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縮,玉露泠泠。
被捆仙繩捆得嚴嚴實實的姬曉堯被鐵塔一般的壯實男子提着,十幾息的時間,便已跨越了綿延數千裡的寒山秋水。青濤宮的乾瘦老頭則神色陰霾、不死心的一路追趕着他倆,快到嘴的鴨子轉眼就飛了任誰都會不甘心的。見狀,壯實男子露出一抹輕蔑,極爲惡劣的不斷用姬曉堯逗弄乾瘦老頭,卻始終不讓他跟上。
她雖然是元嬰中期,但是被合體期修士提着趕路的感覺仿若坐雲霄飛車一般,那銷魂的速度直把重傷未愈的姬曉堯給刺激到頭昏腦漲,恨不得乾嘔一頓。感覺整顆心都快要跳出來,姬曉堯緊緊閉住眼眸,心底在不斷咒罵着這個該死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壯實男子。
想到狐狸師叔說,他已經把傷勢穩定的歐陽師叔用定點符籙傳送回了星漢鎮太初門,姬曉堯心底安穩了不少。因爲歐陽師叔曾在幾名修士的眼皮底子下氣息全無,又瞬間消失不見,那些修士以爲是姬曉堯把死去的歐陽玉澤放回了只能承載死物的空間戒。若是歐陽師叔以後再出現在修真界,難免會讓人生疑,所以狐狸師叔在他的傷情穩定之時就把他傳送回了星漢鎮。這樣,那些修士就只會懷疑歐陽師叔當初是被她不動聲色的催動了遁符,狡猾的傳送到了星漢鎮。
想來此時迦藍門已經接收到她遇險的消息,姬曉堯暗暗祈禱,希望師傅大人能快點過來拯救她這個無辜又可憐的好徒弟!只是希望門派能有遠見,起碼派兩名或以上的合體期長老前來,她纔有機會逃出生天啊!
見到壯實男子在不斷的加速,想到要是離開了迦藍界,就算門派的合體期真長老追得上她,恐怕也會投鼠忌器,難以展開援救的,姬曉堯心底一橫,抑制住傷勢的痊癒,悄無聲色的讓傷勢惡化。只是一刻鐘,她的臉色便由蒼白轉爲慘白,等壯實男子發現姬曉堯的不妥之時,她早已因爲傷勢過重而暈厥了過去,氣息微弱得幾不可聞。
“該死的!這女子怎麼會傷得這般重?”壯實男子眉頭緊皺咒罵了一聲,給她塞了一顆極品療傷靈丹後,不由得停了下來。她的傷勢太重已經不起這般顛簸,要是讓她不小心死掉了,少宮主還不得治他一個辦事不力之罪。壯實男子斜了一眼還在追趕的乾瘦老頭,只覺得事情有點棘手,少宮主可是吩咐了若是可以,等這小丫頭交出上古神器後再把她捉去青曲界的。現在上古神器的影子都還沒有見到,這小丫頭就快要不行了,還真是麻煩啊!
壯實男子在叢林的一處平地處扔出一座泛着讓人心驚膽跳的黑霧的鎖神塔,把姬曉堯扔在裡面療傷,然後拋出一面八品的極品玄寶百毒幡,便跟追趕上來的乾瘦老頭開始戰鬥了起來。玄寶百毒幡是邪修界比較多修士使用的法寶,它用修煉成精的劇毒高階妖獸的魂魄煉製而成,有形無質,令人防不勝防。
乾瘦老頭使用的是一面泛着青濛濛微光的變幻浩天鏡,其不斷髮出帶着風雲水火屬性的片片金霞向壯實男子的玄寶百毒幡射去。乾瘦老頭的修爲稍遜於壯實男子,但是他的變幻浩天鏡正好壓制住對手的玄寶百毒幡,兩人便鬥了個天翻地覆、旗鼓相當。
見狀,壯實男子又拋出一幅大逆五行陣圖向乾瘦老頭鋪天蓋地的席捲而去,叱吒喑嗚,磅礴的氣勢碾壓過方圓十里,所有的樹木都瞬間成爲灰燼。乾瘦老頭也不慌亂,轉手拋出一根七寶妙樹杖,見風就漲,以橫掃千軍的氣勢迎着大逆五行陣圖而上。七寶妙樹杖上掛着的七樣寶貝瞬間發出耀眼的光芒,攜帶着萬鈞氣勢向壯實男子而去,卻在最後幾瞬猛地向鎖神塔射去。
壯實男子暗道一聲晦氣,一晃身倏地擋在七寶妙樹杖前,轟出強悍的一拳頓時把七彩的光芒轟散,原來這名壯實男子還是一名強悍的體修!見乾瘦老頭看出了活着的姬曉堯對他的重要性,壯實男子臉色陰森凝重起來,他們的聲勢也太大了,恐怕不久就會有大能修士過來查看,他必須速戰速決才行!
壯實男子身形漸漸暴漲起來,尚算端正的五官開始變得猙獰扭曲起來,渾身的恐怖氣勢都陡然增加了一個階別。見此,乾瘦老頭也慎重了起來,乾瘦的手一揮,七寶妙樹杖瞬間迴旋到他頭頂。乾瘦老頭嘴上不斷挪動着,極快的念着催動變幻浩天鏡的最大殺招。
被扔在鎖神塔裡療傷的姬曉堯雙眸緊閉,神識卻不動聲色的掃視着外面的戰況。見到這兩個該死的合體期修士打算出大招,姬曉堯頓時放弱了呼吸,心底在不斷的鼓勁吶喊着,打吧!狠狠的打吧!打死一個是一個!最好就打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要是一不小心都死掉,她來年一定會給你們點上幾炷香—來懷念一下她曾經有多受歡迎!
事實證明,她實在是想太多了,像乾瘦老頭他們這些高階的合體期修士保命招數都是一流的。一陣地動山搖過後,乾瘦老頭被壯實男子打得吐出一口鮮血後,陰森的瞥了姬曉堯一眼,便催動了一張高品遁符遁匿了迦藍界。見乾瘦老頭逃匿後,壯實男子暴漲的身形飛快的消瘦下來,整個人都有點頹靡不振的樣子,看來此次使絕招對他自身也是有所損害的。
見此,姬曉堯心情低落的繼續在鎖神塔昏厥裝死,她自我安慰道,好歹也傷了青濤宮的一個可惡老頭啊!
就在壯實男子打算拎着鎖神塔離去之時,空中倏地出現了一道縹緲若仙的身影。姬曉堯瞬間激動了起來,帥氣的師傅大人終於來拯救她這隻可憐的徒弟了!
顏司明直接擋住壯實男子的去路,冷冽的問道:“不知這位道友來自何方?爲何要在迦藍界大動干戈?”
壯實男子心下一個咯噔,這個顏司明不是隻擅長煉丹嗎?爲何他出現的時候,他竟然一點點都察覺不到!他慎重的看了一眼顏司明,拱了拱手,一臉憨厚的說道:“本人是來自月影界的散修,在兩個月前便遊歷至此。剛剛由於一時意氣之爭便與另一名道友打鬥了起來。我倆若是不小心壞了迦藍界的規矩,還望道友海涵!”
“鄙人見道友身手不凡,不若我們來比試一番?”顏司明臉色冰冷,話雖是商量的語氣,可是大手卻早已拋出了一枚青冥翻天印,攜着滔天的氣勢無情的向壯實男子拍去。
“道友修爲高超,杜某自認不如道友!杜某尚有要事要辦,來日有空必定會與道友好好比試一番!”壯實男子剛剛纔與乾瘦老頭打完,哪肯再與顏司明打鬥,手下捏着一張極品的遁符便想逃匿而去。
可是等極品遁符催動完畢,壯實男子卻仍在原地徘徊,他仿若想起了什麼,臉色霎時一白,怒道:“這位道友好生無禮,比試講究的是你情我願,你怎麼可以卑鄙的設下困陣把在下困住呢?”
顏司明根本不願與他多言,神色冰冷,手持青冥翻天印不斷無情的往下拍着,他等了多少年纔等到這麼一枚尚算入眼的徒弟,居然有人敢來搶他徒弟,真是活膩了!待在鎖神塔裡的姬曉堯驚愕的長大了嘴巴,眼前這個充滿了彪悍氣息的真的是她那位嚴肅淡漠的師傅大人嗎?察覺到鎖神塔開始晃悠起來,姬曉堯在心底淚流滿面,師傅大人,你的親親徒弟還困在鎖神塔呢,你可一定要瞄準一點再拍,不要傷及無辜啊!
等壯實男子好不容易解掉六合困魔陣纔想逃竄,突然淚流滿面的發現他居然陷入了另一個七聖迷魂幻殺陣。姬曉堯同情的望了一眼壯實男子,恐怕他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他面對的是兩名迦藍門的合體期修士吧!瞧這熟悉的手法,姬曉堯突然很感動,想不到李真五長老也與師傅大人一起來救她來了!
當幻陣中一條滔天巨龍攜着氣吞山河的氣勢向他狂吼而去時,壯實男子下意識的向巨龍拋出了鎖神塔保命。等他意識到不對勁時,鎖神塔已經到了他人手上,壯實男子這才發現對手居然採取羣毆的卑鄙模式。李真五長老飛快的打着手訣,不一會鎖神塔便暫時被打開了一個缺口,姬曉堯趁機溜了出來。等五長老替她解掉捆仙繩後,姬曉堯便乖巧的躲在一臉冰霜的師傅大人身後,心情舒暢的看他們羣毆壯實男子,哼,居然敢綁架你姑奶奶,真是活膩了!
壯實男子雖然心中氣急,但他尚算理智,明瞭現在已經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而是他必須得在兩名修爲都比他好的合體期修士手下逃出生天!壯實男子也是個狠角色,居然用了全身近三分之一的精血爲媒介在虛空中瞬間就畫制了一道符文,最後化成一團血霧向天邊逃匿離去。
“好睏啊!師傅大人,我先睡一會兒!”見我方終於取得了成功,姬曉堯身子一軟,神色瞬間萎靡下來,她脣角輕揚,努力睜了睜眼眸,說了兩句話便昏厥了過去。
顏司明一貫嚴肅的臉龐頓時露出了一抹着急,待神識掃過她的經脈這才發現他這徒弟這回傷得還真不是一般的重!但是幸好的是她已經服用了極品的療傷丹,只需要時間靜養就可以康復的了。顏司明一臉寒霜的望了望壯實男子逃匿的方向,再狠狠的睨了一眼青濤宮所在的方位,最後在五長老的示意下才拎着親親徒弟乘坐舒適的極品飛行靈船往回飛行,中途還特地去星漢鎮接了同樣昏迷中的歐陽玉澤一起飛回了迦藍門。
三天後,青丹峰。
姬曉堯一臉擔憂的望着仍然沒有醒來的俊臉蒼白的歐陽師叔,不由得再次傳音問道:“夏師叔,爲什麼歐陽師叔還不醒來呢?”
此時,夏陶離身穿一襲靛青彩繡祥雲紋古香緞長袍,一頭青絲用一支桃形簪挽起,斜靠在天府書房的紫檀木雕龍椅上,手上拿着一本旁門左道的煉丹古冊正津津有味的看着。聽見姬曉堯的問話,夏陶離忍不住翻了一個優雅的白眼,慵懶的說道:“小堯堯,我都說了多少回了,他服下的是萬金難求的七品七霞丹!要知道凡人服用後可以起死回生,白骨生肉,修者服下可以修爲大漲,甚至狂升一階。你的歐陽師叔現在正處於身體自愈和修爲大增的階段,等他完全吸收了七霞丹的藥效後自然會醒過來!你又何必擔憂那麼多?”
“怎麼能不擔憂?這次我沒有稟告師門,擅自外出,已是觸犯了門規。若不是因爲我還在療傷中,恐怕早就跟初陌大哥一般被罰去九層煉獄闖關了!最倒黴的是,我還連累了歐陽師叔也一併受罰,也不知道師叔醒來會不會生我氣呢?”姬曉堯一臉鬱悶的說道。
夏陶離冷哼一聲,淡淡道:“哼!活該!”
聞言,姬曉堯頓時垮下了肩膀,得,又是一個覺得她任性的人!想起她醒來後,當長老團宣佈了對她的處罰時,師傅大人只是端着淡漠的神色不說話,姬曉堯就忍不住在心底哀嚎,看來這回師傅大人是真正的生氣了啊!初陌美男在被罰去九層煉獄闖關時,更是端着一張粗獷的俊臉盯着她好一會才鬱悶的離去。至於石子安,就更不用提了,直至如今見到她都是一臉哀怨至極的神色,若不是見她臥病在牀,恐怕早就秋後算賬了!就連李陣李劍兩兄弟也因爲受她牽連,被罰去清洗三個月迦藍門修士靈寵的區域,雖然他們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姬曉堯還是感到了絲絲的愧疚,聽說那是迦藍門普通弟子中最爲牴觸的懲罰方式!
姬曉堯鬱悶的鼓了鼓臉頰,看來做人還是不能太過任性啊!危險不說,還會使那些在意她的人擔憂!
這三天來,姬曉堯一直在反省自己,她從前在太初外門習慣了自由自在的放羊模式,到了新門派後也沒有及時修正這種懶散的習慣,甚至被名聲所困惑,自大狂妄,才導致了這次的重大危機!從今往後,她一定得改正這種危險的習慣和念頭才行啊!
這三天來,姬曉堯還一直拒絕去想這名壯實男子綁架她是受何人指示,也一直拒絕去回想在乾瘦老頭的寒芒向他們倆同時襲來時,是不是歐陽師叔擋在了她面前。因爲兩廂一對比,姬曉堯就覺得心底悲涼莫名,曾經那麼愛她的一個人在不愛後竟會那麼的絕情!
“夏師叔,蕭九軒他到底是怎麼了?或者說,他爲什麼會突然對我這麼無情?”姬曉堯猶豫了良久,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喲,小堯堯,我還以爲你不會問呢?”夏陶離墨眉輕挑,瞬間綻放出魅惑傾城的妖媚氣息,可惜卻無人見到他如此風情萬種的絕世風華。
“夏師叔,你這話是什麼意識?”姬曉堯心中一緊,抿了抿丹脣,這才輕輕問道。
夏陶離妖媚惑世的傾城容顏上神色莫測,理了理額際的青絲,淡淡道:“在仙界,曾經有一名百花仙君,她與她的夫君恩愛數千年,並喜獲一對麟兒。誕下麟兒後,百花仙君因爲身子虛弱便進入了閉關,誰料閉關出來後,往日恩愛夫君竟然攜手他人,並讓他們的孩兒也喚她爲母親。百花仙君尤其擅長煉製仙丹,在百般挽回無果之後,便因愛生恨煉製出一種仙丹,名喚情逝!”
“情逝?”姬曉堯秀眉輕蹙,在心中也不斷的咀嚼着這兩個讓人感傷的字眼。
“是的!情逝,顧名思義便是會淡忘心中最熾熱的情感,直至該感情逝去!百花仙君的夫君無意中服下了那枚仙丹,自此淡卻了他與另一名女子的感情,從此又回到了百花仙君的身旁!”夏陶離一臉淡漠的說道。
“可有解?”
“縱使夫君重新回到她身邊,百花仙君也不曾再真心展顏笑過,她的夫君就問她,究竟要如何才能原諒他?百花仙君說,很簡單,殺了那名女子!”
“然後呢?”
“就在百花仙君的夫君把那名介入他們感情的女子殺死的瞬間,她的夫君重新燃起了對那名女子的炙熱情感,但爲時已晚,那女子早已在他的全力擊殺下煙消魂散!彼時,百花仙君才一臉淚痕的大笑道,我煉製的情逝從來就不是爲了讓你淡卻你們之間的所謂感情,而是爲了讓你親手殺死你的情人,然後一生一世都活在無盡的悔恨之中!哈哈,情逝心傷!”
“活該!額,所以,要解掉情逝就要讓蕭九軒親手殺死我?”
“嘖嘖,小堯堯,真聰明!”
“那還是算了吧!”
姬曉堯輕輕的笑了,緊緊抱住歐陽師叔的大手,把整張臉都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之上,霎時間淚如雨下,盡是悲涼。
“曉堯,乖,不哭,師叔沒事!”
一道嘶啞的聲音在頭頂微弱的響起,姬曉堯猛地擡頭,淚眼模糊中歐陽師叔睜開了眼眸,正一臉憐惜的望着她!
“師叔,我還以爲你不要我了呢?”姬曉堯泣不成聲的控訴道。
“曉堯這麼乖巧,師叔又怎麼會不要呢?”望着淚流滿面的曉堯,歐陽玉澤脣角輕勾,心口正怦然加速跳動着,曉堯這是爲了他而傷心流淚嗎?
“師叔,你會一直都待在曉堯身邊嗎?”姬曉堯擦了一把眼淚,抿緊了丹脣,貪得無厭的問道。
歐陽玉澤艱難的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輕笑了,剎那間風華絕代。
“師叔會一直都守護在曉堯身邊的!”
吶吶,一隻忠犬師叔華麗麗的誕生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