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着看着,衆人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特別是象霍夫曼這種,有着一身肥肉,卻專門研究各種技術細節的人物,更是一下就看出來,這小子絕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無論是技術還是細節,都沒有一點可以挑剔的地方。
這幾年竄起的年輕藥劑師中,以埃林的天賦最好,本身又是巴爾博的親傳弟子,霍夫曼一直都以爲,這一批年輕人當中,恐怕就要數埃林最有出息,卻沒想到,今天的交流會上卻一下冒出兩個年輕人來,那個叫米洛的倒也就罷了,雖然將那張古怪配方進行到了最後,但在技術上卻沒有太多可以稱道的地方,頂多只能算是中規中矩。
但現在這個,卻真是不得了了,這小子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看起來二十來歲,配起藥來卻象是七老八十一樣,無論是技術還是手法,簡直都可以用完美來形容,從他站到藥劑臺前開始,霍夫曼就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這年輕人的操作速度並不太快,但是卻穩得嚇人,從頭到尾,就沒見他一雙手抖動過一次,就好象那不是一雙手,而是一架精密的機器一樣。
霍夫曼本身就是藥劑大師,對藥劑技術更是有着一種近乎偏執的追求,從十六歲到五十歲,這幾十年裡就一直跟各種各樣的藥劑打交道,數十年如一日的堅持,才磨練出了一手連巴爾博都讚不絕口的藥劑技術。
但是,等到這個年輕人走到藥劑臺前時,霍夫曼卻突然發現,自己引以爲傲的藥劑技術,似乎還不如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霍夫曼一下就傻掉了……
“這這這……這也太假了吧?”霍夫曼一臉呆滯的站在那裡,看着他萃取出寧神花的汁液,又看着他將龍舌蘭跟銀葉草分開,舉手投足之間看似慢條斯理,卻沒有一點遲滯沒有一絲失誤。
最讓霍夫曼難以相信的是,這個年輕人對坩堝的溫度掌握,簡直就好象是在變戲法一樣,在處理各種草藥的同時,他竟一直保持在施法狀態,火焰之手與冰霜之觸交替使用,不斷調整着坩堝的溫度,讓坩堝中的液體始終保持在即將沸騰的狀態。
“這還是人嗎?”霍夫曼差點當場瘋掉。
魔法師與咒術師,本身就是兩個相通的職業,,霍夫曼又怎麼會不知道,一個魔法師施法需要什麼狀態,無論是對精神力的操縱,還是對魔力的控制,都需要全神貫注心無旁騖,在這個過程中別說幹別的事情,就算是打個小噴嚏都可能致命。
更不用說象這小子一樣,一邊配製着這瓶難倒全法蘭藥劑師的藥劑,一邊將兩個法術交替施展,而且你看看他那神態,簡直就好象閒庭信步一般,輕鬆悠閒得讓人忍不住想拿頭撞牆。
霍夫曼甚至都不敢想象,不停的施展這兩個魔法,究竟需要多麼龐大的魔力。
“安度因,你從哪找的槍手,怎麼這麼厲害?”
“我呸,什麼槍手,我會那麼下流嗎?我告訴你,這可是我新收的學徒,不信你問殺手頭子去,我剛剛還跟他介紹來的。”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自從成爲魔法師那天起,安度因就沒少受藥劑師的氣,經常是好話說盡,最後還要搭上一些珍貴的魔法材料,才能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藥劑師手上,換到那麼可憐巴巴的一連瓶藥劑,後來雖然加入了最高議會,又跟巴爾博交上了朋友,但那些藥劑師表面上不敢得罪自己,背後卻從來沒說過自己什麼好話。
安度因忍了好幾十年,終於忍到今天揚眉吐氣,這一下,他又哪還會跟霍夫曼客氣?
只見老頭脖子一樣,一臉的神氣活現:“不過算了,以你的智商很難理解。”
“你真沒騙我?”霍夫曼眨了眨小眼睛,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真不是你花錢請來羞辱藥劑師公會的?”
“我呸,我有那麼閒嘛我……”
“也對……”霍夫曼仔細想想,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當下兩隻小眼睛一眯,換上了一臉諂媚的笑容:“這個,安度因大師,您能不能跟我說說,這個年輕人是跟誰學的藥劑,怎麼年紀輕輕就這麼厲害?”
“廢話,我的學徒,當然是跟我學的,不然難道是你教他的?”
“……”霍夫曼翻了個白眼,心想老子信你纔怪。
當然,這話他可不敢說出來。
“是是是,當然是您教的了。”霍夫曼馬屁連連,笑容變得更加諂媚:“我的意思是,除了您之外,還有其他人指點過他嗎?”
“沒了。”安度因神氣活現的回了一句。
“……”
還好霍夫曼臉皮夠厚,被安度因這麼一番奚落,他是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是把老頭給伺候得跟殷勤了,大師前大師後的叫着,就差沒改口叫他大爺了。
“安度因大師,您看等交流會完了之後,能不能讓您這個弟子跟我聊兩句?”
“這我可做不了主……”
這一次,安度因還真沒亂說,這事他確實做不了主,費雷這小子身上的秘密太多,就算跟他最爲熟悉的安度因,也經常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霍夫曼說倒是說聊兩句,可是鬼知道他想聊些什麼,這種事安度因可不敢胡亂答應。
“這樣啊……”霍夫曼想了想,又一臉諂媚的問着:“那要不這樣,安度因大師,您幫我跟他帶句話,就說霍夫曼有幾個問題想向他請教,如果能幫我解決這幾個問題,我願意把萬咒之書送給他。”
“萬咒之書!”安度因的聲音陡的提高几度,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老頭趕忙收起垂涎,換上一臉的道貌岸然:“恩,我儘量吧……”
“那多謝安度因大師了。”
“這死胖子,還真捨得本錢,連萬咒之書都拿出來了……”目送霍夫曼走出老遠,安度因這纔在那自言自語的唸叨開了,萬咒之書可是真正的好東西,即便是已經身爲傳奇強者的安度因,在第一次聽見的時候,都忍不住有些垂涎,毫不誇張的說一句,霍夫曼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至少有一半要歸功於萬咒之書,靠着這個東西,霍夫曼才能以區區十六級的實力,屹立在強者橫行的輕風平原始終不倒。
看來,這事還真要跟費雷那小子說說……
而這個時候,林立的虛空力量藥劑,已經差不多快完成了。
十種草藥當中,有八種都已經放進了坩堝,此時他手邊放着兩隻燒杯,一隻裝着月光草,一隻裝着太陽花,爲了保證太陽花的效果,林立還專門製造了一些冰塊鎮在上面,在晶瑩的冰塊當中,太陽花獨有的紅色顯得異常鮮豔。
巴爾博的目光直勾勾的,始終盯着林立的雙手,這個年輕人所展現出來的一切,又一次顛覆了他的常識,魔法與藥劑的完美結合,即便是與藥劑爲伴數十年的巴爾博,一時之間也是看得歎爲觀止。
“伯恩塞德,快幫我想想辦法。”巴爾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顯得異常嚴肅:“無論任何代價,我們藥劑師公會都必須得到這個天才,否則的話,我將會成爲藥劑師公會的罪人!”
“會長大人,這一次我可是真沒辦法了,剛剛我也幫你探過口風了,讓他離開加洛斯魔法公會,他是絕對不肯的……”老格林雙手一攤,露出了一臉的苦笑。
“那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還有什麼辦法?”老格林不由一陣氣結:“難道還能由你我出面,收他當學徒不成?別開玩笑了,您又不是沒看見,安度因活了一百多歲,就收了這麼一個學徒,天天拿着當寶貝似的,又哪來機會給我們挖牆角?”
“安度因這老混蛋,運氣真是太好了。”巴爾博在那想了半天,也不得不承認,老格林說的的確是事實:“要是我們早一點下手就好了……”
“對了,我想起件事!”正在那垂頭喪氣的時候,老格林又突然想起件事來:“也許,你可以在這上面想想辦法。”
“什麼事?”
“剛纔我去幫你探口風的時候,費雷跟我提過一次,說他想向公會買點原始樹葉,要不你用這個東西做籌碼跟他談談?”
“讓我想想……”
兩人正在那嘀嘀咕咕,虛空力量藥劑的配製,卻已經進入了最後一步。
隨着紅豔豔的太陽花花瓣灑進坩堝,所有藥劑師的心都不約而同的懸了起來。
大家都知道,這已經是最後一步了。
剛纔那個年輕魔法師米洛,就是在這一步失敗的,現在這個比米洛更年輕的魔法師,是不是能夠越過這最關鍵的一步,就成了所有人心頭的疑問,越不過去自然就什麼都不用說了,可一旦被他越過去了,也就意味着藥劑學上的一顆新星誕生。
而且這一顆新星,要比以往那些更加耀眼。
這一張配方難倒的,可是整個藥劑師公會,乃至全法蘭王國所有的藥劑師,霍夫曼的技術已經算得上是無可挑剔了吧?亡靈魔法師森德羅斯的藥劑造詣,算得上是高深莫測了吧?可是就連他們,也沒能完成這張古怪的配方。
如果在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手上完成,這將註定是一件轟動整個奧蘭納的事。
“小子,好好幹,讓霍夫曼那死胖子知道,不是人長得胖,藥劑學水準就一定高的!”人羣當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頓時引的一陣鬨堂大笑。
“小夥子,加油!”
“對,小夥子,好好幹,你要是能完成這張配方的話,我就把女兒介紹給你!”
“加里森你這個老不要臉的,你還是積點德吧,你女兒都快四十歲了,也好意思讓她來老牛吃嫩草?”
“我呸,我說的是小女兒!”
“我靠,你小女兒今年還不到十三歲吧,你要不要這麼狠啊?”
“怎麼,不服氣?有種你也生女兒啊……”
公會藥劑室裡的氣氛,莫名的就變得熱烈起來。
在這一刻,幾乎所有藥劑師都在爲林立加油助威。
其中有幾個,是先前鄙視過他不懂高等精靈文字的,也有幾個是跟鳴雷城魔法公會有些交情的,但更多的卻是連見都沒見過的陌生藥劑師,他們的助威與交情無關,也與恩怨無關,純粹是出自對藥劑學本身的熱愛。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是發自內心的希望他能夠成功。
“謝謝大家捧場!”
太陽花花瓣火光閃動的瞬間,林立輕輕灑下了銀光閃動的月光草,跟着就只見一片白色霧氣瀰漫而起,林立站在一片白濛濛的霧氣當中,順手熄掉了坩堝下的爐火,並回過頭來向着一羣圍觀藥劑師鞠了個躬,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藥劑臺……
白濛濛的霧氣瀰漫,帶着一股淡淡的甜香,讓整個公會藥劑室裡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一羣藥劑師全都眼巴巴的望着那片濛濛的霧氣。
巴爾博第一個站起身來,因爲動作太過激烈的緣故,身下的藤椅一下就被他掀到了身後,一張臉上雖然表情平靜,但緊緊貼在身側的雙手,卻已經忍不住有些微微發抖,跟着站起來的是格林-伯恩塞德,然後是神情緊張的安度因,然後是一個又一個,接連不斷起身的藥劑師們……
他們正以這樣一種方式,想這個年輕的魔法師致敬。
沒錯,他真的成功了。
根據配方上的描述,藥劑一旦被配出來之後,會呈現出一種濃稠的透明狀態,靠近時還會聞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就好象麥芽糖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跟坩堝中的液體一般無二。
這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魔法師,解決了全法蘭藥劑師都沒能解決的難題,今天這一場交流會,註定會讓這個年輕人成爲藥劑學上最耀眼的一顆明星!
短暫的寂靜之後,藥劑室裡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上百個藥劑師,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不管有恩怨的沒恩怨的,在這一刻全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悅當中,這個年輕人解決的,不僅僅是一瓶簡單的藥劑,而是一個困擾着全法蘭所有藥劑師的難題,這一瓶藥劑的誕生,代表了藥劑學的一次巨大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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