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與和平 第一百零一章 信任與耐心

和混亂血腥的中央以及右翼戰場不同,屬於雷奧一方的左翼卻彷彿處在另一個時空,除了雨滴拍打地面的聲音,詭異的安靜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窒息

獨角獸也好健碩的戰馬也好,無不噴着響鼻四蹄不滿刨着泥濘的地面,偶爾還有幾匹性格暴躁的傢伙時不時轉頭不滿的看向主人,如果不是長久的訓練和被緊緊攥住的繮繩,恐怕這些富有靈性的傢伙早就按捺不住被戰場熟悉氣息勾出的躁動……

和慎言慎行小心翼翼的黎明騎士團大團長亞歷山大不同,對雷奧之外人從不知恭敬爲何物的阿爾達利安似乎已經到了忍耐的邊緣,看着己方陷入頹勢中的戰場,不滿的嘟囔了幾句後,再次催馬走到了陣列最前端的費恩身邊

“三倍,面前僅僅是我們三倍數量的騎士,該死的,視榮譽爲生命從不知道恐懼爲何物的費恩,懲戒騎士團大團長費恩閣下,你還在猶豫什麼?哪怕是個還不配穿戴全身甲的侍從現在也能看出,必須到了我們出擊的時候,在等下去的或許我們只能保護殿下逃回暴風城了!”

極盡奚落和嘲諷的語氣讓諾多領主身邊的幾名族人都不免有些側目,繼而擔心的看向費恩,生怕兩人因爲口角先來上一場內訌,要知道這已經是自己團長第四次來進行催促,而且語氣一次比一次更爲激烈,他們無比確定,如果不是最初雷奧指定費恩作爲指揮官的話,自己這名暴躁傲慢的領主恐怕早就帶領曙光騎士團單獨行動了……

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阿爾達利安,進入戰場中費恩彷彿徹底變成了另外一人,平日中溫和的態度和時刻掛在臉龐上的淡淡笑容消失無蹤,如同恆古不變岩石的面孔讓人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波動,揣摩不出任何的想法

“在潘德的時候,我曾經去過你們的城堡,諾多精靈唯一的城堡,或者稱作庇護所更加貼切!”

很意外的是,費恩這次並沒有回答問題,而是說起了某些毫不相關的話題

“艾拉克萊……它是我在潘德所見過所有城市或者城堡中最堅固,最讓攻擊方絕望的地方,不得不發自內心的讚歎,你們諾多精靈用頭腦和數百年的時間建造出了一座幾乎的無法被攻破的要塞……”

雖然有些詫異費恩突然說道這些,不過作爲標準的諾多精靈,阿爾達利安聽到讚美家鄉的話後,還是在馬背上微微欠身表達了感謝

“雖然不明白和目前的狀況有什麼聯繫,還是感謝您的讚美親愛的費恩,如果這些話能夠讓凱斯那個白癡聽見我或許會更加高興,那麼您的意思是?”

搖了搖頭,費恩示意同伴稍安勿躁,將目光重新轉回前方,眼中不停閃爍着某種回憶的神采,彷彿能透過密集的雨簾看到什麼似的

“第一次走進艾拉克萊的時候,我甚至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是真實的存在,如果不是大人,我或許還和其他人一樣,從始至終都認爲那只是一個傳說,抱歉我的朋友,可能有些不太恭敬,不過和你們之間哪怕進行過無數次戰鬥,我之前也一直以爲你們和迦圖一樣只是羣流浪居無定所的族羣……”

“不要在我們面前提起迦圖這個讓人噁心的詞語,森林裡最骯髒的蛆蟲都要比他們高貴萬倍!”

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費恩沒有和阿爾達利安爭辯的意思,好像沒有看到聽到兩人談話悄悄靠近的亞歷山大還有其他騎士們,費恩繼續開口說道

“跟隨着大人,我在艾拉克萊裡有幸見到了那幾名傳說中久負盛名的諾多精靈,阿蘭朵……文達蒂爾……哦,或許還有塞得仁……抱歉我親愛的朋友,由於諾多精靈的名稱太長太過繁瑣,我只能用人類的習慣進行稱呼,我想,您應該明白我指的是誰”

難得流露出回憶的神色,阿爾達利安穩如磐石的手臂甚至出現了短暫的顫抖,低頭沉默了一陣兒重新擡起頭,他臉色複雜的看向並肩而立的費恩

“是的,您說的沒錯,阿蘭朵,落幕弓的製造者和我們最優秀的工匠大師,塞得仁……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歷史學家?文人學者?還是一名同情人類認爲諾多要走出森林的妄想者……一個正直迂腐的好人吧……至於文達蒂爾……最優秀的武技箭術教師以及……我的愛人!該死,費恩,進攻幹掉他們,我必須要活着回去!”

從阿爾達利安身上陡然爆發出的逼人氣勢並沒有讓費恩有什麼不適,待身邊精靈稍稍平復心情後這才接着繼續說道

“我們現在不是敵人阿爾達利安,從很早之前大人就告訴過我們,和諾多人很難成爲朋友,可一旦真正獲得了他們的友誼之後,諾多精靈比所有的人類都更值得信賴……”

說到這裡,費恩話風卻突然一轉

“但是,我的朋友,你知道爲什麼每一名族人都是強大無比戰士的諾多精靈,卻在數百上千年的時間裡都只能生活在偏僻的叢林深處嗎?擁有滅國實力的你們爲什麼卻從不敢正大光明在大陸上行走嗎?”

“因爲可惡人類的歧視,當然還有你們那堪比猴子般的生育能力!該死,費恩你看到沒有,大人已經把中軍移動至中央戰場前方了,在這種時候你竟然還有閒情逸致來討論這些?什麼時候大陸最強大的騎士之一成爲了歷史愛好者了?我發誓,如果中央戰場出現任何問題,哪怕只有我自己,我也會衝上去的,就如你所說,諾多精靈上千年從不曾讓信任我們之人失望!”

手中拼命轉動着翠綠色的落幕弓,此時的阿爾達利安明顯有些急躁和不安,而雷奧哪怕自己前移也沒有催促他們進攻,這種信任讓他無比感動的同時更是深深的愧疚着……

緩緩的在獨角獸背脊上放平騎槍,從背後摘下如同藝術品般的騎士盾牌,費恩眼中的寒光幾乎刺痛了阿爾達利安的皮膚

“因爲你們傲慢,急躁,崇尚武力而懶於思考,相信我,我的朋友,諾多精靈如果不想在數百年後徹底滅亡,你們已經到了需要改變的時候了!看看面前我們的敵人,他們因爲大人的舉動而產生了某種類似於你們的情緒……那就是貪婪和孤注一擲,所以,就是現在!”

‘現在’兩字出口後,費恩沒再理睬有些錯愕的阿爾達利安,他看着對方騎士團本身完美整齊的陣型,卻因爲雷奧的位置更換而出現了難以抑制的騷亂,更看到了彷彿經過短暫爭執之後,一隊榮耀騎士團不顧一切的衝鋒向雷奧方向的舉動,這時候,費恩的臉上才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帶着殘酷的微笑

費恩,懲戒騎士團的大團長,他勇敢無畏,但作爲一名領導者,耐心更是他走到今日地步不可或缺的優點和美德,他從不肆意揮霍手下的生命,他從來都是勝利女神青睞之人……

高高舉起持盾的左臂,費恩微微鬆開獨角獸的繮繩身軀前傾,迎着暴雨和雷鳴怒吼道

“準備衝鋒!爲了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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