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的目光一直追隨着伊恩團長的身影,他極度期盼着伊恩團長能夠藉着‘神聖庇佑’的守護效果來救援這邊的戰場,只要把裁決騎士們救出去,他就還有希望回到教國重享高官厚祿。
當伊恩團長連看都不看這邊的戰場,完全將這些正在艱苦奮戰的裁決騎士視爲無物般地獨自逃命時,亨利副團長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淒厲地猶如失去幼崽的孤狼一般的慘嚎:“不!你們不能這樣!”
其實如果換成是亨利處在伊恩團長的角度上,亨利也會毫不猶豫地獨自逃走。畢竟光明騎士團和神聖裁決騎士團雖然同出光明教國,但兩支騎士團由於分別支持亞伯拉罕紅衣大主教和歐文紅衣大主教,所以彼此之間的關係極爲緊張。再加上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留下神聖裁決騎士團吸引敵軍注意力以便自己能安全撤出戰場,這種事情也未可厚非。
明白歸明白,但亨利副團長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種近似乎背叛的行爲,尤其是受害者還是自己。憑什麼神聖裁決騎士團還在拼死廝殺,而你們光明騎士就奪路而逃;憑什麼要我來爲你吸引注意,而讓你安全撤離?
心中的怨毒讓亨利副團長幾乎快要發瘋,可是身處兩軍激戰當中,他根本無法做出任何阻止伊恩團長的行爲,只能機械地抵擋着身邊的唐軍騎兵幾無休止的攻擊。
高仙芝策馬靠近戰場,掃了掃已經繞至敵軍身後,隨時準備發起衝擊的唐軍輕騎,以及遠處徒勞而返的阿史那信,心中對戰況略知一二。深吸一口氣,高仙芝高聲大喊道:“光明教國的敵軍聽着!你們的首領已經戰敗而逃!你們已是棄子!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身後的玄甲精騎也隨着高仙芝的話語齊聲高呼,上百人一邊策馬繞行,一邊齊聲呼喊,讓戰場中正在廝殺的雙方士兵都是一愣。一些有心的見習光明騎士早就在懷疑爲什麼神術加持中斷了那麼久,現在唐軍這一喊,讓他們的心裡恍然大悟地明白過來,歐文紅衣大主教肯定是已經逃走。
其實從心底深處,這些見習騎士並不願意相信這一點,畢竟歐文紅衣大主教可是教會裡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沐浴聖光之中的偉岸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如果說歐文紅衣大主教棄這麼多騎士於不顧而私下遁逃,這種行爲可以一種褻瀆、恥辱。
“不要相信他們!歐文冕下肯定是遇害了!騎士們,爲了我們的歐文冕下,爲了教會,爲了光明之神,跟他們拼了!”一名深受教會思想毒害的騎士長揮舞着自己的騎士劍,高聲鼓舞着見習騎士們的士氣,挑動他們的敵愾之心。
見習騎士們雖然早已身心疲憊,但在騎士長的鼓舞下,尤其是想到能夠爲歐文冕下復仇,爲教會爲光明之神盡忠,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奮勇向前,一時之間牢牢地壓制住了唐軍士卒。
與這些底層騎士不同,亨利副團長在聽到高仙芝的勸降之後,心中立刻掀起了波瀾。
投降或許能夠保住性命,但光明教會肯定不會接受這樣的恥辱,宗教審判庭肯定會將自己列爲瀆神者,不僅自己的一切榮耀都化爲虛無,還得面對宗教審判庭永無休止的追殺。
可要是繼續戰鬥下去……,亨利副團長掃了掃身邊越來越少的裁決騎士,心裡不由得一抖,死亡的恐懼悄無聲息地襲上心頭,讓亨利副團長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曾經以爲在聖光之下,自己會像一位英雄一樣坦然面對死亡,會成爲教會供奉宣揚的那些英靈一樣,升入光明之神的天國。但當死亡如此接近的時候,亨利副團長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在死亡與屈辱之間,亨利下意識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勇氣去面對死亡,能夠活下去比什麼都好。
“所……所有,所有裁決騎士聽着!歐文紅衣大主教和伊恩團長已經放棄我們獨自逃命了!現在……現在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不要繼續抵抗了!我宣佈……神聖裁決騎士團投降!”亨利副團長磕磕巴巴地喊聲讓正在拼死戰鬥的神聖裁決騎士們驚呆了。
嗆啷一聲,亨利副團長主動扔下了自己手中的騎士劍和騎士盾,高舉雙手示意身邊的騎士照做。
“亨利·霍文斯!你……你這個叛徒,竟然敢背棄教會!”一直忠誠地守護在亨利副團長身邊的一名裁決騎士長悲呼怒吼一聲,揮劍就向亨利刺過來,想要將這個褻瀆神靈背棄教會的叛徒殺死。
敵軍裡出現投降的騎士,那些唐軍騎兵怎麼可能讓他這麼輕易地就被殺死,就在那名騎士長擡起手中騎士劍的時候,幾支馬槊迎面就撅了過來,將這名騎士長高高挑起扔了出去。
那名騎士長被馬槊刺穿胸膛,挑在半空之中的時候還猶自唾罵亨利副團長,但隨着被馬槊甩飛之後,身子像一個破麻袋一樣翻滾了幾下就沒了聲息。這樣悽慘壯烈的下場令許多騎士不由得開始考慮起亨利副團長的號召。
“反正是亨利副團長的命令,我們只需要遵從他的命令就可以活下去,哪怕教會責怪也是亨利副團長的責任!”許多騎士在心裡爲自己找着各種理由來接受投降這種行爲。
不過更多的騎士是無法容忍這樣的做法的,這不僅僅是出於對神的虔誠信仰,也不僅僅是出於對教會的忠誠,更多的是出於宗教審判庭對叛徒無休止追殺的恐懼。
裁決騎士們彼此之間相互看着,他們的眼神裡或是充滿迷茫,或是充滿堅定,在這一刻,他們爲自己的信念爲自己的信仰做出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