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西下。
一支兩百餘人的隊伍在夕陽下拉成長長的一列,不緊不慢的行進着。蕭瑟的秋風中,隊伍寂靜而有序,只有鏗鏘作響的盔甲摩擦的聲音和雜亂的蹄音在空氣中迴盪。
隊伍已經走了整整四天,蕭秋估計着這幾天起碼走了四五百公里的路程,對於這樣一支攜帶着大量輜重的隊伍,算得上是讓人滿意的速度了。
遠離了古裡鎮,一路來的景色漸漸變了。
自從昨天花了一天的功夫穿越了一條荒涼而陡峭的山脈之後,隊伍進入了一望無際的大荒原。現在不要說森林,現在四周連一顆零星的枯樹也沒有。
視線盡處,只見天地蒼茫,眼中的盡是萋萋枯草,直延伸至天地相接之間。
蕭秋並不是一個難以相處的人,而且奧古拉斯對他頗爲看重。幾日的時間,兩人已經混得比較熟悉,起碼彼此間的交流算得上是客氣而融洽的。
其他的人顯然覺得這個“暗殺者”人品不怎麼樣,所以表面上雖然是客客氣氣的表情,暗地裡卻是一副敬而遠之、避之則吉的態度。
蕭秋也不以爲意,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之後,他白眼已吃了不少,現在想要找件讓他傷自尊的事還真的不太容易。
不過他始終覺得這支隊伍處處透着些說不出來的古怪。
奧古拉斯性格隨和,待人極是和氣,看起來象是一個好脾氣的老好人。但其他人反而對他客氣得過份,就算是優雅而高傲的梅爾洛,對奧古拉斯的態度也是一副俯首貼耳的樣子。
普通的劍士更不用說了,事無大小,必定禮數週全。雖說奧古拉斯無疑是位慷慨的僱主,可是這些劍士對他的恭敬態度也未免過份了點。
他一定花了很多錢。蕭秋這樣想。
更神秘的是波格麗特,這個披着面紗的美麗少女看起來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但一雙清澈的眼神卻已似歷經了世事蒼桑的百年變遷,永遠如古井般波瀾不驚,透着和她年齡極不相稱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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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奧古拉斯的身邊,蕭秋有點看不透他們兩人間的關係。
戀人?父女?上下級關係?無論那一種都不象,反而有點象傳說中亦師亦友的關係。不過這個師長的角色反倒是波格麗特,因爲奧古拉斯對她的態度客氣中帶着一份說不出的尊敬,一如其他人對奧古拉斯一樣。
蕭秋騎一匹輕騎走在隊列中,默默的凝視着前方。
奧古拉斯和波格麗特在他前面不遠處並轡而行,西沉的夕陽從波格麗特的婀娜的身姿上映過,爲這個神秘的少女披上一層迷離的輕紗。
恍惚間,蕭秋似是回到了古裡鎮的小山坡上。美蓮娜靜坐在他的身邊,朝陽之下的身影,同樣的迷離而美麗,一如眼前。
一絲突如其來的惆悵之意從他的心底掠過,蕭秋一陣惘然,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秋。”
一路來,一行人已經知道了蕭秋的名字。大概是感覺到了蕭秋心中抑鬱,奧古拉斯勒定馬頭,向蕭秋笑道:“你看,這日落的景象,是不是和阿萊斯特朗大荒原的景色有點相似?那兒的落日真是美麗啊!多年前我曾經過那兒一次,一直都忘不了。”
又來了。
蕭秋心裡暗笑,這位大財主顯然很想知道他的來歷,只是這個旁敲側擊的功夫未免差了一點點。
笑了笑,蕭秋道:“可惜我沒有去過阿萊斯特朗荒原,對於那裡的景色完全沒有印象。對我來說,任何地方的落日都同樣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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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奧古拉斯兩眼滴溜溜的轉了個圈,嘆道:“也同樣的惹人遐思,每次看到落日,我總是會想起故鄉。”
蕭秋呵呵一笑,隨口應付道:“您可真是個多愁善感的人。”
“不過說實在話。”
奧古拉斯眯起了眼睛,道:“在整個曼切斯,也只有阿萊斯特朗荒原才生活着您的族人。我敢打賭,秋,古裡鎮一定不是您的家鄉。”
“您猜的不錯!其實我的家鄉......”
蕭秋故意停頓了一下,感覺到身後的梅爾洛的目光也跟着落到了他的身上,連梅爾洛身邊的四個追隨者也一一的豎起了耳朵,才慢悠悠的嘆了口氣,接着道:“景色和這兒也差不多。”
四周頓時一陣泄氣的聲音。
蕭秋故作不知,不動聲色的支開了話題:“奧格拉斯閣下,您曾去過阿萊斯特朗荒原,您覺得和這裡的荒原有什麼不同嗎?”
“差別太大了!”
奧古拉斯一點都沒有發覺話題已被蕭秋扯開了,回首用馬鞭指了指身後若隱若現的山脈,慨嘆道:“阿萊斯特朗荒原雖然邊遠蒼涼,但起碼是一個和平的地方。而這兒要不是有烏拉爾山脈阻隔着,只怕連克里鎮也早就沒有人煙了。”
“哦?”
蕭秋皺了皺眉頭,心裡反倒有點好奇了。
奧古拉斯笑道:“秋,您確實不是古裡鎮的人,否則該知道這片荒原就是曼切斯大名鼎鼎的多瑙荒原。據我所知,這鬼地方起碼有近百支的地精擄掠者,還有七八十個穴居人的部落。尋常的商隊,沒有大型傭兵團的護送根本就不敢通過,就算是帶着傭兵團隊的商旅也常常受到攻擊呢!”
地精擄掠者、穴居人和流浪獵人,在蘭蒂斯大陸屬於人人切齒的過街老鼠一類。
前兩者是蘭蒂斯大陸的兩個奇特種族,他們屬於獸人的分支,卻沒有得到遙遠的獸人帝國的承認。主要隱跡在深山密林、荒原野地之間,來去如風,專以搶劫擄掠爲生,類似於中國古代聚嘯綠林的流寇。
而流浪獵人則是對一些不法之徒組成的冒險者團體的統稱。
這些非法組織形式各異,行跡詭秘,在各個不同種族的國家之間流竄,專做各種殺人越貨、販賣人口等見不得人的勾當。流浪獵人體系衆多,成份複雜,基本上每個種族的人都有。
據說蘭蒂斯大陸最出名的流浪獵人組織——地獄之吻,甚至連獸人殺手與精靈暗殺者都有。
這些信息,在小酒館裡廝混的時候蕭秋倒是常常聽別人談論。只是沒想到離克里鎮幾百公里的地方,就有着這麼一羣嗜血者。
蕭秋奇道:“難道昨天我們翻過的山脈就是烏拉爾山脈?可是翻越它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怎麼會阻擋住地精和穴居人?”
奧古拉斯道:“地精和穴居人天生有恐高症,除非經過狂化,成爲薩滿,他們才能克服這種天然的缺陷。可是成爲薩滿的地精或穴居人在獲得元素力量的同時會失去他們強橫的物理力量。”
“沒有強力戰士的護衛,一個普通的獵手也可以輕易的將地精和穴居人的薩滿射殺。所以克里鎮是安全的,地精和穴居人的戰士無法出現在這些地方,而他們的薩滿是根本不敢。”
頓了一下,奧古拉斯古怪的看了蕭秋一眼,接着道:“秋,我覺得您不但不是克里鎮人,甚至連蘭蒂斯人都不是,否則怎麼會不知道這種常識呢?難道您來自傳說中遙遠的東方大陸?”
“我聽說那兒有一個阿巴斯人建立的古老國度,他們的戰士和魔法師甚至比蘭蒂斯人的還要強大,但這只是一個傳說,莫非傳說是真的?”
蕭秋苦笑:“奧古拉斯閣下,坦白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我懂事起我就一個人在森林中生活,一直到最近,古裡鎮的獵手們發現了我,於是我跟隨着他們走出森林,來到了你們的世界。對於我自已全部生活的瞭解,我也只有這麼多。”
奧古拉斯皺起眉頭,有點懷疑的看着蕭秋,半晌才道:“從您眼中,我看到了誠實,所以我相信您。您的敏捷和速度堪比精靈,您的力量已經超越了擁有矮人血統的克羅維亞人,也許,只有純血的矮人,他的力量才能和您相比。”
“精靈和矮人都是傳說中擁有神之血脈的神裔,而您同時具備了兩個高貴種族的特長,不得不說,您的出現簡直可以算是一個神蹟。如果這樣解釋,您神秘莫測的出身就不難理解了。”
一直默然不語的梅爾洛忽然接口,嘆道:“神的旨意是不可猜測的!神蹟,確實是神蹟!”
在整個蘭蒂斯大陸,梅爾洛的名次肯定排不上號。可是在地理偏僻的曼切斯帝國,梅爾洛的實力算得上是出類拔粹的了。
要知道,整個曼切斯帝國也不過擁有兩個大魔法師而已。
作爲一個摩羅族天賦出衆的中級魔法師,梅爾洛的實力已經很接近一個其他種族的高級魔法師,終其一生,成爲一個萬衆景仰的大魔法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以他的造詣,竟然連蕭秋用什麼方法打斷了他的魔法吟唱他都看不出來。如果說對方使用了魔法道具吧,他卻連一絲的元素波動都沒有感應到,如果說對方使用的是一種奇怪的武器,那也太過匪夷所思。
就算是傳說中射速第一的精靈短弓,也總有軌跡可尋,不可能讓他的追隨者們毫無反應,再怎麼說他的近身護衛雷朋劍士已練成了鬥氣,算是中級劍士中比較強的。
只有用神蹟來解釋,他莫名其妙的落敗才說得過去,這樣他的心裡纔會好受一點。
蕭秋看穿了這個高傲的摩羅法師的心思,心裡暗暗好笑。
不過看着梅爾洛有點落寞的表情,他忽然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梅爾洛雖說比較清高倨傲,但其實人挺不錯的,起碼總是氣質優雅且彬彬有禮的樣子讓人感到很舒服。
現在梅爾洛的森林之吞噬法杖,那個原本安裝着一大塊魔晶的大洞,現在鑲着一顆足足小了一圍的綠**晶。
新鑲入的魔晶比起那個大洞要小得多,卻怪異的沒有掉出來,在孔中滴溜溜的亂轉,一絲絲氳氤的綠色霧氣在魔晶四周若隱若現,煞是好看。
只是原本怪滕盤虯一樣的杖頭現在卻象一顆縮水蔬菜,足足小了一圈,變得毫無生機。就算以蕭秋的外行也看出來了,梅爾洛的這個代用品明顯的比不上原來的魔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