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抑心中的渴望,夜舞陽再一次選擇了放棄。小的不敢追尋,大的又已被冥月喬制服,更沒有半點機會。若還不放棄,那就叫強求了。
算了算自己所殺的兇獸,已然超過三百之數,而且絕大多數都是七八星往上數,連三煉級的都已有近二十頭。
這樣的戰績,已足夠脫穎而出了。
可夜舞陽卻沒滿足,他要向三百五甚至四百衝刺。只不過,他不是爲了賽績,而是爲了庖刀、鬼爪、神王印、九魔劍、三樓和另外那十個傢伙。他原本以爲這裡面的兇獸都是假的,只是陣禁虛擬而成的東西。可殺了第一頭之後,他才發現,吞了這裡面的兇獸後,那些傢伙的修爲和氣息照樣有所增長。
既然有用,他當然不會就這麼放過如此提升良機。底牌越強,自己就越安全。
反正都已經暴露了,他索性不加掩飾,施展極限速度瘋狂遊走於秘界,尋找尚存的兇獸。不管有沒有人佔先,也不論兇獸的強弱級數,見到就殺,毫不猶豫。羊肉是肉,田螺肉也是肉,就不必挑肥揀瘦了。
最後一天,距離獵賽結束還有不到半個時辰的時候,他成功地遇到了第四百頭兇獸。
只不過,手中的神王印卻怎麼都沒能砸出去。
因爲這兇獸非但不兇,還萎靡脆弱,楚楚可憐。
更重要的是,它只是一頭幼崽。
可憐兮兮地看着夜舞陽,它的眼中似乎噙着淚花,還有着絲絲恐懼,身子也在輕微地抖瑟,鼻腔中發着哀鳴一般的輕嗚之聲。那模樣,分明就像一隻與狗媽媽走散了的剛滿月的小狗狗。
除非心理變態之人,誰也無法對這樣一頭幼獸興起殺念。
收了神王印,夜舞陽蹲下身,伸出一隻手,笑眯眯地叫道:“小乖乖,來,到叔叔這裡來。別怕,別怕,叔叔不會傷害你。”
幼獸眼中頓時涌起孺慕神情,歡喜地向他跑了過來。小嘴小舌激動地摩挲*着夜舞陽的手,身子也不斷地在他的腿上拱來擦去。那表現,更加像是一條憐人至極的小狗狗。
但不一會兒,小東西就突然變得緊張而恐懼起來。原本十分柔軟的毛髮竟根根直豎,就像鋼針一樣。身子不斷望夜舞陽的腿縫裡鑽,似乎是要找地方躲避什麼。
夜舞陽心中一動,當即將它收入靈兔鐲,然後以五行空間掩蓋痕跡,若無其事地在附近搜尋起別的兇獸來。而窺真鏡卻始終鎖定那片區域,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令得小傢伙那麼恐懼。
不多久,一道妖媚亮麗的身影便出現在窺真鏡中。
冥月喬?!
夜舞陽大惑:她就是讓小傢伙恐懼的原因,還是出於巧合纔出現在那裡?如果並非巧合,那她爲何……
一個念頭突兀地出現,霎時令得夜舞陽也差點變成了剛纔的小傢伙那驚悚樣子。
莫非這幼獸就是被她抓住的陣靈?!
但下一刻,他就覺得這個念頭太過荒誕了些。那麼一個小東西,怎麼可能是能夠跟冥月喬打得驚天動地的那個強大存在?再說了,那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有血有肉,有皮有毛,怎麼可能是那種沒有生機只有智慧的玄妙靈體呢?
那麼,冥月喬的出現應該是巧合了?
可窺真鏡卻告訴他,冥月喬此時正皺着眉頭,在小傢伙先前所呆的位置反覆地逡巡。到後來,手中更是出現一個拳頭大的內斂光團,一雙美目則飛快地掃視着周圍。
她這是在用那東西引誘什麼,那光團給人一種深如海洋的感覺,想來是件強大的仙寶,甚至可能是件重寶。用一件寶物做誘餌,她到底在找什麼?如果是小傢伙的話,那它豈不是愛吃仙寶的怪獸?
但無論怎麼樣,夜舞陽都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麻煩。尤其是冥月喬眉宇之間有着若隱若現的煞氣,若是被她發現他就在附近,難保不將他列爲頭等嫌疑對象。
一念及此,當即動念,讓五行空間帶着他無聲無息疾速遠離,奔向遠方的出口。
冥月喬在那裡找尋了許久,終於放棄。一雙眉目之中隱隱有冰芒閃動,聲音也是一派的冰冷:“好狡猾的陣靈,居然跟我玩金蟬脫殼。給我一具空殼,本靈卻逃之夭夭。這一次,就算你贏了吧。一千年後,本郡主再來,到時候看你還怎麼逃!”
說着,目光幽然望向遠方,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舞陽,看來你我之間還沒到說再見的時候呢。真想知道,一千年之後的你,會修到幾星。倘若在那之前,你能凝出第九顆星,本郡主倒真可以考慮給你一次機會。敢在本郡主面前那般放肆無忌的,你還是第一人。”
自語畢,身形發動,猶如一縷青煙,頃刻之間便已跨越數裡距離!
夜舞陽正在飛快地奔走,距離出口尚有數十里時,便覺一道清風從頭頂吹過
。窺真鏡追蹤看去,頓時令得他心頭一陣狂跳。
冥月喬,竟然已隱約有了御空飛行的痕跡!那絕非單純的技能所能做到,而是絕對實力的體現。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級別的存在?四煉,甚至五煉?
想想自己與此女之間的一幕幕糾葛,他的背心不由流過陣陣寒氣。幸虧這個女人對他沒生出殺心,不然的話,他恐怕都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吧?
正暗自震驚間,那道身影陡然轉過身來,一雙眸子寒光飽蘸,向着他所在的地方瞪視而來。
夜舞陽嚇得趕緊關閉窺真鏡,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好可怕的感應力!
冥月喬沒有見到任何人,也沒捕捉到任何氣息,終於再度騰身而起,繼續飛向出口方向。
夜舞陽過了好一陣纔敢再次挪窩,但都沒敢走直線,而是繞了個大彎子,遠遠離開中路。
到達出口時,一個人都沒見到。但見那波紋已然出現,當即深吸一口氣,一腳邁了進去。
一股擠壓之力撲面而來,半息之後全身一鬆,便已來到了秘界之外。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三百九十九頭……”
夜舞陽好奇地轉身,想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在發聲。
而就在此時,變生肘腋。一件威勢驚人的仙寶毫無徵兆地向他砸了過來。而緊隨其後的,還有一道飛起的身影,赫然正是器門大長老洪世珠。
洪世珠,居然如此急不可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要親自誅殺夜舞陽於當場。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突兀地出手,無論是誰,都在心底一聲哀嘆:可惜了一代奇才,這下死定了。
但他們低估了夜舞陽,或者說,他們太不瞭解夜舞陽了。
既然拿不準蒲良的生死,也不知道他是否先行離開了秘界,夜舞陽自然會做些基本的思考和準備,也就自然會想到蒲良活着並提前回歸器門的情況下,洪世珠可能會有什麼樣的打算。
走出波紋的那一瞬間,那是最好的動手機會。
所以,他做出了相應的預案。洪世珠不動手就罷了,倘若他敢動手,夜舞陽就要趁機反殺,幹掉這個已令他不勝其煩的老東西。
在秘界裡面,擡腳踏入波紋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尚未出波紋,窺真鏡就已看清了外面的情況。神王印也因而處於待命狀態。爲了誘惑洪世珠,他還故意做了那個心不在焉的動作。
洪世珠果然動手了。
夜舞陽也動了。神王印一閃而出,徑直迎向那件仙寶。同時,器陣出擊,在空中擺出一道巨大的符紋,瞬間爆出一團實質般的衝擊波,撞向飛撲而來的洪世珠。而他自己,則施展出幻虹身法,身影一散,徑直撲向了站在遠處,正以怨毒目光看向這邊的蒲良。真靈臂再度凝拳,狠狠地向着其腦袋轟擊而去。
神王印與仙寶轟然相撞,頓時爆發出雷鳴一般的巨響。那一片空間的空氣都被瞬間擠壓得爆炸起來。金光一陣暗淡,神王印顯然並不輕鬆。可洪世珠的那件強大仙寶,卻在一聲輕微的咔嚓聲中裂開,如破銅爛鐵一般掉在了地上。
這就是夜舞陽的信心所在。仙寶被毀,洪世珠的神識就將遭受劇烈震盪。儘管只有極短的一刻,可只要計算得當,就足夠將其一舉抹殺。
這就是爲啥器陣緊隨神王印而出的原因。神王印的任務是震魂,而不是殺人。藏在其後面的那股攻擊力,纔是真正的奪命手段。神王印有着打殺任何二煉的實力,但前提得是**。可洪世珠卻有着強悍的護身之寶,僅憑神王印極難建功。要殺死這種老狐狸,就只能靠精妙的算計,一舉奏功。
精妙的控制下,洪世珠的神智剛遭到衝擊,器陣衝擊波便不偏不移地轟中了他。
又是一聲爆鳴,但聲音卻遠不如先前那道清脆。
洪世珠先前的一擊,同樣報着一擊斃命的決心,所以未做任何保留。尤其致命的,就是他幾乎未做任何防守準備。他理所當然地認爲,夜舞陽從那波紋擠壓之中出來,神魂再強也得有一秒以上的神志恢復時間。
一秒鐘,足夠他殺舞陽兩次!
經驗,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好東西。
可偶爾,經驗卻會起反作用。
正因爲洪世珠經驗太豐富,對秘界入口的波紋太過熟悉,纔會犯下這麼一個天大的錯誤,把自己直接送上了夜舞陽的刀口。
仙寶被毀,神識遭到劇烈衝擊,致使他無法驅動身體去迴避那團可怕的衝擊能量,也無法集中心神去激活護身仙寶。結果被那道能量結結實實地轟在了身上。
但他的悲劇並非只是以重傷而收場。
百件陣器,件件都是二品巔峰。如影隨形地跟着能量團,趁勢殺入創口,如同蝗蟲一般強行
鑽入器門大長老的身體,生生將其絞成了漫天的肉末!
而更詭異的是,洪世珠丹府之中蘊養着的那些高級仙寶,全部都被那些陣器給劫持了。十數件飛器挾持一件仙寶,無不擺出一副擇人而噬的兇狠架勢,徹底將那些想趁機搶奪寶物的人的念頭扼殺在搖籃裡。
另一處,蒲良同樣沒想到舞陽會如此快地“清醒”過來,更沒想到在八門長老齊聚的情況下他都敢如此囂張地向他下殺手。所以,準備也是嚴重不足。
但他到底站得遠,一見舞陽及時發起了反擊,就下意識地開始催動護身仙寶。雖然時間太過倉促了些,卻也總算在拳頭及身的霎那護住了頭部。
恐怖的拳力下躥,摧毀了他的肩部,卻被他及時延伸保護力,護住了致命部位。
下一刻,他更是毫不猶豫地激發了只能使用三次的空間挪移至寶。
同樣的情景不可思議地又一次上演。神王印砸爛了洪世珠的仙寶後,稍作回覆,便毫不拖沓地砸向了蒲良。可剛碰到蒲良,這傢伙便又一次消失了。
神王印沒砸實,夜舞陽的第二拳也落了空。
蒲良又跑了。
神王印有破空追蹤之能,可夜舞陽不敢施展。這小小的潞西鎮藏龍臥虎,萬一哪個強人碰巧經過,把他的這一殺手鐗給收了,他可沒地方哭。
但他也沒什麼遺憾。殺了洪世珠,蒲良便沒了根基,已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鎮住正瞠目結舌看着自己的五六十號強者。
迴轉身,收取了器陣裹挾而來的幾件仙寶,眼神冷冷掃過衆人,問道:“還有誰要殺我嗎?有的話,就趕快。我已經好久沒洗澡了,身上難受得很。”
冥月喬聽這貨居然說出這樣的話,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笑意。但她的聲音卻十分的冰冷:“舞陽救過我的命。我想知道,洪世珠爲什麼要殺他。誰可以告訴我嗎?”
她的身份在潞西鎮已不是秘密。
因此,她這話一出口,那些本想趁機做點什麼的人頓時收起了那份心思。
仙門長老說:“來時一切都很正常,我們沒聽洪世珠說過什麼異常語言。我們也沒想到洪世珠會親自出手殺自己門派的鉅子。不過此人已死,我們這些外人實在不適合插手器門的內務。這一次的獵賽結果既已出來,兌現賭注後就各自散了吧。”
白虎門長老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出聲說道:“這一次,八名七星進去,卻只有仙門的一個活着出來,另外七個全部喪命。而幾大鉅子和各門精英,也幾乎盡數喪命於秘界之中。獵賽搞了那麼多次,這種情況還從未出現過。我不相信這裡面沒有問題,所以此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在未調查清楚前,誰都別離開。”
冥月喬見這老貨居然不給面子,不由冷笑起來,十分霸道地說道:“我不管你們有什麼想法,但現在,誰也不得爲難舞陽。在他安全迴歸器門之前,誰敢動他,就是跟我過不去。”
玄武長老一咬牙,也站了出來,說道:“我們有證據,可以證明舞陽跟此事有莫大關聯。”
冥月喬冷笑一聲,手指在眉心一摳,就在空中打出一幅圖像來:“證據是吧,我也有。不過我就怕你們沒膽看。因爲一旦看了,除了仙門之外,潞西七門都將遭到血洗,包括藥門!不要以爲大帝是從你們的門派之中走出去的,你們就可以恣意妄爲。殺了你們這些跳樑小醜,即便是大帝本人,也只會說你們活該!”
那幅圖像,正是那二十幾個人在一起密謀的畫面。儘管此時圖像處於靜止狀態,但臉上的神情卻很讓人浮想聯翩。
老傢伙們憑這一幅畫面,就已經把秘界之中發生的事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再結合冥月喬說舞陽救過她一命的說法,事情基本就已水落石出。
那些混蛋小子,居然對冥月喬動了色念,簡直就是自己找死啊。現在,就算證明了這些人是舞陽殺的,也沒誰敢說殺得不該。
而正如冥月喬所說,有些事不爆出來還好說,一旦爆出來,那就不得不作個交代。藥門大宗師的臉面,絕不容人輕侮。他的女兒被一幫人密謀褻瀆,就算他本人不計較,他手下的強者也絕不會容忍。
血洗潞西,絕不是威脅,而是必然。
看着一干人的反應,冥月喬接着說道:“別再拿此事做文章。要殺舞陽,我管不着,但你們得想別的招。舞陽,你走吧。在你安全回到器門之後,你我之間就兩清了。”
夜舞陽沒想到她會如此強勢地兌現諾言,爲他排解了這一次的危難。但他並沒感到輕鬆,反而覺得心頭很沉重。她既然掌握了那些人密謀的證據,又怎麼可能沒有防範,而讓他們得手?所以,他的秘密恐怕真的已經落在了她的眼中,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