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辰申與馬騰、羅天、以及鄧院長齊聚一堂。
四人焚香煮酒,神情肅穆的舉杯向西,遙遙一敬後,灑淋地面。
這一杯,敬已登極樂世界的蕭城主,四人相顧頷首,一切盡在不言中……
翌日,正午,豔陽高照。
冬天的太陽是擺設,這句話放在大夏南域也不假。
明陽高懸,可氣溫卻已接近冰點,深冬將臨,城中一派瀟瀟。
驍騎軍和歃血衛分成兩撥人馬,一半在城外從事巡防、探查的工作,另一半則留在城中修整,四個時辰一調班。
至於那六萬八千名太子軍成員、以及兩千皇家鐵騎,則全都意志頹然的懶在校場內,無所事事。
太子薨逝,這支軍隊頓時失去了主心骨,難知進退。
按理說,以伏天晟的威信和實力,足夠在夏統死後統領這支部隊。
但可惜他此次隨軍,奉行的是伏皇后的私人囑託,而非陛下點將。
因此,伏老怪的威望再高、實力再強,也不能接過太子軍的統轄權。
一旦他有此舉,輕則越權,重則被人指爲擁兵自重、意圖不軌。
太子剛死,在這極爲敏感的特殊時期,伏天晟是絕不可能幹出這等費力惹禍背的事來。
“唳!”
突兀地,一聲鷲鳴劃破長空。
九龍城街道上的人仰頭看去,一隊十乘獅鷲獸,正從北方天際迅速飛來,朝着城主府校場的所在俯衝而下。
“快看,是皇家獅鷲獸!”
“它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傻呀,皇家獅鷲獸輕易不出,此次一來就是十頭,自然是爲了太子殿下之死而來的。”
……
校場上,太子軍們一邊議論,一邊自覺的騰出一大片空地。
“呼!呼!”
片刻後,猛禽落地,蕩起陣陣罡風,毫不亞於一場沙塵暴,惹得周遭兵士紛紛遮目閉眼。
不多時,一排馴獸師跳下獅鷲獸,與他們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個細眉禪目、面相清淡如水、卻沒有續須的老者。
他一亮相,太子軍中將校皆倒吸一口涼氣:“嘶……大太監李老?他居然親自跑來了,這……”
李老,自然是皇帝老兒身邊的老奴,也是最親信之人:李宗明。
這老太監活了一百八十多個年頭,離開帝都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而每一次他來到地方,總能掀起名噪一時的血雨腥風!因此,這些太子軍將校們見到他的那一刻,都顯得有些躁動不安。
太子之死事關重大,而且太過蹊蹺。
如果不是怕自己擅離後無人能鎮守帝都的話,大夏王真恨不得親自跑來九龍城調查真相。
可惜他不能來,便只有讓李宗明替他走這一趟了。
老者跳下獅鷲獸後,幾個跨步挪移到一衆將校面前,開門見山:“太子遺骸何在?伏天晟何在?”
太子軍副統張有德急忙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回李公公話,昨日太子遇害後,伏老便將他的屍首存入了空間玄戒。”
“可伏老本人在何處,小的也不甚清楚。”
“老夫在這!”
張有德話音剛落,便聽一道雄渾的話語聲自城主府大門外傳來。
伏天晟騎着一匹毫不起眼的駑馬,緩緩步入校場的所在,邊走邊道:“老李,我們入殿內敘話吧。”
說起來,大太監李宗明和伏天晟是一個輩分的人。若光論年紀,自幼便服侍先皇的李宗明,甚至還要比伏天晟大個十多歲。
因此,即便他名義上是皇家之奴,伏天晟也不會有絲毫怠慢。
於是乎,兩個老頭把一衆太子軍晾在外頭,自顧自的進入大殿之內,祭出玄能屏障。
他們聊了什麼?沒人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兩個老頭肯定是進行了一番極爲深入的交流。
他們硬是從晌午時分聊到了傍晚,李宗明才面色沉重的推門而出,一句話都沒留下,跨上獅鷲獸便踏上了歸途……
至於辰申,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他以巡查敵情爲由,一大早就駕着赤兔出了城,至今未歸。
事實上,巡查敵請只是個順帶的活兒,這少年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避開大夏王來使。
不管來的人是誰,他都不想見,也不能見。萬一演露餡了呢?
太子是他親手所殺,天知道夏統作爲大夏的太子之尊,夏元龍會不會在他身上種下什麼類似於主動尋兇的秘法?
在辰申繼承了巨象尊者的全部記憶以後,眼界和知識面豁然開朗,對這個世界各種奇能異物的認知也上升到了一個絕對的高度。
他不能確定夏元龍會不會那種根據血脈之力尋找真兇的“溯魂秘法”,雖然可能性極低,但凡事就怕萬一。
這種秘法施展後,方圓百里內都能感應到手上沾染了死者鮮血之人的魂源,從而確定他就是真兇。
不過,溯魂秘法也有個時限:死者殞命的時間一旦超出旬日,便再也無法啓用。
因此,辰申決定躲它個十天十夜。
九龍城的城內事宜,他全權委託給了鄧院長和馬、羅兩家族長。
軍隊統御方面,他則放權給了驍騎軍副統領李德志,由玲兒和順老共同監軍。
一旦有什麼特殊情況發生,玲兒和順老便會在第一時間去到城南、辰申偷偷買下的那個小莊園,找到小白,並讓它以戰寵神念溝通的方式,把城內的一切變故告知辰申。
可以說,這少年對一切可預見的、不可預見的情況都進行了規劃。
只要扛過這十天,他便有絕對的把握徹底甩掉他就是殺手“劫”的可能。
一日之後,大夏帝都,勤政殿。
大太監李宗明根據伏天晟所言、再結合現場的推斷,將太子之死的結論稟呈了大夏王。
龍椅上,夏元龍濃眉緊鎖:“這麼說……十有八九是太寇國乾的了?”
“太寇賊人的確嫌疑最大。”
夏元龍緩緩點了點頭。
龍案上,還擺着一份表功戰報,說的是太子夏統將兵有方,一舉全殲了二十餘萬淮南叛軍,連敵首鯤千耀都不例外。
可是,這一封南域戰區數月以來的第一次大勝戰報,卻讓大夏王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得勝之喜,早已被喪兒之痛沖刷到點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