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清晨的微光撕碎,東邊露出了魚肚白。
丁野被清晨濃郁的天地元氣喚醒,一睜眼就看見齊光遠和馮虎都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着。[]
至於能癡,卻是不見了蹤影。昨夜丁野的提議讓他熱血沸騰,連夜就回撫遠鎮招兵買馬去了。
丁野微微一笑,想要起身,這才發現身上披着一條毯子。這待遇可是獨一份,齊光遠和馮虎都沒有享受到。
丁野往牀榻上一瞥,就見碧兒和兩個婢女合衣睡着,便微微一笑,將毯子放在桌上,大步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纔在門口消失,碧兒就睜開眼睛望去,面露失望的神色。可她心中也十分的清楚,此人絕非池中之物,跟她的距離有十萬八千里這麼遠……
丁野信步走在晨光中,體內的真氣不斷的流動。他每走出一步,真氣都會在經絡中運轉一段,步子落在青石板的老街上,發出“通通”的悶響,好似一個撞錘不斷落下似的。
這也是一種修煉方法,將自身化成一座不斷移動的山,以無窮的重量壓迫在大地上,擠壓出身軀中的元氣雜質。每天若是能堅持按照這個法訣走上幾百步,對真氣的鞏固有極好的作用。
山字經當中,頗有幾種類似的修煉方法,將行走坐臥全都變成了修煉,無形中就讓修煉者擁有了更多提升的空間。
等丁野一路龍行虎步的走回到涼州大營,天光早就大亮了。
纔來到大營門口,丁野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陣呼嘯的號子聲,卻是精兵們早已經起牀開始一天的修煉了。
丁野微微一笑,走進營中,默默的站在隊伍的最後面,也跟着一板一眼的修煉起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秋風漸涼起來,大正三十七年的第一場雪終於在九月初落下了。
大營外面雪花飄飄,丁野的營房裡卻是熱火朝天。一羣鐵桿追隨者正圍着丁野和一張地圖,商討着一件要緊事。
在丁野面前有一張涼州府的地圖,上面密密麻麻的畫着近百個圓圈。
齊光遠愁眉苦臉的指着地圖道:“大人,你真的要挖這麼多的水窖嗎,到底要用來幹什麼?”
“防旱。”丁野言簡意賅的回答道。
“防旱!”一旁的薛貴和馮虎面面相窺。
這些人都在塞北省生活了不少年頭,也算是對這裡的風土人情地理氣候有了很深的瞭解。雖然塞北有千種萬種的不好,但旱災卻是跟這裡絕緣的。
無他,塞北天寒地凍,山嶺衆多,一到春暖花開的時節,雪水會自然的流淌下來,形成一道道河流。整個春夏兩季,幾乎所有的灌溉都可以仰仗雪水,就算不下雨也影響不到莊稼的收成。
可以說最近幾十年來,塞北省都沒有過旱災。丁野忽然要挖這麼多的水窖,還說要預防旱災,這豈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大人,這件事是不是再考慮一下?”薛貴忍不住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挖掘一個水窖的人工和用度需要四五十兩銀子,這將近兩百個水窖就要十萬兩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是啊,這筆銀子還是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吧。”就連一向對丁野言聽計從的馮虎也忍不住的提出了反對的意見,只是他的措辭比較聰明一點,並沒有直接指出丁野是在瞎指揮。
丁野看了看三個下屬,顯然這三個人都不同意他的亂來。
事實上,如果沒有重生一回的經歷,丁野也不會做這種無用功。換成任何一個人,也不認爲塞北有發生大旱的可能性,一定會把挖水井當成浪費錢的蠢事。
可丁野不得不做,在他的記憶裡,大正三十八年的春夏就是一個巨大的蒸籠。整個蒼龍皇朝的國境都陷入了一場巨大的旱災當中,無數的百姓流離失所,無數的莊稼在乾渴之中枯死。
這次旱災幾乎席捲了蒼龍皇朝的每一個角落,就連一貫水源富足的江南省和依賴雪山的塞北省都未能倖免。甚至塞北因爲準備不足,還出現了渴死人的事件。
前世正是因爲這次旱災的爆發,引來了朝野的震動。太子也是因爲處置不利受到了皇帝的批評,由此引發了後來的巨大波瀾。
可以說,來年的旱災改變了蒼龍皇朝的走向,算得上是轉折了歷史的巨大事件。
對這麼一件事,丁野自然是無法忘懷。如今他要在涼州府挖掘水窖,就是要未雨綢繆,在旱災來臨之前儲備足夠的水源,至少要堅持過乾旱的春夏兩季才行。
可就連三個最得力的手下都不相信他,又要怎麼說服其他人呢,難道說自己是重生的所以知道明年一定會有旱災?只怕還沒等大家相信,他就被當成妖言惑衆的妖人抓起來了。
思來想去,丁野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不過他決定了的事情,那就必須要做。
“按照我說的去做,動員所有的屯田兵去做。所有的人工都可以入賬,日後用來換取水源。”丁野道,“如果有人不願意幹,明年想用水的話就要拿出雙倍的真金白銀!”
三人面面相窺,都覺得丁野一定是瘋了。誰會爲了虛無縹緲的旱災而費心費力的去挖水窖啊,至於那些入賬的人工,如果沒有旱災的話又怎麼辦,能兌現成銀子嗎?
可無論他們怎麼懷疑,丁野的命令下來就必須去執行。這是他們追隨丁野的第一條準則,那就是丁野的命令要無條件的服從,不能有任何的折扣。
“大人,這件事是不是要請示一下蒙通判?”薛貴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蒙通判自然就是蒙海偉,自從上一次連小山的事情之後,蒙海偉就徹底的邊緣化了。
連小山逃過一死,被剝奪軍籍,罰沒財產,重責了五十軍棍。據說他在牀上已經躺了兩個月,最近纔剛剛可以勉強走路。
蒙海偉大大丟了面子,又被武庭軒一番呵斥,本來就不管事的他更加失去了權威。如今趙金光很少在大營現身,蒙海偉又沒有了權力,涼州大營的實際掌權人就變成了丁野。
“不需要問他。”丁野斬釘截鐵的道,“這件事你們直接跟我負責,如果有誰不能在土地凍結之前完成,軍法處置!”
見丁野如此的嚴厲,三人都是一凜,齊齊應聲道:“請大人放心,我等一定盡心竭力!”
將挖水窖的事宜佈置妥當,丁野讓三人速去執行,等他們離開,又鋪開幾張信箋,“唰唰唰”的寫下了挖掘水窖的建議。
信箋一共兩份,分別送去給京畿的父親和風林省的二叔,讓他們也儘早做好準備。
等雲鴿帶着信箋飛走,丁野才嘆了一口氣。
望着大營外紛紛揚揚的雪花,丁野何嘗不想大聲吼一嗓子,告訴所有人明年會有旱災,一定要多儲備一些水。
可他知道這樣的話是不會有人聽的,反而會給自己惹來大麻煩。
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丁野既無法抗衡天意,更沒辦法影響太多的人。他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多做一些事,讓跟自己親近的人少遭受一些苦難,僅此而已。
這一刻,丁野深深的意識到了面對命運的無力。明明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他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老天降下火一般的歲月,把這片大地煎烤過火。
可越是覺得無力,丁野的心底越是涌起一種抗拒感。他揚起頭,任由雪花一片片的落在自己的臉龐上融化成雪水,口中喃喃道:“既然你讓我重生一回,我就要證明給你看,我命由我不由天!”
挖水窖的工作果不其然受到了很多質疑,雖然有丁野一直以來的權威在,卻還是有些人不以爲然。
好在馮虎三人還算得力,連哄帶嚇,到底讓大部分的屯田兵忙活起來,整個涼州大營附近到處都可以看到忙碌的身影。
甚至連那幾位在大營指導暖房種植的老農也被影響,捎信給鄉下的家中,也讓家裡人挖個水窖備用。
丁野並不知道他的舉動能夠挽救多少人的生命,可大江大海也是一點一滴的水流匯聚起來的。只要能救一個人一個家,也算是一樁功德無量的事情。
小半個月過去,涼州大營附近已經挖出了五十個水窖。很多屯田兵又轉移去涼州府的其他地方,爭取在土地完全凍結實之前再多挖幾個。
就在這個時候,麻煩找上門來了。
這日一大早,丁野纔剛剛起牀,還不等去演武場進行每日慣例的晨練,薛貴就急匆匆的趕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看到一向鎮定的薛貴氣喘吁吁的樣子,丁野問道。
“大人,事情不妙啊。蒙通判帶來了幾個都察院的官員,正往這邊來呢。看他們的樣子,是衝大人你來的!”
“都察院的?”丁野的眉頭微皺起來。
都察院是專門監督官員的部門,在蒼龍皇朝的地位和六部相當,擁有極大的權力。在官場中流傳着這樣一句話:寧願小鬼半夜拍門,不想監察請去喝茶!
在官員們的心中,都察院的人就像是一條條吸血蟲,只要被他們咬上,不死也要掉塊肉。如今都察院的人找上門來,意味着丁野有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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