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村寨的四周破天荒地掛起了風燈,血淋淋的食人魔的腦袋掛在黯淡的燈光下,顯得可怖無比。村寨之外,幾個小隊的崑崙奴頂盔貫甲,在黑暗中來回巡遊着,偶爾還可以看到薩里那斯的身影飄來蕩去,在夜色中忽隱忽現,嘴裡兀自嘀嘀咕咕地嘟噥着什麼。
村寨四周支起了疏疏落落的帳蓬,其他的崑崙奴已經安歇。至於猛獁人和大酋長等地精,這些身體強悍的傢伙根本不懼餐風露宿,早就不知躲在哪個角落的草叢裡睡得呼呼作響,只有一陣陣此起彼服的呼嚕聲在夜空中四處迴盪。
可是村寨裡這個時候能安穩地睡着人的並不多,大多數的村民連燈都不敢熄,心驚膽戰地緊閉房門,躲在被窩中戰戰兢兢地等待白天的來臨。幾百個村寨的戰士舉着火把,自發地組成了另一支巡邏隊。
走在巡邏隊前面的特里普不停地東張西望着,看着小隊小隊的崑崙奴從黑暗中閃過,心裡充滿了擔憂。雖然新來的領主大人很強,可是那些兇殘的食人魔,除了強大的領主大人,其他人可以對付嗎?萬一食人魔偷襲怎麼辦?食人魔對於血腥氣的感覺是最敏銳的,村寨的四周掛着這麼多食人魔的頭顱,特里普簡直不敢想象,如果食人魔看到這一幕,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一想到這裡,這位阿利特里最強的人類戰士,便禁不住心裡有點忐忑不安。
儘管在下午面見尊貴的領主大人的時候,特里普已經很坦白地向領主大人說出了他的擔憂,但領主大人和手下的幾位老爺顯然並沒有把他的提醒放在心裡。這個時候,領主大人和手下的幾位老爺,已經在村寨專門給他們騰出來的房間中安然高臥了。
蕭秋當然不會操這種閒心,猛獁人和大酋長等地精雖然在熟睡中,只要有敵襲,一兩裡之外立即就可以驚動他們。更何況克里利斯早已在村寨四周佈下了幾個魔法陣,無論是食人魔還是巴迪里亞的狼人騎兵,都休想不驚動克里利斯而潛入村寨。
安排人手巡邏,不過是爲了讓這些身體強壯但性格極其懦弱的崑崙奴煅煉一下,以便更適合戰士的角色罷了。儘管從埃塞一路跋涉,兩個多月來,蕭秋沒有放棄過對崑崙奴的訓練,這些懦弱的崑崙奴已經越來越象戰士,但顯然還沒有達到蕭秋的要求。
當然他也並非在安然高臥,在村寨裡面的一座木屋裡面,他正盤坐黑暗中,屏息冥想。
自從與尤特比布斯的決鬥以來,從放逐自我靈魂的死亡邊緣回來,蕭秋對於暗黑魔力的感悟達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這兩個多月來,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他都會象往常一樣入坐,不同的時,隨着時間的推移,現在的他,已經並非初到永夜之地的時候那種無意識的靜坐。而是變成了有意識的冥想,他清晰地知道,在尼古拉原先的記憶裡,這個過程稱之爲“冥息”。
讓蕭秋感到有點遺憾的是,以前尼古拉每一次冥息,通常會隱入一個古怪的空間,時間往往長達數月這久,自已可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來揮霍,所以魔力的凝聚程度,比起原先的尼古拉,要緩慢得多了。
不過對於這點蕭秋並不是很介意。尼古拉的暗黑領主之力浩瀚如海,由於基數太大了,那怕是累積數月的冥息,所增長的魔力相對於現在的他,也簡直可以算是微乎其微。更何況他還身負戰爭巨獸的力量,本身已經足夠強了。他欠缺的並不是魔力,而是自如地運用魔力的方法。
他很清楚,龍族遲早會找他的麻煩,所以他必需儘快變得更強。
“尼古拉,你不需要充實任何魔法理論,這些東西對你完全沒有作用。所以雖然我的魔法理論遠比你深刻得多,但我也沒有必要教給你任何東西。你明白嗎?”
靜靜地坐在黑暗中,克里利斯的話似乎仍在蕭秋的耳邊迴盪。
他當然明白。
在強橫的力量面前,一切的花巧與招式全部都是多餘的。通過吟唱繁複冗長的咒語來施放魔法,那是世俗的魔法師必需的手段,但對他而言,這個過程並不重要,在他模糊的意識裡,他知道大多數的魔法他都可以瞬發,除了一些大型的魔法禁咒。他需要的,僅僅只是讓尼古拉隱藏於他的潛意識深處的魔法意識覺醒而已。
一絲若隱若無的明悟自蕭秋的心底閃過,黑暗中如石雕般盤坐的蕭秋猛然睜開了眼睛,兩團冰寒的冥火瞬息間自他的眼中燃起。
從空間戒指中取銀龍戰槍,蕭秋的指端輕輕地撫過扭曲的槍聲,心底的明悟更清晰了。
執着槍聲的兩端,運起暗黑之力,蕭秋輕輕一拉,銀龍戰槍之上閃現一絲暗光,整支槍緩慢地伸展,恢復了常態。
蕭秋眼中冥火的冰寒之氣更甚,一絲絲暗黑之力凝若實質,在銀龍戰槍之上通體流轉,片刻之後,終於歸於平息。
蕭秋眼中的冥火也漸漸消失,打量着手中的銀龍戰槍,片刻之後,蕭秋終於緩緩地嘆出了口氣。失去了魔法陣的支持,他完全無法將暗黑之力加持在這柄銀槍之上。
卡洛斯這柄銀龍戰槍曾被魔力高深的數位大魔導師加持過,其中蘊藏着數個增加攻擊力的魔法陣,與尤特比布斯決鬥之前,他曾經用暗黑之力將加持於上面的光明面魔力消除,讓這根戰槍更適合自已使用,但是在尤特比布斯挾着龍威之力的破壞之下,這件算得上是上品的魔槍,裡面的魔法陣已徹底毀壞,連帶着他注入的暗黑之力,也沉湮滅無蹤。
蕭秋還是沒有完全把尼古拉的造物之技領悟出來,現在他雖然恢復了銀龍戰槍的舊觀,但是其中所蘊藏的魔法陣卻沒有修復,這枝槍,現在也在不過是一件普通的凡品而已。
“魔法陣?”蕭秋略一思索,嘴角現出了一絲笑意,喃喃道:“似乎也不是很難啊!”剛纔的那一絲明悟,除了初步的造物之術,對於魔法陣的設置與運用,他也有了自已的感悟。
冥火再次從他的眼眸中燃起,蕭秋一手握着銀龍戰槍,一手摒起指尖,一絲暗黑之力如凝若實質在他的指尖閃現,沿着他指尖的移動方向,一些形狀古怪的魔法鐫文不斷在銀龍戰槍的槍尖之上延伸,片刻之間,槍尖之上佈滿瞭如花紋般的線條。
這一次,暗黑之力終於順利地加持在銀龍戰槍之上,可惜的是,蕭秋雖然一氣在槍尖之上鐫刻了七八個加強攻擊、速度與傷害的魔法陣,但容納的魔力還不是太多。
“如果有高階魔獸的血就好了。”蕭秋不無惋惜地搖了搖頭。高階魔獸的血液是存貯魔力的最好媒介,如果將高階魔獸的血液描在他鐫刻的魔法咒文之上,他起碼可以再加持兩倍的暗黑之力,這柄槍的威力只怕還要增長數倍。
隨手揮舞了一下,蕭秋將銀龍戰槍收入了空間戒指,接着將黃金馬車和龍骨飛馬取了出來。
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堆黃燦燦的零件,蕭秋沉吟了片刻,終於還是放棄了將它修復的想法。雖說現在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將黃金馬車的魔法陣修復。但是沒有高超的鑄匠將這些部件重新嵌合,整輛馬車之上的魔法陣同樣不會起作用,黃金馬車仍然只是一堆零件而已。
更何況除非尼古拉的造物之術完全覺醒,否則,他也無法將眼前這堆骨頭拼合起來,重新賜給龍骨飛馬活力。
蕭秋嘆了口氣,將黃金馬車和龍骨飛馬收入空間戒指中。一擡頭,才發現窗外隱隱的透出了一絲白光,沒想到專注於修復銀龍戰槍,不知不覺間,一個夜晚居然過去了。
蕭秋站起身,推開木門,走出了室外。
“領主大人!”
哈巴勒與特里普兩父子不知什麼時候就守在門外,兩人看起來一宿沒睡了,眼裡都佈滿了血絲。看到蕭秋走出來,兩人動作劃一地躬身問候。
“你們兩位……一個晚上都沒有休息?”蕭秋古怪地看了一眼這兩父子。兩人除了同樣的面帶倦容,面上的表情卻完全迥異。哈巴勒滿面的焦灼和不安,特里普卻是躍躍欲試,紅通通的眼裡帶着一絲興奮。
“您真的決定了,主動去剿殺食人魔嗎?”哈巴勒愁眉苦臉地說:“領主大人,如果您離開了,巴迪里亞人來了怎麼辦,村寨裡沒有人手可以抵擋那些恐怖的狼人騎兵啊!”
“父親大人,您過慮了,巴迪里亞人應該還沒有收到有食人魔被殺死的消息,狼人大部隊不會這麼快來的。就算來,最多也就是一支百人小分隊,可是現在還不是上繳物品的時候啊……”
特里普的話還沒有說完,哈巴勒立即暴走了,舉起了手中的柺杖劈頭蓋臉地朝着特里普打去,嘴裡罵道:“你真的以爲自已是一個強大的戰士?你也不用腦子想想,你是食人魔的對手嗎?只怕還沒有見着食人魔,你就要先變成一具屍體了,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昨天晚上,蕭秋決定今天一早帶大酋長等人去剿平食人魔的部族,哈巴勒嚇得提心吊膽了一個晚上,天沒亮就乾巴巴地跑來勸說蕭秋收回成命。沒想到領主大人還沒發表意見,自已的兒子先表示了反對,氣得哈巴勒把憋了一個晚上的氣全部發泄到了他的身上。
特里普不敢還手,抱着腦袋躲到蕭秋身後,嘴裡卻不肯服氣,伸出腦袋叫道:“父親,大家死守在村寨裡,食人魔和巴迪里亞人遲早同樣會來,那不是等死嗎?既然如此,爲什麼不主動出擊?”
“出擊個屁!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居然敢還嘴?”哈巴勒氣壞的,舉着柺杖繞過蕭秋就向特里普追去。
蕭秋一看樂了,敢情哈巴勒雖然是族子,他的兒子卻不怎麼買他的帳。
看到哈巴勒吹鬍子瞪眼地舞着根長長的柺杖,蕭秋真擔心他氣得立腳不穩,一跤把滿嘴的老牙磕掉了,連忙伸手攔位哈巴勒,笑道:“哈巴勒族長,特里普說的不錯,守在這裡,最後是死路一條。”
看到蕭秋說話了,哈巴勒不敢再放肆,他收起了柺杖,苦着臉道:“領主大人,我覺得……雖然您手下有着衆多英勇的戰古,只是……這個時候,我們不應該再分散力量了。”
“哈巴勒族長,你放心好了。”蕭秋大大咧咧道:“爲了村寨的安全,我只需要二十個村裡的戰士給我帶路,再挑選大約五十個戰士就足夠了。其他的人,全部留在村寨裡保護大家!”
哈巴勒一聽頓時傻了。特里普也愣了一下,道:“領主大人,可是……我們要去攻擊的食人魔部族有上百的食人魔啊!只帶這麼多人……這個……”
以他的想法,對付一百個食人魔,起碼應該有上千的戰士才行。雖然領人大人很強大,但是再怎麼也該帶上五六百人吧?按領主大人的說法,只是七八十人的隊伍。想想這麼點人手去對付那些力大無窮,以人爲食的食人魔,特里普初生牛犢不怕虎,這時也有點頭皮發麻了。
“特里普,你是阿利特里最強的戰士,我正打算讓你負責挑選帶路的戰士呢!難道你怕了嗎?”蕭秋道。
特里普血氣方剛,一聽到蕭秋有看輕他的意思,立即漲紅了臉,大聲說:“領主大人,我早就等着這一天了,既然領主大人決定了,我絕不會怕死,我給你們帶路!”
哈巴勒卻沒有兒子那種沖天豪情,他白着臉,結結巴巴地道:“領、領主大人,這、這、這……”
哈巴勒結結巴巴的樣子讓蕭秋看了也覺費力,他忍不住打斷了哈巴勒的話頭,微笑道:“哈巴勒族長,我知道你擔心特里普的安全,放心吧!我會還給你一個完整的兒子的。”
“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哈巴勒正張口結舌地分辯着,旁邊的房門打開了,尤特比布斯寒着臉,打開了房門。尤特比布斯這兩個月來算是鬱悶到家了,作爲一個高貴的,在世俗中擁有崇高地位的六階巨龍,無論在出現在哪裡,身邊伴隨的通常都是鮮花、讚美和無數敬仰的目光,什麼時候象這樣辛苦過?居然象一個腳伕一樣,跟着一羣卑微的人類跋山涉水,遠來這種一窮二白的不毛之地。
雖然受到奴僕契約的束縛,他無法反抗蕭秋的命令,不過還好,奴僕契約的心靈之力對他雖然有約束,可是這種約束並不包括他必需象一個卑微的奴僕一樣對蕭秋奴顏婢膝。所以這兩個多月來,他也沒給蕭秋好臉色看過。這也是這頭鬱悶不已的六階巨龍,對自已的混蛋主人表示不滿的唯一方式了。
“那麼你是擔心村寨的安全了?”蕭秋笑眯眯地安慰哈巴勒,指着正要走出來的尤特比布斯,大聲道:“看到了嗎?那個人就是我的奴僕!哈巴勒族長,你儘管放心好了,我這個僕人的力量比我還要強,我會命令他保護你們所有人的安全的……”
話還沒有說完,“砰”的一聲巨響,尤特比布斯已重重地摔上房門,轉身走回了房內。“噼”、“啪”、“砰”、“轟”……房子裡面狂砸傢俱的聲音是如此之響,整間結實的木屋子似乎都因此而微微搖晃。
哈巴勒和特里普被這些巨響嚇了一跳,兩人不約而同地向蕭秋靠近了點,吃驚地看着滿面無辜的領主大人。
“不要奇怪。”蕭秋歪着頭,下意識地掏掏耳朵:“我這個僕人……他的脾氣有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