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出現的時候,夏侯昂原本直立在太空艙身邊,不管前面的痛苦,還是後面的舒適享受,看上去都是一派威風凜凜的樣子。
這時候,他卻蜷縮在“太空艙”旁邊,呼吸急促而痛苦,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黑鐵祭司大呼小叫地衝了過去,想要扶起夏侯昂。但他們一扶,夏侯昂就開始掙扎,他的嘴裡發出斷斷續續地慘叫聲:“痛,好痛,好痛!放開我,放開我!”
這時候的夏侯昂,似乎除了喊痛,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周圍的人相顧駭然。究竟是什麼樣的痛苦,讓一個地創師,一個白銀祭司,變成了這個樣子?
夏侯昂一向風度翩翩,溫文有禮,這時候卻滿臉赤紅,頭髮衣服都是一片零亂。他緊緊地蜷縮在一起,手指深深地陷進自己的手臂裡。
突然,他狂喝一聲,拔出身邊黑鐵祭司的腰刀,一刀紮在自己的大腿上!
鮮血迅速溢了出來,夏侯昂彷彿不知痛苦,跟着又是一刀!
黑鐵祭司的這把腰刀只做裝飾之用,並沒有開鋒。夏侯昂一刀下去,不是割破的,而是扎穿的!
肉體的痛苦彷彿抵消了來自靈魂深處的劇痛,夏侯昂神色一鬆,跟着腰刀落地,他整個人暈了過去。
黑鐵祭司急得大叫,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一名祭司想去扶他,卻又不敢,另一名祭司捧着自己的腰刀,臉色大變。傷害高級祭司,這在神殿可是重罪!
雖然刀是夏侯昂自己插進去的,但卻是他帶來的。到時候追究起來,少不了他的一份責任!
他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完全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這簡直是無妄之災!
另一名黑鐵祭司沒他這麼糾結,他只是手足無措地半跪在夏侯昂身邊,不知道怎麼辦纔好。突然,他的頭頂上傳出一個聲音,清冷平靜:“咦?夏侯大人出什麼事了?還不趕緊把他送回神殿,讓機關神看看?”
黑鐵祭司茫然擡頭,看見連照暉正側身坐起,低頭睨視他們。突然出事,夏侯昂痛苦萬分,幾乎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被認爲“有點不對”的連照暉竟然沒事?
不,不是沒事,黑鐵祭司迷惑地眯起眼睛。他隱隱感覺,連照暉跟以前的感覺有些不對……
他還來不及多想,夏侯昂又是一陣抽搐與呻吟。黑鐵祭司恍然驚醒,他猛地想起,石炭神堂現在還有一位黃金祭司大人在呢!
夏侯大人出了什麼事,司大人一定能解決!
他喝道:“快,跟我一起扶起夏侯大人,我們回去石炭神堂!”
另一名黑鐵祭司被他的吼聲驚醒,猛地擡頭。
夏侯昂現在完全不能被人碰,稍微碰一下就會劇烈抽搐,跟着胡亂攻擊別人。不過祭司們有的是辦法,他們拿出四個小型機關,分列四角,形成一個長方形,把夏侯昂籠在裡面。四個機關兩兩連接,接成了一個金色的長方形。跟着,方形裡繃出一道薄薄的光膜,墊在夏侯昂身下。
兩名黑鐵祭司同時擡手,四個小型機關帶着夏侯昂平平上移,飄了起來。
號稱最有可能晉升黃金祭司的大人在馮家出事,黑鐵祭司狠狠地瞪了馮來喜一眼,喝道:“等事情塵埃落定了,神殿一定會追查個究竟出來!”
說着,他們一拂袖子,帶着夏侯昂快速離開了。
夏侯昂豎着進來,橫着出去。堂堂白銀祭司、地創師蜷在浮空擔架上,像個蝦米一樣,毫無形象。
馮來喜又是茫然,又是恐慌。事情突如其來,他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這時,兩個人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沉聲喝道:“馮來喜,你被認爲是馮家的逆賊,束手就擒吧!”
最後一抹霧氣散去,馮來喜終於完全看清了周圍的景象,瞬間瞪大了眼睛!
馮來貴高高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睨視下方,疾聲呼喝。在他的指揮下,一支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部隊衝進正堂,把原先安排在這裡護衛全部壓倒拿下。現在馮來喜一被抓住,他在這裡的心腹手下就全部全軍覆沒了!
馮來喜喝道:“族長大人,你這是做什麼?逆賊?哪來逆賊?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馮來貴冷然看他,手向旁邊一指,問道:“剛纔文大師不是已經說了嗎?你們違反馮家的規矩,私自開放內樓給外人;喪心病狂,覆滅一個家族來滿足自己的心願;脫離七大宗族,投靠神殿……你們做的這一切,我是不會容許的,馮家是不會容許的!”
馮來喜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見的是坐在刑椅上的馮剛文。現在這究竟怎麼回事,顯然他也不清楚。他正滿臉迷惑地回視着馮來喜,一臉茫然。
馮來喜厲聲喝道:“我們做的,全是爲了馮家好!是得到馮家大多數人認可的!”
“大多數人認可?”馮來貴挑眉,“知會過我嗎?原來我這個族長,只是擺着做樣子的啊?而且……”他向周圍一指,“你問問他們,贊不贊成你們的作法!”
馮來喜怒道:“你!”
他的確沒有正面知會過馮來貴,但馮來貴身爲族長,可能不知道嗎?他不默認,他們怎麼可能這樣行事?現在他翻臉不認人了,只管把他們往火坑裡推!
馮來喜環視四周,他自己的心腹已經全部被拿下,拿下他們的全是馮家的自己人。這些人大多數都比較年輕,正瞪着馮來喜,滿臉的憤怒與不贊同。
馮家畢竟位列七大宗族之一,年輕人們從小都是聽着馮家的榮耀長大的,心裡對馮家有着強烈的歸屬感與榮譽感。只是,當他們漸漸成長成熟起來,認清馮家的現狀時,就會慢慢地軟弱、退縮下去。有的渾渾噩噩,就此過一輩子;有的則開始想着另闢蹊徑,重新給馮家找一條新的道路出來。
想到這裡,馮來喜的表情變得堅決,他直視着馮來貴,說:“馮家爲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你這個族長應該比誰都清楚!不找個靠山,就靠其餘六大宗族?狗屁的同氣連枝,狗屁的親如一家!誰最想把我們踩下去,死人也知道!不靠神殿,我們馮家就完了!”他理直氣壯地說,“我所做的一切,毫無私心,全部都是爲了馮家的未來好,我馮來喜,可以拍胸脯保證!”
馮來貴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然道:“爲了馮家的未來?投靠神殿?你以爲,七大宗族從古至今,一直都只有七大宗族嗎?”
前面變故陡生,六大宗族的代表表現得驚惶失措,這時卻突然極爲淡定。他們坐回到椅子上,好像看戲一樣看着馮家的族長和副族長對話。
馮來貴質問馮來喜,祝家的代表笑眯眯地說:“哎呀,馮族長不說我險些忘了。話說三百年前,還有另一個宗族的,姓什麼來着?”
顧家的代表淡淡補充:“姓黃。”
“對對對,沒錯,黃家!黃家可了不得,那時候他們位列八大宗族之首,比我們都強!”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樁往事,章小年性格活躍,站在後面憋了好久了,這時忙不迭地問道:“後來呢?現在怎麼沒聽說了?”
祝家代表說:“因爲他們就是沒了啊!他們當時可了不得的很,仗着實力最強,對我們七家指手劃腳,連我們家族內部的事情也想幹涉,聲勢大得很呢!”
他擡起眼睛,問馮來貴:“馮族長今年五百餘歲了吧?當年的黃家的事情,馮族長應該是親身經歷的吧?”
馮來貴慢慢點頭,臉上微有悔意:“是,當年黃家的聲勢驚人,他家足有三十一個機關大宗師,三百零七個高級機關師,後輩也人才盡出。黃家人走出來到中央坤州,人人趾高氣揚。因爲他們的家族支撐得起他們的傲慢!”
祝家代表笑着接下去:“就是,有黃家壓制,當年七大宗族只能抱團才能對抗他們,我們之間的情誼,就是從那時候結下的。太大了也不是好事,黃家勢大,野心也跟着膨脹。八大宗族在中央坤州各據一方,他家竟然想爭奪我們的地盤。但七大宗族聯合,足以跟黃家對抗,兩邊相持不下,黃家也拿我們沒辦法。”
章小年眼睛一眨,恍然大悟:“所以黃家就跟神殿聯合了?”
祝家代表一拍大腿:“可不是!他們投靠神殿,想聯合神殿的力量,把我們吃下去!”
章小年說:“看來他們一定失敗了!”
祝家代表笑着說:“可不是!不過那可真是段艱難的日子。七大宗族縮小防守,苦苦維持自己的力量。結果,我們好容易撐過去了!黃家在與虎謀皮,這種事情,你要比老虎弱了,只可能被老虎吃掉。黃家再強,強得過神殿嗎?”
章小年問道:“所以,他們就被神殿吃掉了?”
祝家代表笑得眯起了眼睛:“可不是!”
他看向馮來喜,笑吟吟地說,“以黃家之實力,號稱跟神殿合作,都被神殿吃得一乾二淨,連名字也沒辦法留下。馮家……倒是挺有底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