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紅兒原本就在準備,聽的此言,雙眼猛地睜開,眼神中射出兩道火光。
“天地玄門,萬氣之根,火劫百皺,證吾神通,以吾之名,離火燎原!”雙掌一推,兩道火光迸射。
這火可不是許墨的火焰刀可比,火焰刀這等凡火,對付野蜂自然好用,但對付通臂猿猴這種妖獸,還是要看這招。
廖紅兒以火爲魂,武魂乃是離火精魄,此際毫無阻礙的釋爲,即便通臂猿猴也不好受,身體頓時被點燃。
“嗷嗷!”
兩聲淒厲的哀嚎,如同利劍,刺進了衆人的耳朵裡。
離火灼燒的痛苦讓白猿瘋狂起來,瘋狂的力量激發了潛能,便是玄畢也鎮壓它不住,一閃身躍到許墨身邊,說道:“只怕這離火還殺不了它。”
話音未落,就見白猿猛地轉身,雙目中射出兩道寒光,瘋狂的向許墨等人撲了過來。
絕命一擊!
越是天賦異稟的妖獸,發動透支潛力,發動絕命一擊時候的威力也越大,玄畢深知這一點,剛想招呼許墨躲開,卻見許墨迎着白猿而上。
“你幹什麼!快回來!”玄畢焦急的大喊,喊聲令廖紅兒花顏失色。
可許墨卻像什麼也沒聽見似得,依舊向那燃燒中的白猿迎去。
那是一隻燃燒的巨獸,將死,但氣勢依舊鼎盛;當鼎盛的氣勢到達巔峰時,它必將會死,沒有生物能經受透支潛力的折磨,妖獸——也不能。
這是一隻垂死的妖獸,卻不像普通垂死妖獸那樣奄奄一息,它依舊雄姿英發。
原本雪白的毛皮被點燃,火焰燎過進皮膚,滲進體內,沸騰了血液,灼燒着骨骼,甚至連被肋骨保護的內臟,也不能倖免。
這是必將是通臂猿猴的最後一擊,也必將是它短暫生命裡,最璀璨的一擊。
許墨從那雙猩紅的眼睛裡,看到了渴望,渴求一戰的慾望。
劍客從不避戰,劍客迎難而上,劍客手中的劍,只會斬殺是用來在對手最璀璨的時候,將其斬斷。
靠近
再靠近
似乎察覺到了生命的流逝,白猿走的很快,但在許墨眼中,它慢的就像一隻蝸牛。
鼻觀嗅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夾着着一絲絲血腥之氣,那是火焰灼燒鮮活皮肉的氣息,
白猿已經死了,那雙猩紅的眼睛已經緊閉,但最後一招,卻發了出來。意志控制着它的身體向前,不斷的向前,兩隻巨掌就像兩座小山,高高舉起,壓向許墨的頭頂。
妖獸不像人類擁有武魂,和與武魂匹配的武技,更不動技巧運用,但它們卻擁有比武魂、武技更強大的東西——體魄。
這一招如同泰山壓頂,陰影籠罩着許墨的身體,他開始感覺到離火的溫度,陣陣火光,灼燒着他的身體。
劍出鞘,劍光一閃,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片烏雲,遮蔽了天空。
烏雲是黑的,漆黑如墨,許墨的瞳孔也是漆黑的,黑到足以隱藏他心底所有的憐憫和悲傷。
劍歸鞘,沒有一滴血,燃燒的白猿轟然倒地。
烏雲散去,陽光露出,映出了所有人的臉,驚訝、慌張、恐懼,沒人能形容對方的表情,只是知道,這表情與自己一模一樣。
那一劍太快了,快到人眼無法捕捉。
深吸一口氣,玄畢出現在陽光下:“走吧,結束了。”看着地上依舊在燃燒的軀體,眼中掠過一絲悲涼。
這是積雷潭的妖獸,生在這裡,死在這裡。
許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是啊,這只是一個開始,開始而已。
一行人返回玄畢的小屋,路上,許墨和玄畢都不發一言,廖紅兒告知獨眼廖和王炎之,玄畢的身份,兩人看向玄畢的眼睛裡,不經帶上了一絲驚懼之色。
妖將玄畢啊!
如果要評選雲夢澤最神秘的人,毫無疑問就是妖將玄畢。常年隱居在山中,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顏,有人傳他身高兩丈,有人說他面目猙獰,有人認爲他,是一個怪物;此時此刻他就佔站在衆人面前,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漢子。
“玄兄,多謝救命知恩了。”王炎之不虧是世家子弟,很快調整了情緒,主動尋上玄畢攀談。
可玄畢只是“恩”了一聲,對他愛理不理。
廖紅兒笑道:“玄畢大叔就是這樣,一開始對我也是愛理不理的。”
玄畢白了她一眼,心想:“現在我也沒理你。”
獨眼廖走到許墨身邊,說道:“你還打算繼續下去嗎?”
王炎之豎起耳朵,細細傾聽。這一動作並不明顯,但卻被許墨敏銳的捕捉到了。
“當然,”他說,“我不是一個半途而廢了人。”
他可以明顯感覺到王炎之長吁了口氣。
“藥圃對王家就這麼重要嗎?”許墨心想。
王炎之道:“我們雖然損失了幾個人,但有玄畢先生的加入,斬殺獨角黑蛟龍應該不成問題。”
他還不知殺掉王家侍衛的正是玄畢,所以對這突然出現的高手,親暱異常。世家子弟都是這樣,當他們需要你的時候,會親近你;當他們不需要你時,會冷落你;當他們認爲你是個威脅時,會毫不猶豫的除掉你,無論你曾經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我不是和你一起的。”玄畢道,“我只是幫他。”用下巴指了指許墨。
許墨白了他一眼。
這有區別嗎?
當然沒有,但在玄畢心中,卻有着巨大的區別。他不想和王家扯上更多關係,所以只說幫許墨,倒時下手,也不會有多少羈絆。
王炎之自討沒趣,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恢復過來,對許墨說道:“對了,許兄,我們什麼時候找上門去,我看這事宜早不宜遲,拖的太久,恐生變化。”
他真正害怕生出的變化卻是盤龍谷那邊,如果那邊留守的戰龍傭兵團看出什麼端倪,王家斬草除根的計劃就無法實施。
許墨笑道:“不着急,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王炎之眉頭一皺,道:“怎麼了?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斬殺不了一隻化元巔峰的妖獸嗎?”
玄畢忍不住譏笑道:“你可只那隻獨角黑蛟龍有多厲害?開口閉口就是斬殺?你真認爲我們能輕易斬殺他嗎?”
王炎之臉色一沉,道:“爲何不能?不過是一隻化元巔峰的妖獸而已。”
玄畢譏笑道:“你口中的化元巔峰的妖獸可是一隻獨角黑蛟龍。”
王炎之自然聽出玄畢的嘲諷,但他自詡博才,當下說道:“自然知道,所以我才說而已,只是一隻獨角黑蛟龍而已。”
玄畢笑道:“一看你就是從書上得知的蛟龍的實力,從未和積雷潭裡的那隻妖獸w交過手。”
王炎之怔了一怔,道:“確實沒交過手,但我派出的手下曾經見過那隻妖獸,的確是一隻蛟龍無疑。”
玄畢“哼”了一聲,道:“你可知道蛟龍也分種類的?”
王炎之道:“不知。”眼裡卻掠過一絲不以爲然。
玄畢冷笑一聲,道:“一看你們這些世家公子就少有歷戰鬥,蛟龍只是普通的妖獸,黑蛟龍就算是天賦異稟,剛纔你遇到的那隻通臂猿猴也是通臂猿猴一族中天賦異稟的存在,實力只有化元中期,你是它的對手嗎?”
王炎之面色一紅,尷尬的道:“不是——但它也未必奈何的了我。”
玄畢笑道:“它當然奈何不了你,但它只是一隻化元中期的妖獸,我們要面對的是一隻天賦異稟的化元巔峰黑蛟龍。”
玄畢不禁想到數次與那隻黑蛟龍交手時的場景,語氣愈發激動。
許墨擺了擺手,示意他冷靜,然後對王炎之說道:“王公子,事情真沒你想象中的那樣簡單,積雷潭中的那是化元巔峰的黑蛟龍不但天賦異稟,而且還有神龍血脈。”
“神龍血脈!”王炎之心中一驚。
他博覽羣書,自然知道妖獸一旦具備了神龍血脈,便是同級別中霸主的存在;所以別看這隻黑蛟龍只有化元巔峰,真正戰鬥起來,甚至能比得上初入凝神的武者。
要知道在人類的實力劃分中,化元和凝神之間,橫立着一刀不可逾越的天塹。
一念及此,王炎之不禁苦澀的道:“事情屬實嗎?會不會消息有誤?”
玄畢冷笑一聲,道:“老子親自和那隻獨眼黑蛟龍交過手,它絕對有人族初入凝神的實力。”
王炎之和獨眼廖相顧駭然。
許墨看了兩人一眼,說道:“困難還不止於此,這隻獨角黑蛟龍還是積雷潭一霸,剛纔被我殺死的那隻通臂猿猴就是它的屬下之一,同樣實力的還有一隻飛翼白虎,一隻雙面巨蟒。”
“這麼說,我們沒可能戰勝它了?”王炎之的語氣中滿是苦澀。
王家的計劃,首先是取得藥圃,其次纔是趁機滅掉戰龍,現在首要目標遙遙無望,也由不得他不氣惱,只是心道:“開來只有先將戰龍個滅了,然後調集,家族裡,所有化元期以下的精英,看看有無辦法。”心中如此想,可潛意識裡,卻覺得勝利無望,實力堪比凝神期的妖獸,可不是能依靠人海戰術堆死的存在。
獨眼廖和廖紅兒對視一眼,說道:“王公子,這可不是我不盡力了,實在是實力相差太多,我們全無勝利可能,比如早點出去的好。”
出去?出積雷潭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王炎之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一瞬即沒。
就在這時,只聽許墨說道:“其實要想斬殺這隻妖獸,也不是全無辦法。”
夜,靜夜。
靜的只剩下微風拂動樹葉的“沙沙”聲,這聲音很平常,平常的很,平常到飛翼白虎,每一天都會聽到。
它拖着疲倦的身體爬回自己的巢穴,一對肉翼無精打采的耷拉在身體兩邊,眉間本應威武無雙的王字花紋,卻因爲倦怠,顯得暗淡無光。
它依照蛟龍的吩咐,在外巡視了整整一天,一共遇到了三名闖入者,也擊殺了三名闖入者。
真是三個可憐人,它想。
原本積雷潭還沒有“擅闖者死”這條規矩,自從蛟龍出現,所有規矩都變了。
妖獸們不能近處藥圃,白晝時間,也不能躲在老窩裡睡覺,必須出門巡視,殺死每一個擅闖者。
飛翼白虎原本並不嗜殺,沒有天生嗜殺的妖獸,可自從殺掉第一個人開始,殺念便印入了它的骨髓——每殺一人,一株靈草,這個賣貨划算的很。
人類不也是經常獵殺妖獸嗎?
洞穴通向一片地下溫泉,是飛翼白虎最希望的地方,每一日,歸巢後,它都會跳進溫暖裡,泡上半個時辰,只有這樣,才能洗去周身的疲倦——這是它每日必修的功課,今天也不例外。
突然,它嗅到了一股異樣的香味,硫磺香味之外的異香。
那是什麼?
是燒烤的山羊,還是煮熟的野兔?
一個偶然的機會,飛翼白虎嘗過人類的食物之後,便迷上了這種香味,若不是有“擅闖積雷潭者死”這條鐵打的規矩,他甚至想過去附近的小鎮上,虜劫一名人類的廚師。
對,是叫廚師,人類中精於烹飪的人,就叫廚師,飛翼白虎是從一名垂死的武者口中知道的。
繼續泡溫泉,還是出去看看這香味從何而來?
如果是往常,這一定是一個艱難的選擇,但自從有了“殺一人,得一株靈草”的規矩後,飛翼白虎發現自己越來越熱衷殺人這項活動了,能夠滿足慾望,又能獲得回報,何樂而不爲?
妖獸不會做飯,做飯的只會是人類,所以肉香傳來的地方,一定有人類。
“真對不起,居然有人在本座的洞口做飯,這不是找死嗎?”飛翼白虎想,明亮的眼珠在眼眶中轉了兩圈,終於邁出了溫泉。
它渾身溼淋淋的,但沒有關係,妖獸的體質可不是人類那孱弱的身體能比的。
它邁着魔鬼的步伐,慢悠悠的走出山洞,正準備虎軀一震,用自己的氣勢嚇得那些人類武者哆嗦不止時,忽然發現洞口的空地上,空無一人。
只有一處篝火,火上架着一隻考的金黃的山羊。
好東西啊!
飛翼白虎向前邁了一步。
等等,氣氛不對!
爲何一個人也沒有,莫非是埋伏?
粗壯的鬍鬚微微翹起,一張猙獰的虎臉上,露出一抹人類纔有的詭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