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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墨的重劍雖未重傷他,卻削斷了他頭頂方巾,方巾落地,花白的頭髮立刻散落下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許墨這一劍開啓了一個缺口,聶青青的短劍緊跟而上,一劍刺向書中仙心臟。

心臟可是人體要害,便是由陽氣組成的鬼體也不例外,在心臟處會結出一刻鬼丹,負責鬼體的整體調度,倘若鬼丹受損,鬼一樣會死。

書中仙不敢大意,連忙以長劍招架,無奈劍招後發,只能勉勵而爲,噹的一聲,他雖然面前擋住了聶青青致命的一劍,手中的長劍卻被蕩飛,煌耀又怎會放過這種機會,閃電般的出手,鐵棍重重的敲在書中仙的肩頭。

“啊!”

書中仙慘叫一聲,踉蹌着倒地,剛想爬起來,煌耀的短棍已刺穿他的鬼丹。

沒有任何緩衝,書中仙甚至連慘叫也沒發出,整張臉就變得無比扭曲,下一刻,他的身體猛烈抖動起來,綻出了金色光芒。

“閉上眼,快跑!”煌耀拔出鐵棍,一個起落便躍出三丈遠。

許墨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見煌耀說的嚴肅,也拉起聶青青極速後退。絢爛的光芒照樣了整個廳堂,但卻在下一刻歸於平靜,原本書中仙的位置只剩下嫋嫋青煙和一本靜靜躺在當中的竹簡。

煌耀歎了口氣道:“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許墨眉頭微皺道:“他死了?”

煌耀道:“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他很清楚自己那一棍終結了什麼,一隻老鬼的性命,他的另一半,曾經的仇怨,都隨着這嫋嫋青煙蒸騰而去。

一切都結束了。

聶青青指着那青煙中的竹簡道:“那就是通天秘錄吧?”

煌耀連看也不看一眼,便道:“沒錯,那就是通天秘錄。”語聲稍頓,繼續道:“你想要就拿去吧。”

聶青青搖頭道:“我拿這東西沒用。”見到了書中仙的醜態之後,她對所謂的通天秘錄失去了興趣。

煌耀歎息道:“其實他以前是個不錯的人,可惜了,沒管住貪念。”右手輕輕一招,竹簡飛到手上。

煌耀沒有開啓竹簡,而是運氣真氣,竹簡立刻被真氣點燃。

許墨見狀,低聲道:“爲什麼要毀掉它?”

煌耀微微笑道:“生老病死自然規律,鬼也有天人五衰,到時候就應該走,而不是成爲某件東西的奴隸。”

“說的好!”聶青青笑道,“這通天秘錄就是害人的東西。”

煌耀搖搖頭,右手一揚,已經被燒成灰的竹簡散落在空中。

“你們要去第三層?”他指着前方的一條通路道,“從那裡走。”

許墨笑了,道:“你不攔我們?”

“我要攔,”煌耀笑了,“可惜我沒看見。”話一說完,便轉過身去。

若不是親自走上樓梯,許墨怎麼也不會相信自己依舊身處在玲瓏寶塔內。面前是莽莽羣山,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

陽光映在雪上,留下了一片耀眼的光帶,光帶中夾雜着不多的一點綠色,那是常綠的灌木,耐寒作物,即便在冬天也能保證自己的生存,卻沒有一絲困難的跡象。

風在高空盤旋,發出尖厲如口哨的聲響;白色的雪花落下,在半空中被風抽打着旋轉起來,猶如小孩的陀螺。雪花將光影切碎,支離破碎的天空,陰影蜿蜒出了道道斑駁的痕跡,就像點綴於雪地裡的深坑。

沒錯,積雪有半尺厚,一腳踩下去,幾乎淹沒了半隻小腿,倘若運氣不佳,踩到隱藏在浮雪之下的深坑裡,便是整個身子都沒下去也不奇怪。

雪地是個危險的地方,無論是那如刀一般的風,還是腳下遍佈的危險,都足以致人死地。

許墨很清楚知道平靜的雪地中潛藏着何種危險,所以第一件事情便是截取了兩支樹枝,將其中一支遞給聶青青。

“用它探路,小心點,不要走的太快。”

聶青青點點頭,杵着樹枝向前走去。不得不說,一支簡易的探路工具在冰天雪地裡的作用是決定性的,倘若你想活下去,就必須小心翼翼,工具就是小心翼翼的資本。

兩人順着一條看似小路的通道向前,風變得更大,天空退去了淡藍的色澤,變得滿是陰霾,他們好像走進了一座山穀,兩側冰山合抱,萬籟俱靜,彷彿所有的生物都死去了一般。

“我們真的是在寶塔裡嗎?”聶青青開始懷疑,這也正常,任何一個身處如此惡劣環境下的人,都會對其生存狀態表示懷疑。

“相信我,這就是寶塔內。”許墨回答,“還記得我們走上了臺階嗎?”

“是的,當走上最後一級臺階,世界就變了,該死的,真的變了。”

寒冷的天氣容易使皮膚髮幹,因爲大凡是水汽,都被凝結成了冰霜,聶青青的臉上凝結着一層薄薄的霜,她卻沒有動手拂掉,理由很簡單,即便拂掉了,很快又會結霜,倒不如提前適應。

令人驚訝的是,許墨臉上沒有任何冰霜,看起來和之前一樣,這完全違反物理定律的畫面自然引起了聶青青的懷疑,她不懷好意的盯着許墨,一字一字的說:“你的臉上爲什麼沒結霜,是不是藏了什麼寶物?”

“我發誓,沒有。”許墨將實際情況與莊重的誓言結合,以展示自己的清白。他在輕笑,臉上帶着一種促狹的表情,又不同於赤裸裸的嘲笑,而是一種善意的,玩笑似得微笑。

聶青青跟着笑了起來,“也是,你身上有什麼我會不知道?”

“真的嗎?”

“當然!”

驕傲的說完這句話,聶青青的眼睛迎上了許墨促狹的眼神,她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一個女人如果知道男人身上的所有東西,那兩人是什麼關係?不言而喻了吧。

她的臉紅了紅,羞澀的下了頭。

“我沒有別的意思。”許墨說,“只是開玩笑而已。”

“我知道。”聶青青的聲音支支吾吾。

許墨笑了,回頭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等我們從寶塔裡出來,就成親怎麼樣?”

“恩。”女人的聲音小的就如同蚊鳴。

許墨搖搖頭,繼續向前走,兩側的冰山徹底在他面前展現出現,用一個詞形容,千丈。

或許冰山並沒有千丈高,但純白的巨型冰塊垂落,卻給人以爲強烈的視覺衝擊,讓人相信了千丈這個明顯是誇張的形容。

不一會兒,他聽見冰塊撞時候的聲響,並不響亮,但卻刺耳的“哢哢”聲,如果精石折斷的聲響。

這顯然不是一個好兆頭,許墨有些心急,拉着聶青青的手,加快速度。

“幹什麼?不是說要小心嗎?”聶青青道。

“快點,有些不對勁,”許墨說,“再待下去可能會出問題。”

“恩。”

兩人甩掉探路的樹枝,在雪地上奔跑起來。許墨的寓言很快實現,一陣風襲來,冰山腳下如漲潮般的勇氣了一排雪粉凝成的巨浪。這巨浪捲起地上的積雪,越來越高,向他們追逐而來。

“來不及了!”

許墨大吼一聲,施展出踏雪無痕的絕世輕功,抱着聶青青一路狂奔。

沒有方向,他根本沒有選擇方向的全力,冰雪組成的巨浪將他驅趕向前方。

“快看那裡!”聶青青指着前方說。

許墨擡頭一看,就見前方的冰山上有一座山洞,他立刻又發足狂奔,向這山洞跑去。巨浪就在他身後,寒氣已先於浪花拍打着他的身體,就像號稱不會結冰的面龐上,也凝出了一層厚厚的冰凝,這是冬先生帶給他的死亡信函。

許墨能清楚的感覺到體溫在急墜下降,依照着下降的趨勢,恐怕巨浪還沒拍上身體,他們便會被凍成冰塊。

聶青青小臉慘白,就連眼睛上也蒙上了一冰霜,許墨不得不在狂奔的同時度給她一些真氣用來禦寒。

“不要、不要給我,快跑。”聶青青說。

許墨沒有聽她的,依舊一心兩用,眼見冰雪就要吞沒他的身體,人類的極限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他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身體猛的向前竄出幾十米,終於在被冰雪吞沒之前搶進洞中。

許是因爲用力過猛,他一進洞就覺腳下打滑,身體不自然是向前倒去,他連忙控制身軀向後,同時右腳向後一步,試圖作爲支撐,然而這隻腳還沒用上力,便向旁邊一滑,連帶他整個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冰花四濺!

他躺在地上,聶青青躺在他身邊,兩人粗喘着氣,對視一笑,慶幸着劫後餘生。

接着詭異的寂靜再次回到世界之中,那些升騰而起的“巨浪”,也漸漸歸於平靜。聶青青不經哆嗦了一下,開口說道:“你有沒有感覺更冷了?”

“卻是更冷了,”許墨懷抱着雙手,若他的感知沒有發生重大偏差的話,洞子裡的溫度要比洞外地上十度左右,便是以他的功力,也感覺身體僵硬。

“怎麼樣?沒問題吧。”許墨問

“還好。”聶青青回答,“只是身體有些不太靈便。”

“那就起來動動。”

兩人起身,開始在洞子裡活動起來,由於不熟悉地界,所以只是原地運動一下,他們不知道這種運動對於提振體溫有多少作用,但聊勝於無,做了總比不做好。

洞裡沒有風,風都凍死了,化作凝結在巖壁頂端垂落的冰柱和附着在突出鐘乳石表面的冰霜。

光線投進洞中,經過逐級反射,照亮的洞口,只是更深處的地方,依舊是一片漆黑。

“現在怎麼辦?”聶青青問。

“我想有人知道應該怎麼辦。”許墨微笑着結出手影,掌心微光蒸騰而起,不一會兒傳來不可和尚的聲音:“又遇到了什麼困難,我的小兄弟?”

許墨無奈的翻了翻白眼,本想回兩句嘴,但考慮到有求於人,生生的忍下了這種衝動。

“和尚,我們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有多奇怪?”

“一個冰雪世界。”

“什麼意思?”

“顧名思義,一個被冰雪覆蓋的世界,氣溫冷的驚人。”許墨想了想,補充道,“我估計是玲瓏寶塔的第三層,但不確定。”

“你等等,我問問確定的人。”

沉默了一會兒,傳來的居然是聶妄心的聲音:“是否是一個完全又冰雪組成的世界。”

許墨有些奇怪聶妄心爲什麼會正好和不可和尚在一起,但依舊回道:“沒錯,一個冰雪組成的世界,只有少許的耐寒灌木。”他停了停,繼續道:“剛纔起了雪暴,現在我們躲進了一座冰洞裡,冰洞裡的溫度要比外面還要低。”

又是一陣沉默,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許墨幾乎不耐煩的時候,聶妄心的聲音纔再次響起:“我想你們進入了玲瓏寶塔二層的永冬之地。”

“那是什麼地方?”許墨說。

“一個永遠是冬天的地域,不會有春秋夏其他三季,永遠的冬天。”

“我只關心如何出去,”許墨說,“你應該能抓住重點。”他顯得有些不耐煩,這成功的贏得了聶青青的白眼。

“那是我的爹爹,你禮貌些。”她低聲說道。

許墨訕笑一聲,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當然,我懂的,那可是我未來岳父。”

聶青青狠狠盯了他一眼。

不一會兒,聶妄心的聲音傳來:“你們現在在一座冰洞中?而這冰洞的溫度比外面的溫度還要低?”

“沒錯,”許墨說,“大約要低上十幾度。”

“很好,向洞裡走一段距離,看看溫度是不是更低了。”

許墨望向那陌生的黑暗,點了點頭。

“青青,我去探探路,你待在這裡別動。”

“好。”

許墨向着那片陌生的黑暗走去,他走的比在積雪中更加小心翼翼,這是理所當然的,積雪雖然危險,但卻是可預見的,而黑暗——黑暗則是最不可預見的東西,誰也不知道這片陌生的黑暗中,會忽然出現什麼東西。

他大約向前走了幾十步,立刻感覺到氣溫下降,比洞口又下降的十幾度,大約到了普通人類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他撤了回來,對聶青青點頭示意,回答聶妄心:“沒錯,冰洞裡的溫度更低了。”

“那就對了。”聶妄心說,“在永冬之地,最怕的就是沒有變化,一旦你找到了氣溫明顯變化的地方,就順着這種變化走下去。”

“會凍死人的。”許墨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