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寒來到疾風城的時候,天才剛亮。
初生的陽光在城牆的石磚上泛着金光,無荊就站在城門口,臉色和往常一樣,似乎沒有因爲夏寒的逃跑而生氣。
“接着。”
他扔過來一個小瓶,夏寒伸手接住,而後拿起來在陽光下看了看:“這是什麼?”
“藥...我要你把這瓶藥灑在夏冥的傷口。”
夏冥傷口上?——夏寒差點沒反應過來,那國王還沒有死?再次審視手裡的藥瓶,夏寒暗中打了個寒顫,以他對無荊的瞭解這瓶東西多半是毒藥,把毒藥灑在國王的傷口上,這是要讓夏寒去送死嗎?
“你確定這是療傷的藥水?”
“對。”
“那爲什麼你自己不去給他...”
“少廢話。”無荊冷冷瞪着夏寒:“不想死就按我說的做,夏冥就在城主府躺着,你去了自然會有人帶你見他。”
他轉身拂了拂披風,看上去非常瀟灑的離開了。
“切!”夏寒撇了撇嘴,然後拿着藥瓶前往城主府,果然一路順風順水到不可思議,他在侍女帶領下走進了國王的臥室,然後看到病怏怏躺在牀上的夏冥。
他胸口纏着好幾圈的繃帶,嘴脣蒼白失色,傷勢不輕。
“我按無荊的指示前來給你上藥。”夏寒張口就撇開他和藥水沒關係,然而夏冥卻是冷冷看着他:“我知道,你先坐下。”
夏寒安靜的坐在一邊,視線盯着繃帶,心裡對夏冥的傷勢幸災樂禍。
“夏寒,我想和你談談...”
夏冥斜躺着,一邊呼吸空中的薰香,一邊語出驚人:“我以後要留在這邊阻止那些怪物前進,不打算殺你了。”
夏寒一愣。
這個國王是不是被獸人砍成白癡了,他怎麼經過一場戰爭就突然變了。以他的謹慎看到打不贏的傢伙理應屁股尿流的跑掉纔是,又怎麼可能會留在這裡?而且還說不殺夏寒...
“不好意思,昨晚我沒睡覺可能耳鳴,你能再說一次嗎?”
夏寒尷尬的笑了笑。
“你這小子!!”夏冥眼睛一瞪,接着嘶的一聲引發了傷口疼痛,他急喘幾口,而後說道:“我不能拋棄這裡的人,因爲這是夏氏祖訓...我比不上哥哥,但這份組訓我不能遺忘!”
“夏寒,外敵當前,我不管你以後走向哪裡,但是我要你聽着...聽我講完,這是夏氏必須知道的歷史!”
夏冥神情激動,夏寒看着這個病怏怏的國王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事到如今,他還想說什麼?歷史——歷史和現在有什麼關係。
“我想你應該聽說過翡翠帝國開國的歷史,然而平民也罷貴族也罷,今天我要告訴你王家傳承的歷史...”夏冥看到夏寒安靜下來後,嘆了口氣:“最重要的是一千年前,我們夏氏不是懷着榮耀踏入這塊土地,而是滿懷屈辱的遠走他鄉。”
夏寒睜大了眼,這可是他第一次聽說。
夏冥嘴裡講訴的是與民間傳說完全不一樣的歷史。
人類第一個國家麒麟帝國破碎後,領土由四王族分別治理,歷經數個世紀的平穩發展,他們開始了戰爭。隨着時間的流逝,四王族逐漸發現‘四’這個數字是個矛盾的數字。
國家發展、相互遏制、甚至引動戰爭的最穩定形態都是‘三’。於是他們爲了減少一個姓氏又開始了數千年漫長的戰爭,而最後的失敗者就是夏氏。
一千年前,夏氏一族滿門皆死,只有一位九歲男孩依靠侍女的保護逃離。他在朱雀大陸各地徘徊,以幼小的智慧和善良大量收攏因爲戰爭而無家可歸的難民。
然而當他的隊伍越來越壯大的時候,其它王國注意到了這支興起的勢力。男孩不得不提議帶着人們離開大陸,在最終的抉擇中,近八成的難民選擇跟隨在他身邊,冒着死亡與暴雨的危險來到了麒麟大陸。
這些人在最艱苦的年代進入大陸,幸而獲得了晶雪族的友誼和幫助纔在這片土地繁榮發展起來。而那時朱雀大陸戰事未停,更多的難民們來到這塊土地開荒,建立了翡翠帝國。
翡翠帝國的根基由難民組建,帝國的旗幟是花與劍。劍是四王族必帶徽記,而花則象徵着希望。人們第一次翻過雪山進入麒麟內地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朝陽下無邊無際的花海...
那個花海就是現在的晨曦草原,每隔二十年纔會出現一次花海盛景。夏氏把旗幟描繪爲花與劍:希望與戰爭,用以提示後人銘記這朵王國之花背後的歷史。
“遺棄人民的人不能成爲國王...這就是我們的祖訓,每一任國王都必須站在前線,你父親是這樣...我也必須這樣...”其實夏冥壓根就不想留在這塊危險的地方,但是...他不能在王冠上抹灰。
好複雜的背景...夏寒扯了扯嘴,他沒想到背後的事情這麼複雜...但說了那麼多又關他什麼事?
“講完了,那我先給你上藥吧!”等到夏冥停止後,夏寒走近他,開始翻開他的繃帶。
夏冥沉默的看着他的動作,突然說道:“守護者死了吧?”
夏寒手一抖,突然有些緊張...他怎麼知道。
“守護者和國王之間有種特別的契約聯繫,每次國王有危險他就能提前預知而趕過來,這次那麼久他沒回來,只能是死了...”夏冥淡淡說着,他的樣子似乎沒怎麼失落。
“古氏一族不是血脈傳承,守護者沒有血緣關係,成爲守護者的人都會擁有古姓...”夏寒繼續他的話,隨後也解釋了沒有失落的原因——守護者沒有斷絕傳承。
每任守護者生前都會選擇幾個人留下標記,這些標記不發作的話只有守護者自己知道。守護者死後,時機成熟這些標記中就會有一個人接受守護者的記憶,成爲新的守護者。
“時機成熟?”
“對,這是很難以形容的詞...我舉個例子,假如我在這場戰爭死亡,那麼效忠於你或者夏雲最狂熱的那個留着標記的人,他就會成爲新的守護者。”
夏冥看了一眼夏寒的臉,露出冷笑:“守護者是王權守護者,他們有資格選擇帝國的真正領導者。當然他們對選擇的國王也會效忠終身,除非他們的國王誠服於另一個國王...”
夏寒剛剛翻開所有的繃帶,卻在夏冥的話中愣住了。
他的意思是說新任守護者效忠的人就是國王?那麼說...劇情‘黃昏之王’其中一個隱藏條件應該就是讓效忠自己的人成爲守護者?開什麼國際玩笑!
那個死掉的守護者明顯是對夏雲比較滿意,他留下的標記肯定都在夏雲身邊人的身上。夏寒這邊可能一個都沒留,或者留給了最討厭他的人。
而成爲守護者還要求狂熱的效忠之心,夏寒本身就沒什麼下屬,接觸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要在短時間內獲得別人狂熱效忠——這根本不可能啊!
無論從哪一方面,夏寒都沒有資格和夏雲相比。A級難度的傳說劇情黃昏之王,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劇情。
夏寒暗惱,一手拔開瓶塞,把藥水往夏冥血淋淋的傷口傾瀉。
“啊啊啊!”
聽到慘叫,夏寒開始詛咒:【死吧死吧——去死吧!】然而不管夏寒如何詛咒,這瓶藥水——竟然是真藥!
無荊什麼時候心腸那麼好了?
把夏冥的繃帶纏回去後,夏寒臉色不怎麼好的找到了無荊。
“你似乎很奇怪我爲什麼送去了真藥?”
無荊面不改色。
“對。”
這種慈善行爲根本不符合無荊的惡劣品性。
“假藥你進得去嗎?而且...他是必要的。”無荊看了一眼夏寒,語氣淡然:“這個國家在九年前失去了團結,只要國王一離開這裡,其它領地的貴族就會很輕易拒絕派兵支援。而很幸運,他雖然不是仁明的國王卻還是留了下來...”
這在他看來也是好事,畢竟疾風城完蛋後,玉林山脈和玉石城也就暴露在了獸族的面前...
在無荊心裡,國王是必須擋在前面的犧牲品。那些異族的實力在疾風草原被削弱的越多越好,總歸言之,他還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在行動。
夏寒不笨,立刻也明白了他的打算。
然而...他還是有處地方沒有搞清:“那個國王爲什麼突然說不殺我了。”
他和夏冥的談話並沒有涉及到這件事,帝國的歷史和守護者的傳承方法都與夏寒本身死活沒有關係,夏寒不好直接發問...但他認爲無荊肯定會知道他所不知的情報。
果不其然,無荊在聽到這個問題後隨即露出了一副嘲諷的笑容:“這不是他的意思,而是那位霸佔了兩位國王身邊皇后寶座的女人的意思。”
“你要問的話,就去問她吧...她也到了疾風城。”
皇后寶座的女人,夏寒腦海裡出現了一個戴着華美冠飾的美婦人。
夏雲的親生母親,那個當夏寒還是嬰兒的時候叫他禍根的女人——她爲什麼要放過夏寒。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