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順昌突然動了,就像一隻靈貓,矮小的身體在空中一閃,留下一連串殘影。
王家家族王順昌,武魂九爪靈貓。
傳說中,他的速度是同級中最高——
傳說中,他的爪子是同級中最利——
傳說中,沒人能躲過他全力的一爪,仿若流行劃破天際的速度,與無聲無息的暗影的結合,一爪穿心,從無例外。
可今天,傳說被打破了。
王順昌撕碎了許墨的身體,沒有鮮血滲出,就像撕裂了一道空氣,他心下一驚,暗道一聲“不好”,只覺得背脊一涼,彷彿一根細針刺過骨頭一般。
“劍氣!”
他大喝一聲,腰肢扭轉,身體向右邊一側,一支長劍,貼着他的腰際而過,他看到了許墨那張微笑的臉。
這笑,譏諷而冷酷。
“王順昌,拿出你的全盤本事吧,讓我見識一下凝神期的武者到底有多厲害!”
許墨的聲音猶如地獄裡惡魔的低吟,鑿進了在場諸人的耳朵裡。
所有人都心中一驚,暗道:“他竟然強到了這種程度。”
夜風吹着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一隻日夜顛倒的烏鴉,遠遠飛來,落在枝頭,瞬間便被一陣勁風驚起,撲閃着翅膀逃離,彷彿腳底的惡鬥,
王順昌和許墨斗了百招,此刻他微微喘息,目視着對面的敵人。
多少年了,已經有多少年,沒人能在他的爪下支持百招,即便與他同等級的武者也沒能做到。
他的武魂是九爪靈貓,不是最頂級的武魂,卻是最適合戰鬥的武魂之一。
武魂九爪靈貓能大幅度提升他的速度,正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王順昌從未遇到過在速度上勝他一籌的敵手,可面前這個僅僅化元后期的小子,卻能跟上自己的速度。
僅僅是跟上,但足以令他心驚。
一爪擋開襲面而來長劍,順勢跳出圈外,王順昌的臉上,盡是凝重的表情。
“你很強,強的出乎意料,我從沒想過一個化元后期的小子,能擋住我百招,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你也很強,是我遇到過的最強的敵手。”
許墨微微喘息着,目光不離王順昌左右,斬殺了黑蛟讓他對凝神期高手生出一種不屑之意,只覺得劍意再加上吞噬武魂,能夠生過凝神初期的高手。
可他卻忘記了一條,在積雷潭中的黑蛟,只能算是半步凝神,而且先與玄畢大戰一場,消耗了不少的精力,纔會被他一舉擊敗。
而面對的王順昌,是一個真正的凝神期高手,速度奇怪,爪功凜冽無雙。
若是光比身法,即便用上蛇形瞬步,許墨也不是王順昌的對手,他能支持到現在,也是仗着吞噬武魂不斷補充消耗,入微能力掌控對方所有動向。
兩人稍做歇息,又戰做一團,爪影漫天,劍光凌亂,王順昌以爲凝神期的修爲,步步相逼,每次許墨的長劍與起爪子相碰,都感覺除了真氣之外,還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傳來,震的他意識海一片震盪。
“莫非這就是凝神期高手的精神攻擊?”許墨心下一驚,手上自然就慢了下來,被王順昌一爪抓中胸口,雖然在危機時刻,橫劍擋住爪子,卻也被抓下了些皮肉,在外人看,他的胸口鮮血淋漓。
“許大哥!”
廖紅兒驚呼一聲,就要上前,卻被玄畢一把拉住。
“你幹什麼!”廖紅兒怒道。
“你上去也沒用,只會令他分心。”玄畢心知凝神期高手的厲害,普通化元期武者,根本無法和凝神期高手相抗,沒想到許墨竟能擋住王順昌,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光是玄畢,連王炎之都已經驚呆了,他本以爲父親出手對付幾個化元期的武者,絕對的手到擒來的事情,沒想到此刻許墨雖稍落下風,但也能保持不敗。
驟見許墨受創,他不禁怒吼一聲:“父親,幹掉他,不要留手!”
王順昌聽了,心中暗暗叫苦,目光流瀉到許墨那張古井不波的臉上,不禁心想:“這小子怎麼會這麼厲害,我已經拿出了十分的本事,他竟能堪堪抵住,就算拳腳中夾雜的精神攻擊也奈何不了他,真是——真是變態!”
他卻不知道,早在補身期的時候,許墨就得到了一門修煉意識海的功法——易經五拳。
易經五拳中的龍拳練神,就是修煉意識海的功法,此刻許墨未到凝神期,無法發動精神攻擊,但防禦精神攻擊卻綽綽有餘。
畢竟——九爪靈貓雖然厲害,但不是增強精神攻擊的武魂,若是遇到林絳雪的兩種武魂,今日他就算交代在這裡了。
王順昌久攻不下,心中煩躁大吼一聲:“靈貓九爪,爪爪催心。”欺身而上,雙爪在空中不停交疊,一連運出九爪,彷彿同一時間,攻向許墨九處要穴。
他一招厲害非常,許墨只消中一爪,凝神期的真氣邊會順着經脈而行,震斷敵人的心脈,也是王順昌安身立命的一招。
多少高手死在他一招之下,死不瞑目。
王順昌自以爲許墨必死,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微笑,但下一刻,微笑就凝固在了皮面之上。
“什麼!”
就見劍光如一泓秋水,許墨以指彈劍,劍生龍吟,震人耳膜,王順昌一陣恍惚,片刻之後,四面忽然出現了四個許墨。
沒錯!正是四個許墨,四件白衣,四把長劍,四道凜冽的目光,四個許墨沒有任何分別。
“假的,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王順昌不斷的告訴自己,可手爪和長劍接觸的一瞬間,他便知曉,這些許墨都是真的。
“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四個許墨,同樣的腔調,劍指王順昌,吟吟而笑。
這纔是他真正的依仗,血影分身;以吞噬武魂吞噬了邪月宗宗主的武魂血影分身後,他便得到了分出身外化身的能力,只是畢竟不是原本,所以只能分出三個分身,而且只能是三個。
遠沒有真正的血影分身,練到高處,能分出無數分身,以一人作千萬人的厲害。
可只能是三個分身,對付凝神期的王順昌也足夠了。
三個分身加上本身,一共四個許墨,正好佈置出落霞宗的四象鎖元陣,而且三個分身都由許墨本人控制,真正做到了四人如一,心意相通,陣法運轉也越發圓潤如意。
只見四個許墨如走馬燈一般,繞着王順昌不停的出劍,劍氣所至,密不透風。
身邊觀戰衆人見了,不禁大驚。
廖紅兒摸了摸自己的面頰,兀自不信的對獨眼廖說道:“許、許大哥,是不是有三個兄弟。”
“這、這我怎麼知道,許是沒有吧。”獨眼廖回答,只是“沒有”兩字,顯得並不確定。
玄畢見的這幕,目光連閃,心道:“這難道是血影分身?不,不可能,血影分身應該只有一個纔是,我且仔細看看”定睛再看,只覺陣法之中,有三個許墨的身後,隱隱血光滲出,正是血影分身的標誌。
玄畢大張着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曾經是邪月宗的門徒,自然自己血影分身的厲害,武者再厲害也是一個人,人力終有限,而擁有血影分身的武者,則可以身化萬千,當的上“人力無窮”這四個字。
他卻不知,經過吞噬武魂的吞噬,血影分身的能力已經大大下降,只能分出三個分身,就連神秘人也常常因此長吁短嘆。
與其他人不同,王炎之見的這幕,可以說是肝膽俱裂,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在對付一個化元期的武者時,會落於下風。
他目光四遊,最後停留在一臉關切的凝望場中的廖紅兒身上,兇光一閃,暗道:“許墨,你別怪我了。”
場中兩人自不知衆人心中所想,只是一心對敵。
許墨的長劍在風中飄飛,有了四人分擔壓力過後,就顯出他劍法的精妙流動,雖不能和神秘人這種絕世劍客相比,但劍法狠辣,迅捷,意在劍先,已經有了劍法宗師的氣度。
更何況這四象鎖元陣結構精密,四個“他”配合無間,四把長劍彷彿有四十把的威力,壓的王順昌連還擊的機會也沒有。
劍光交織成網,他就是那網裡的魚蝦,只能在其中跳躍,想要逃出去,卻是不可能。
而且變化還未止於此,隨着劍網緊收,王順昌活動的空間越來越小,靈貓沒有速度的優勢,就像網中的魚,死路一條。
夜深,更深。
場中的戰鬥卻沒有因爲夜深而有任何緩和,反而愈發的激烈。
劍氣沖霄,爪影凌亂。
深寒的寒風如刀一般,刮擦着所有人面頰,陣陣生疼,可這疼痛竟不能讓他們眨一眨眼睛,一點也不能。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四個許墨,擺出一個奇怪的陣勢,將凝神期的高手王順昌困在心中。
這是一場艱苦的戰鬥,任何人只要有一絲分神,就可能隕落;這又是一場註定的戰鬥,看起來,王順昌毫無機會。
冷汗從額上垂下,順着面頰的弧線一路劃過,到達下巴的位置時,瞬間蒸騰如煙;王順昌的那張橫布着刀疤的面孔上,盡是肅穆的神情。
他的眼睛不離刀劍左右,他的身體不停的在狹小的空間裡輾轉騰挪,他試圖用這種超越人體極限的騰躍引得一個反擊的機會,或者至少是一線生機,但到最後卻悲哀的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的。
四把長劍封鎖了所有空間,並且將這一空間,不斷的壓縮,再壓縮。
十招過後,他不復開始的遊刃有餘——
二十招過後,他中了兩劍,傷在胳膊,皮肉傷——
三十招過後,那隻受傷的胳膊被洞穿,血如泉涌——
當九爪靈貓失去爪子時,甚至不如一隻病榻中的老虎,王順昌目光依舊兇狠,可他自己也明白,這不過是最後的聲色俱厲而已。
此刻,他有些痛恨自己的高傲,若是如他二弟一般,帶上一羣武者,結果或許會好的多,當然,若給他再次選擇的機會,獨來獨往依舊是他的選擇。
四肢連心,手臂的疼痛讓他無法專心對敵,他開始胡想連篇,很快,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不深,但卻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瘋狂的向自己的對手,發起了最後的衝擊,如同妖獸搏命一般,雙目赤紅,赤紅的雙目中,閃耀着陰毒的火焰。
“你給我去死!”在喉嚨裡,積壓已久的憤恨終在這一刻噴薄而出,帶着驚濤與海浪,向許墨激射而來。
這一爪——是他生命中最璀璨的一招,沒有複雜的招式,卻靠着一往無前的信念,令四象鎖元陣動搖。
可這還不夠,真的不夠。
許墨微微冷笑。
王順昌的搏命之法,在別人看來,頗有氣勢,但在他看來,這一招和天下所有的招式一樣,都有破綻,這一招只有一個破綻,但這個破綻卻是致命的。
一劍斷手筋,
一劍斷腳筋,
最後一劍,刺穿王順昌的咽喉。
望着那兀自不可置信的面孔,許墨微微冷笑,緩緩拔出長劍,劍上還帶着血,鮮紅的血,就像蛇血一樣冰冷的血。
微風颯然,一片落葉飄落,被劍氣絞成了碎片。
王順昌轟然倒地,直到此時,鮮血才從傷口處噴薄而出,在空中聚成一朵絢爛的血花。
衆人目瞪口呆,即便最瞭解許墨的玄畢,也不敢相信他剛剛斬殺了一名凝神期的高手。
那可是凝神期的高手啊!
青光一閃,一道人影從他眼前掠過,玄畢暗道一聲“不好”,就見王炎之背後閃爍着金鞭之光,如同蒼鷹一般,撲向依舊愕然失神中的廖紅兒。
這一撲突如其來,幾乎不給人任何反應的時間。
或者是父女天性讓獨眼廖意識到了危險,可即便這種意識,又怎抵得上陰險小人的處心積慮。
王炎之以指代鞭,始終鞭法中的橫掃六合,只一指,便將獨眼廖蕩來。
“化元后期!紅兒快躲!”獨眼廖驚叫起來。
他原本以爲王炎之只是一個化元中期的武者,沒想到他竟隱藏的如此之深。
王炎之一指盪開獨眼廖,並未停止,順勢變指爲爪,一把擒住廖紅兒的肩膀,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便將她拉到自己懷裡,左手扣住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