿血石的藥劑在昏暗光線中折射着誘人光芒,到特密西賽爾中間不到十米的短短距離,搶出來好幾隻手,不同的人操着不同口音大喊:“別搶!”“這是我的!”“都給我鬆手!”場面如同濺入油鍋的水,突然激沸起來。
特米西賽爾更是不會允許名義上已經屬於他的東西被半路奪走,還未有人能從暗精靈手上奪取東西。雖然怒火於那個小男孩最後玩了這麼一手,後賬也只能後算。眼前最重要還是先將藥劑奪回來,他整個人都像閃電一樣撲出去。擋在前面的兩個都被他瞬間徒手以黑色火焰燒成了灰。
其餘人看到特米西賽爾撲出來,也都是驚恐,同樣是八階,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八階的刺客威脅性要比八階戰士恐怖許多,尤其是當特米西賽爾身上燒着黑焰,如同一隻深淵中衝出來的魔鬼時。更讓人膽戰心驚。
有人畏懼也就有人敢於虎口奪食,一個使長鞭子的女殺手單鞭一揮。就當着特米西賽爾的面將那瓶還在空中飛舞的藥劑捲了過去。
特米西賽爾立即調轉方向,感覺像耍猴一樣被戲耍的憤怒使得他身上的黑焰又騰高了幾公分。一路碾壓向着女殺手撲過去。
女殺手得到藥劑急於脫身逃跑,轉身時“啊”地叫了一聲,自己絆倒在地,立馬被後面的人追上。
七階殺手絕不會犯走路摔跤如此低級錯誤,見女殺手倒地,紫袍女法師停止法術,轉而念起另外一個不知名法術。
整個變故前後還不超過五秒,場面就已經混亂到不可控制的程度,爭奪之時,矮人大師揮舞着錘頭砸破了船艙,海水呼嚕嚕地倒灌進來,白花花地迅速泡溼衆人腳面。
“白癡!你把船砸漏了!這下大家都得玩兒完!”
“老子得不到的東西,誰都得不到!”
紅色藥劑來回變換主人,船艙內空氣一步步減少,船長早不知趁着混亂跑到哪裡去了,而黑髮的小男孩則像一個享受惡作劇的捉弄鬼,站在爭搶的衆人之外,隔着一大堆打鬥的鮮血和飛起的肢體,遠遠看着樑小夏:
“漂亮大姐姐,你真的不願意陪人家玩一晚上的遊戲嗎?那麼…...那麼……縮短到四個小時怎麼樣?陪我四個小時,你就能免費得到一瓶藥劑了哦。”
樑小夏猶豫了,如果對方的過夜並沒有那麼猥瑣的含義,她可以陪着小朋友玩耍四個小時,探探他的底細。
而且,從這小男孩的表現看來,樑小夏很確定,他就是孩子,不是像涅滋一樣活了好幾千歲受到詛咒永遠長不大的人,這孩子眼中並未有成年人所顯露出的滄桑和成熟……雖然他的心智已經可怕得讓樑小夏感覺到受威脅了。
樑小夏點了點頭,小男孩看見了,露出個天真而滿足的笑容,“不要食言哦,等這羣無聊的大人打完了,你一定要乖乖和我玩的。“
此時,船艙最下層打得混亂不堪,特米西賽爾已經用身上的火焰燒死了數十個人,卻遲遲不能將藥劑得到手中,頓時也跟着十分急躁,對兩個手下使了眼色,身邊的女暗精靈便掏出一大玻璃瓶清水般的液體,打開蓋子嘩嘩地對着腳下的海水倒。
清水遇到海水,卻詭異地變成了泥土般的褐色,一股強烈的毒氣從水中散發出來,不少人都掩住了口鼻,嗆得連聲咳嗽,咳着咳着就開始咳血。
特密西賽爾來前也是做過完全準備的,他給附近海域的海水全部下了巨毒,只缺最後一種激發劑,若他真的競拍不上藥劑,將激發劑倒進海水,把所有在船上的人毒死,當然,這種毒不會影響到他,三個暗精靈都服過解藥,在劇毒海水中站得穩穩的。
同樣站得穩穩的,還有樑小夏和泰米爾,樑小夏本體是四翼螣蛇,劇毒體質對同樣烈性的毒藥有非常強適應性,甚至還隱約感覺很舒適,泰米爾則是蜥蜴人,天生對毒藥就有非常強的抗性,加上老蜥蜴還有些不爲人知的小手段,也未受到影響。
唯一需要憂心的便是伊恩,他的臉上泛着古怪的暗藍色,口鼻都滲出了血,銀色的血一點點滴在已經蔓延到膝蓋的水中,難受地蹲了下去。
“乖乖把藥劑交出來,否則你們一個都別想活下去。“
可在混亂中,藥劑早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特米西賽爾更是恨恨地一個一個殺過去。
“伊恩,你沒事吧?“
樑小夏急忙查看伊恩,卻發現伊恩蜷着身子,捂在胸前的手裡攥着個瓶子,露出一角剔透的紅色。
“噓,別被人發現了。“
伊恩的精神力在樑小夏腦海中響起,樑小夏心裡一驚,微微側了一下身,擋住伊恩的角度。
瓶子飄動到伊恩身前,被他撿到,不知是好運還是厄運。
特米西賽爾明顯已經氣急敗壞,不管對方有沒有藥劑,都會燒得一星不剩,若是被他知道藥劑在伊恩手裡,先不說解毒,他一旦拿到藥劑,伊恩第一個就得死。
樑小夏沒有小樹寶寶在身,早已沒了解毒的能力,只能看着伊恩乾着急,“你打算怎麼辦?“
伊恩抹了抹嘴巴邊溢出的血,打開了藥劑瓶塞,“賭一賭吧,這麼多人都想要的東西,不是絕世奇毒,就是難得的好東西……抱歉,看來我依然個自私的人呢。“
樑小夏還來不及阻止,他就將整瓶藥劑喝了個乾淨。
伊恩喝藥的動作再小,也足夠引起人注意,特米西賽爾大吼一聲“該死的精靈!“,就朝着樑小夏的方向撲過來。
樑小夏無奈,蛇尾迅速從長袍裡鑽出,猛烈地對着伊恩身後的船艙擊打,砸破木頭碎片弄出一個大坑,海水呼啦一下大量涌入,將已經在劇痛中昏迷的伊恩捲了出去。
泰米爾緊隨伊恩而出,給了樑小夏一個“我會照顧他的眼神“,長尾遊曳着消失在大量白色泡沫中。
船艙中進入的海水迅速淹沒了腰際直到胸口,冰冷的水含着濃烈劇毒,將除了樑小夏,特密西賽爾一衆外,都毒得在慢慢慘烈而死,漂浮在已經淹沒了木箱的水面上,極爲慘烈。
“夏爾陛下,你爲什麼總是要跟我作對?還是說白精靈現在也開始幹起強盜生意了?“
特米西賽爾恨極,若原來他還有一絲與西晶重修於冷漠互不相干的打算,現在都被絞殺得乾乾淨淨,捨得付出畢生心血心甘情願地換取東西是一回事,一聲心血被白白搶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樑小夏苦笑,的確從名義上這瓶藥劑就是特米西賽爾的,可她已經被捲入其中了,也可以說被伊恩利用了一把,她偏偏還不得不這麼做。
小男孩正坐在最高處的箱子上,雙手撐着腮幫子,目不轉睛地看着守在海水涌入口,被水衝得歪歪斜斜的樑小夏與對面的三個暗精靈對峙。
“漂亮姐姐,現在我有點喜歡你了……加油,我賭十二個金幣,你能幹翻這個地下城來的黑大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