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壑難填心叫苦,狼子野心路人知——作者:章前詩
原來,無影門在第一回合出戰的選手,是他們門中最出名的後起之秀,號稱“影千尋”的付東海。
事實上,有關此人的資料,在林笑他們剛剛到達這裡的時候便已被記錄成冊,和其他幾個需要重點關注的人物一起,擺放到了衆人桌前。
之所以會如此慎重,是因爲在上一屆的比賽中,這些人都曾發揮出遠超同輩的實力,潛力絕對不容小覷。而這,也正是林笑等人看好付東海會取勝的原因。
作爲整個換屆選拔賽的第一場較量,付東海對於自己的對手顯然不是非常滿意。無相門的這個出賽者是個生面孔,從他躲躲閃閃,不敢直接碰觸自己目光這一點來看,顯然是知道敗局已定,只求一個體面的結果罷了。
其實,付東海真正想交手的人是無相門的“李展風”,作爲無相門年輕一代中的一哥,李展風正是人如其名,風頭早就蓋過了同輩中的衆多競爭對手,隱有鶴立雞羣、獨佔鰲頭的感覺。對於這點,一直視他爲目標的付東海,並不怎麼服氣。
不過,既然今次比賽事關宗門的直接利益,他付東海自然不會不知好歹地主動發起挑戰,穩妥地拿下這即將到手的三分,纔是他的首要任務。
隨着抽籤的繼續,一對對將要登場的選手終於都浮出了水面,包含石敢當在內,這第一天的較量囊括了七個門派中的六個,唯獨剩下百花門輪空。
“師父,百花門第一天沒有比賽,豈不是佔了不少便宜?”無相門的陣營裡,面沉如水的李展風,雙手負在背後,挺拔如青松般站立在劉一刀身後,一襲白衫,看起來幹練非常。
“嗯,道理是沒錯,不過百花門向來都沒有野心,實力也稀鬆平常的很,就算得了這些便宜,也不堪大用。”劉一刀擺擺手道:“更何況,今年我們早已有了萬全之策,他們再怎麼折騰也是沒用的。”
“師父,那個人,靠得住嗎?”李展風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位正要登臺與付東海大戰的無相門弟子,輕聲問道。
“放心,決絕嶺的人如果還靠不住,恐怕就沒人能靠得住了。”劉一刀微微一笑,忍不住得意道。
“可是,那個傢伙要的代價未免太高了一些。”李展風皺眉道。
“你不懂,原來的段水流因爲辦事不利,而被現在這個姓侯的給替換了,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不燒咱們還能燒誰呢?”劉一刀苦笑着搖頭道:“幸好,他自己也算識相,答應出手幫忙,否則,我心裡還真有點兒不痛快。”
“哼,他這哪兒叫幫忙,完全是爲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罷了。”李展風冷笑道:“即便咱們奪了第一,收穫最大的還不是他麼。話說回來,師父,原來那個段水流一直都挺好的,胃口也不似現在這位這般大,怎麼一下子說走就走了呢?”
“聽說,是一個多月前發生了件意外,差點兒引起決絕嶺與凌霄宮的火拼,這才震動高層,把他給撤換了下去。”劉一刀一臉鬱悶的回答道。對於這件事,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段水流一走,他無相門的日子難過了許多倒是真的。
“唉,真希望付東海能把這個姓侯的給幹下去。”望着已經登上擂臺,相互行禮完畢,準備開打的二人,李展風忍不住長嘆一聲道。無相門實力雄厚,根本就不在乎能否贏下這一局,更何況這姓侯的暗中都已經打點妥當,自己上場也不過是圖個樂子而已。
此刻,與他有着同樣想法的人自不在少數,而林笑他們便屬其中之列。
“笑兒哥,那個無相門的小個子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恐怕撐不了三兩個回合就會讓付東海給打趴下吧?”石敢當毫無壓力地欣賞着二人的比試,心情愉悅地品評道。
“所以啊,你要趕快準備,因爲第二場就輪到你了。”方玉竹不忘提醒道。
“你的對手是血魂宗無名之輩,雖然結果用腳趾頭也想得出來,但你可千萬別一招了事,必須打上幾個回合,務必讓別人瞧不出什麼破綻來。”楊萬里也趕忙吩咐道。
“啥?這麼麻煩?不符合我的風格啊!”石敢當苦着臉道。的確,以他那種上來就火力全開的戰法,估計血魂宗的弟子能撐過一個呼吸便已經十分難得了。
“敢當啊,要服從組織安排,曉得不?”林笑拍了拍石敢當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實在不行,就讓對方先進攻,你等他打累了再還手便是。”李傲行開口建議道。
“喏,就像他那樣麼?”程依依一指場地中央的超大擂臺,衆人才愕然發現,付東海和無相門的無門弟子正在上演的不就是這樣一齣戲碼嘛!
此時,付東海喚出自己的念器,一把紅青相間的利劍,與一面黑亮的圓形盾牌,正對無相門的對手展開暴雨般地進攻。這種攻守兼備的套裝類武器,在南大陸的門派中頗爲流行,深受天地融合及以下境界的弟子們歡迎。
只不過,這種一上來就全力施爲的做法有些過於冒險,若不是付東海對自己極有信心,恐怕他也不會採用這種極耗念力的作戰方式,謀求速勝了。
可惜,接連幾輪的進攻都像是Lang打沙灘,聲勢雖兇猛異常,收效卻微乎其微,看來無相門的這位弟子對於防守一道還是頗有心得的。
“不對,我們都看走眼了,這小子不簡單啊。”突然,眯着眼睛瞧了半天的林笑開口道。
“哦?笑兒哥,你又發現了什麼?”李傲行好奇地問道。
“正如咱們剛纔商量的一樣,這小子也是在裝‘被動’呢。你們瞧,他的右手一直放在身側,姿勢很怪,防守則全靠左手中的一把長劍,分明是在打算瞅準空當,就給付東海來一下狠的。”林笑緩聲解釋道。
“無相門這麼陰?竟然暗地裡藏了高手,到現在才放出來?”楊萬里一聽林笑的分析,便不由恨聲道。
“看來,他們早就是有備而來,這下麻煩了……”林笑摸着下巴,似是在考慮對策。
正在衆人看出端倪的當口兒,臺上風雲陡變,一直被死死壓制的無相門弟子大吼一聲,終於開始了自己的反擊。
“付東海?嘿嘿,沒想到吧,你的第一個對手就這麼難纏。”一劍狠狠地砍在付東海的黑亮盾牌上,將他連人帶盾震出老遠,壓抑許久的侯華鋒終於露出了猙獰的面目。
“你到底是誰?無相門的年輕一輩中根本不可能會有你這樣一號人物。”付東海按下心中的震驚,眯着雙眼一字一句地問道。
“哈哈,有沒有,可不是你說了算的。”侯華鋒大笑着繼續說道:“託你的福,剛纔讓我的筋骨好好地鬆了鬆,現在,你可以安心地去了。”
話音一落,侯華鋒便縱身而上,手中的烏木長劍直接刺向付東海的右肩。眼見對方這一劍來勢兇猛,付東海沒有選擇避讓,而是舉着左手的盾牌向身前擋去。
“他要輸了。”付東海剛剛做出這個動作,臺下的林笑便搖頭斷言道。
而結果也正如他所料般,在被自己盾牌遮住的那個死角,付東海完全沒有發現侯華鋒的右手竟然青光一閃,便喚出了一把奇形兵刃,從一個盾牌根本不及防禦的角度突擊而來。
“咔”的一聲,緊急回防的紫青長劍堪堪趕到,架住了侯華鋒的那把奪命長鉤,可惜,那飛鉤卻能離體飛出,“嗤”的一下,便插進了付東海的胸口,將他震出了場外。
“哼,這東西倒是挺像吳鉤大哥的飛鉤劍,可惜,只有一個可以離體襲敵的飛鉤,威力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啊。”林笑見此局面,也沒什麼意外,反倒對侯華鋒的武器評論了一番。
“付東海也是太大意了一些,一上來就不顧消耗地進行搶攻,如果穩紮穩打,沒有這麼輕敵的話,結果還很難預料啊。”楊萬里略顯遺憾地說道。
“不,就算那樣,付東海也是必輸無疑的。”林笑搖搖頭道:“無相門這個弟子顯然未盡全力,尚留有後手,你們瞧他那神情自若的模樣,絕對不是戰術運用對頭,才僥倖取得勝利的意思。”
“嘿嘿,對手越強才越好啊,否則豈不是太無趣了些?”方玉竹冷笑道。對於這種層次的比試,他一直都顯得興趣缺缺,如果出現了強硬的對手,那當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別高興的太早,照我看啊,他們的實力連命紋高手都達不到,待會兒還有的咱們辛苦呢。”李傲行忍不住插嘴道。
“辛苦啥?”石敢當一臉好奇地問道。
“辛苦地去裝唄!”程依依笑着回答道,頓時讓衆人產生了一種牛刀殺雞般的優越感。
“完蛋了,連無影門最強的付東海都被他搞了下去,無相門今次是要趕盡殺絕了啊!”
“可不是嘛,無相門這些弟子怎麼會這麼厲害,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劉一刀的手段驚人,今年的冠軍恐怕又是他囊中之物了。”
“……”
隨着比賽的結束,付東海被一干無影門人七手八腳地擡回去治療,四周的觀衆可算是炸開了鍋,俱都竊竊私語着討論起來,將無相門視作了今年冠軍的最有力爭奪者。
“劉掌門,我剛纔那一下,還算漂亮吧?”施施然地從擂臺上回返,侯華鋒笑眯眯地對前來相迎的劉一刀說道。
“侯執事的身手,當然是沒的說,剛纔那一下,就連老夫恐怕也施展地沒你這般瀟灑自如啊。”劉一刀笑着奉承道。
“劉掌門太過謙虛啦,你的一刀訣不僅在這青山城裡是穩坐頭把交椅,即便是這西北連環十二城,那也是排的上號的絕學,怎麼能妄自菲薄呢?”侯華鋒緩聲說道,至於其中有幾分是發自肺腑,有幾分是口是心非,大家自是心知肚明。
“對了,我剛纔一不小心就爲你們無相門拿了三分,那到分紅的時候,是不是也該再多加一成啊?”沒等劉一刀再回話,侯華鋒便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一直跟在劉一刀身旁的李展風頓時怒了,這人的無恥,也得有個限度吧!不過,幸好劉一刀不似他這般衝動,一伸手,就把李展風給扒拉了回去。
“侯執事,這恐怕不合規矩吧?”劉一刀冷着臉道。
“本來呢,是不太合規矩,但你瞧,我剛纔也是出工出力了的,手臂被那個什麼付東海震得,現在還有點兒發麻呢!你如果不表示表示的話,恐怕也說不過去啊。”侯華鋒裝模作樣地揉搓着自己的手臂,有氣無力地回道。
“好……加一成也行,只要我們無相門得了逍遙宗的紫煌樹林,一切都好商量。”劉一刀沉聲道,話語中顯然是自我安慰的成分居多。
“另外,青山城的賦稅也太低了一點兒,那些商賈富人一個個養得肥頭大耳,小日子過得比我還安逸,不如也提高一成吧。”侯華鋒舒服地靠在專門爲他準備的柔軟座椅上,隨口說道。
“什麼?!賦稅再提高一成?”劉一刀聽了這話,心裡頭頓時涼了半截,差點兒就要衝上前去,狠狠地給他一巴掌。
這姓侯的說起來簡單,可直接收稅的人又不是他,他只管拿拿分紅,當然啥事都不用操心了。事實上,劉一刀可清楚的很,青山城的賦稅已經太高了,普通老百姓們早就有了怨言,根本不可能再往高了提。
“怎麼,這事還有難度?我可是聽無影門、無生門那幾個老傢伙說了,你們無相門每年都能從賦稅這一項裡撈到不少好處。想想看吧,這可是件對你我都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侯華鋒緩聲說道,話語中軟硬兼施的意思簡直是不言而喻。
“孃的,那幾個老東西除了會攛掇你闖禍、鬧事,給我難堪外,還會有什麼正經的建議嗎?”劉一刀心中痛罵着,嘴上卻識相地回道:“好吧,這事我再仔細研究研究,稍後會給你拿出個章程來。”
“哈哈,這就對了嘛!”侯華鋒得意地大笑道,心中不由對那位派自己前來的老祖宗,感到十分滿意。
事實上,侯華鋒出自於決絕嶺中的一個大家族,這也是他一直深以爲傲的地方。據說,侯氏先人早年曾一起幫着決絕嶺的太祖開山建派,立下了汗馬功勞,故而其後人也就一直受到決絕嶺的蔭庇,活得一向滋潤無比。
當然,侯家絕非是靠着祖上積德,從而混吃混喝,一輩子逍遙的紈絝子弟,歷代可都出了不少人才,在決絕嶺中擔當着高位。譬如說現在這位老祖宗吧,一路做到了青衣督事,成就自然是非同小可了。
“青衣督事啊,我還要多少級才能到達那個地位呢?”侯華鋒低聲嘀咕着,想了想自己奮鬥了二十多年,還只是個“紅衣執事”,不禁有些泄氣。好在,他還能通過這點兒權利多撈點兒錢,這樣的話,舒舒坦坦過一輩子,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啊。
無相門這邊的風波,其他人自是無法知悉,誰也不會想到,劉一刀看似輕鬆自得的背後,卻承載着如此巨大的壓力。
而與此同時,第二場的較量,也在石敢當吃完最後一顆酸梅果,磨磨蹭蹭地爬上臺後,宣告正式開始了。
正像林笑等人賽前所安排的那樣,敢當同志很好地貫徹執行了他們的作戰方針,前一刻鐘守得滴水不漏,甚至還能一邊打,一邊繼續吃着他的碎嘴。而在收到林笑眼神暗示後的一個呼吸間,擂臺四周的觀衆們便目瞪口呆地看着血魂宗的倒黴蛋,全身插滿各色暗器,淒涼地倒下,那叫一個快!
“我靠!無相門這麼牛倒也算了,怎麼連逍遙宗的人也跟着猛起來啦?”血魂宗宗主大聲咆哮着,似乎不敢相信往年的軟柿子,竟然華麗麗地變成了刺蝟頭。
“林笑,這樣安排行嗎?萬一無相門接下來全贏的話,咱們這邊可就不保險了。”石敢當雖然贏得輕鬆,但楊萬里可沒有放下心來。
“隊輔,別擔心,我料定他們無相門不會如此強勢的。”林笑老神在在地說道:“更何況,我還備有後招,包管萬無一失就對了!”
聽林笑說的這麼有自信,楊萬里才稍稍放心了些。其實,他不知道林笑的自信也是來源於自己的觀察,方纔侯華鋒獲勝下場的時候,林笑便發現無相門的弟子都露出意外的神情來,顯然,這次獲勝並不在他們原本的計劃之內。
沒有等待多久,接下來的五場比試便繼續進行,目不暇接地一一呈現在觀衆們面前。其中,共決出了四場勝負,產生了一場平局。
之前,林笑等人還不明白,爲什麼會在一屆比賽中,產生這麼多平局。而等他們看到無生門與天魁宗的這兩個選手非常有默契地擺了幾個花架子,便在衆人的一片噓聲中握手言和,各取一分時,才醒轉過來,這些比賽中的貓膩也是不可忽視的一大特色啊。
總之,第一天的賽事就在略顯平淡的氣氛中結束了。除了逍遙宗與無相門這兩個亮點外,其餘比賽只能用乏善可陳來形容。
最終的結果也算是一團和氣,六個有參賽的門派都獲得了積分,無相門以六分領跑,無參賽任務的百花門自然是暫時墊底了。
“唉,沒想到第一天就輸了兩場,日子不好過啊。”在回去的路上,楊萬里忍不住哀嘆道。今天的比賽除了百花宗外,最背的就屬無影門和逍遙宗了,一個是領軍人物被陰,一個是實力本就不濟,所以俱是一勝兩負的可憐成績。
“沒關係,他們無相門不是也輸了一場嘛。”林笑開口安慰道。事實上,正如他所料的一樣,無相門並沒有牛掰到遙不可及的地步,籤如果抽的不好,依舊難逃落敗的命運。
“可他們是唯一一個在三場比賽中,獲得兩場勝利的門派,實力果然是要強出一籌啊。”李傲行感嘆道。
“嗯,放心吧,有咱們在,無相門今年別想再奪冠了!”林笑一揮手,彷彿要把勝利牢牢抓在手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