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最後一夜

萊特爾公國。

這是地處德萊克西部的一個小公國,人口只有數千萬。自從上個月,德萊克與埃塞聯盟的新任國王奧古拉斯親率大軍滅掉了赫爾曼公國,赫爾曼的大量潰兵擁入萊特爾公國之後,德萊克與埃塞聯盟對萊特爾公國的戰爭便接着開始了。

不過只是短短的一個月,在德萊克與埃塞聯盟的上百萬大軍的攻擊之下,萊特爾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數十萬大軍便潰如山崩。現在,萊特爾的國土已全部淪陷。德萊克與埃塞聯盟的百萬大軍在一位叫做布利斯的統帥的率領之下,將萊特爾公國的都城萊特爾城圍得水泄不通。

在萊特爾城的外圍,卻是足足有近五十萬人的原先屬於萊特爾公國的降軍,還有近二十萬的少數部族的部隊。他們亂糟糟的駐紮在萊特爾四處城門之外,帳營延綿數十里。在這近七十萬人的部隊的外圍,纔是德萊克與埃塞聯盟的百萬大軍。

這些被打得失魂落魄了的降軍和這夥抱着趁火打劫心理的其他部族的聯軍,與其說是一支軍隊,還不如是一羣烏合之衆更爲合適。他們軍紀全無,士氣低落,那怕是在清晨時分,一股濃重的酒精味也在各處營帳之中瀰漫着。到處都有橫七豎八的躺倒在地呼呼大睡的士卒,就連那些提着刀槍巡營的士兵,走路都是東倒西歪,渾身飄散着一股濃重的酒味。

在營帳的深處不同地方,偶爾還隱約的傳出一陣陣女子的掙扎和哭泣聲。還有一陣陣肆無忌憚的淫笑聲。

但是沒有人在乎這些了,這些由於潰敗而喪失了勇氣與榮譽感的軍人,被隸屬於奧古拉斯麾下的大軍俘虜了之後,他們就迅速的轉變成了一羣舀着刀槍的擄掠者。有着人性的軍人是無法在這支降軍之中生存下來的。

他們是布利斯大軍的前驅,他們的任務就是**擄掠,燒光、搶光和毀滅掉他們眼中所見的一切生命和文明,而布利斯上百萬軍紀嚴明的部隊就是他們最堅強的後盾。這一支降軍在布利斯的專門培養之下,很快的發展成爲了一羣讓人齒冷的暴徒。

於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無數生性兇殘或是一無所有的暴徒聞風而來,這一支原本只有五六萬人的降軍迅速的擴大了十倍。至於那些少數部族自已拉起的、響應着奧古拉斯的號召而反抗萊特爾公國“暴政”的聯軍,則是一羣趁火打劫的禽獸。他們的殘暴尤甚於降軍。貧窮而愚昧的他們對於自已原先同胞的仇恨簡直是讓人驚歎,他們所過之處,除了殘缺的屍體和滿地的鮮血,什麼都沒有再剩下來。

在這兩羣暴徒的帶領之下。布利斯的大軍所過之外,猶如瘟疫肆虐一般,人口百不留一。

此刻,被圍困着的萊特爾城之中,到處都是各色各樣的難民。這座原先只有一百多萬人的城市。此刻集中了超過一千萬的人口。街道旁、屋檐下、甚至兩邊骯髒的排水溝之中都坐滿了失魂落魄的人羣。這些都是被四面合圍之後,從全國各地逃難而來的平民。敗軍所過之處的殘暴行徑,徹底的嚇壞了這些安份守紀的普通平民。

街道之上,無數神情緊張的披甲戰士往來穿梭。到處都瀰漫着一股大戰前的緊張氣氛。但是在這些戰士的臉上,也鮮有看到屬於軍人的堅強與果敢。更多的是一種面臨困境的絕望。

在萊特爾並不算得上富麗堂皇的皇宮之內,這種絕望的情緒被放大到了極致。高高的王座之上。一個臉皮白淨,一看就是長期養尊處優的中年人兩眼發直的呆坐其上。在大殿之中站立着數百個身着各式華麗衣袍的人,一個個也都是面色倉惶,驚恐不安。

一陣陣低低的,惶恐不安的議論聲在大殿之內此起彼伏,匯合成了一股怪異的聲浪。

良久,王座之上的中年人的眼珠動了支,喃喃地道:“誰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那位布利斯將軍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們的使者不是已經派出去了麼?這都已經一天了,爲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下方的議論聲停止了,一個頷下長着長長鬍子的老頭佝僂着身軀走上前去,老淚縱橫地道:“自從一個月之前,我們的求和使者就沒有停過,可是對方完全不給任何答覆。陛下,他們這是不給我們投降的機會,他們這是滅國之戰啊!”

“滅國之戰?”王座上的中年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苦笑道:“那麼他們的目的不是已經達成了麼,萊特爾還是‘國’麼?”

大殿之下,數百位大臣官員面面相覷,如喪考妣,人人作聲不得。

片刻之後,隨着一聲幽幽嘆息響起,王座之上傳出了一陣陣猶如夢囈似的喃喃自語:“派人,再派人前去,就說萊特爾公國願意歸併於埃塞與德萊克聯盟。請那位布利斯將軍派人前來接管萊特爾城,只要他願意保證這萊特爾的繁榮與平民的生命安全,這萊特爾公國,就讓他滅了吧!”

城外。

距萊特爾城大約二十餘里的地方,無數黑壓壓的營帳連接在一起,猶如一片無窮無盡的烏雲一般。如此巨大的一座軍營之中,卻是燈火全無,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軍營距離大約數裡遠的地方,一隻鷹隼展開雙翼,從高空之中飛掠而過。陡然之間,渀若半空之中有着一道看不見的利刃揮過一般,這頭鷹隼悄無聲息的一分爲二,鮮血與內臟四散灑落。但是在半空之中,這兩片鷹隼的殘屍連帶着內臟與鮮血陡然間便消失不見,猶如被一張大口吞噬了一般。

地面之上,一條粗若人腿的大蟒蛇扭動着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身軀向着遠處的軍營遊走。它的粗大的軀體掠過地面。竟然連最輕微的沙沙作響的聲音也沒有,它扭動的身體之間隱約的可以看到有一絲絲魔法光暈在流轉着,這條大蟒,竟然是一頭魔獸。

眼看着就在接近軍營數裡遠的地方。大蟒忽然渾身一顫,它的身體怪異的斷成了幾截,旋即升騰了一縷縷的黑煙,這道大蟒也平空的消失了。

半空之中的虛空微微的扭曲,現出了幾道猶如輕煙一般的人影。幾道人影身披全黑鬥蓬,整個有臉部都隱藏在鬥蓬之內。他們對着大蟒爬來的方向默默佇立,夜色之中,就象有幽幽的目光從他們的鬥蓬之內射向無盡的黑暗之中一般。緊接着。這幾道人影微微的扭曲,瞬間消失不見了。

數十里之外,一個同樣身披黑鬥蓬的人影正在盤膝而坐,只是他的鬥蓬與先前那些人影的鬥蓬有點不同。只是遮蓋在他的額部之上,露出了他一張帶着冷酷與倨傲表情的臉。

忽然,黑暗之中忽然傳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之聲,緊接着一個身材短小的,身上紋着猶如巨蟒花紋一般的瘦小男子忽然從他身旁的虛空之中摔落出來。

這個盤坐的男子眉頭一皺。低聲道:“看到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看到,也沒有感覺到有任何的死亡氣息。我的蟒獸還差數裡之地就被他們發現了。他們應該有着高級聖域的可怖存在。我甚至覺得了他們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穿窺探他們。”

“高級的聖域?”

這個盤坐的人影雙眉皺起,表情慎重,喃喃道:“如果說是他們原先邀請的助力。那還是情有可原。可是如果是新近進階的,那這支軍隊就是非常可疑了。也只有那些骯髒的死靈用邪惡的鮮血和靈魂獻祭之術,纔有可能在如些短的時間之內劇烈地提升實力。我看我們的猜測沒有錯。可惜那些該死的老傢伙卻偏偏要什麼確切的證據。哼,我們有如此恐怖的力量,還需要證據?真是一羣食古不化的老傢伙。。。”

喃喃自語着,這道人影忽然象是發現了什麼,眼中厲芒一閃,陡然間沖天而起,渾身都纏繞着眩目的鬥氣光芒,一件聖之鎧也在瞬間覆蓋了他的全身。

但是一道人影已經突兀無比的出現在他身後,倏然間一拳搗出。“轟”的一聲,一隻骨質崢然的、纏繞着重重黑氣的拳頭如同擊破一個鬆脆的蛋殼一般的直接將他的聖之鎧擊得粉碎,然後透體而出,出現在他的身前。

被一拳透體的人影象離了水的魚兒一樣的張了張嘴,卻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緊接着,一股黑氣從那隻血淋淋的拳頭之上瀰漫而出,這個人影的身體之內發出了一陣陣滋滋作響的聲音,旋即便迅速的收縮,變成了一具黑乎乎的乾屍。

一拳擊殺了這個人的人影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身上披着黑鬥蓬的人。一把將手中的屍骸甩開,一個乾巴巴的、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響了起來:“真沒有意思,才聖之力第二重天的廢物,在聖宮裡面,應該連執行者的身份也沒有吧?那幫該死的也太看不起我們了,怎麼派如此差勁的貨色來?”

那個渾身鐫刻着蛇紋的瘦小男子被眼前這一幕嚇呆了,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但是他的身體才一震,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另外的一個人影就出現在他的身後,緊接着,一隻巨大的手掌就扣在他的頂門。這隻手掌之上一絲皮肉也沒有,純屬是一隻白骨骷髏。有一股濃黑的黑氣自手掌之中冒出,隨着一陣“滋滋”作響的聲音,渾身鐫刻着蛇紋的瘦小男子很快的也變成了一具乾屍。

“你就知足吧!我這個可是連聖域的門檻都沒有踏過。”

旁邊虛空輕輕一顫,另一道人影現身出來,他四處張望了一下,喃喃地道:“我可是什麼也沒有。”

三個人影對望了一眼,彼此發出一聲嘎嘎的怪笑,三人同時原地消失了。

下一刻,這三道人影同時出現在一座大帳之中。

大帳之中,四面都有着數個用木架支起的銅盤。在銅盤之內也不知道在燃燒着什麼東西,大股大股白熾的火焰正在銅盆之中翻卷不休。古怪的是,這些火焰飄搖之間,發出的卻是一絲絲讓人心顫的寒氣。

一個帶着一種市儈與油滑表情。但是臉色非常灰暗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張矮几之後,他的手中轉動着兩個白色的琉璃球,雙目之中目光閃動不息,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東西。

這個男子,正是原先德萊克最有名的商人之一,也是原德萊克右相魯弗斯的族親布利斯。一見到三個黑衣人現身出來,布利斯森然一笑,低聲道:“發現了麼?”

一個黑衣人嘎嘎怪笑道:“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聖之力第二重天強者,聖宮的裝扮。另一個是一個驅獸師,只有大魔導師的水平,應該是聖宮附庸家族裡面的人。”

“這一個月已經是第四次了。看來是快要瞞不住了。”威爾森陰惻惻地笑道:“不過沒有關係,屠盡了萊特爾這一千多萬人,主人應該會再度進階,而我,這副臉孔應該也差不多該換了吧!真是奇怪。以前我覺得純粹是一副骷髏的臉孔醜死了,可是現在,我卻是發覺越看越英俊,哈哈哈。我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三個黑衣人對望了一眼,彼此也發出了一陣陣莫名其妙的怪笑。

四人笑了片刻。布利斯的笑容倏地一收,道:“就在剛纔。萊特爾王室又派人來了。還是關在老地方。你們去吧!吞噬了他們的精血之後,我們就可以通知那一羣渣滓開始進軍了。待我們用屍傀魔法師給他們轟開城牆之後,先讓這幫畜牲狂歡幾天吧!”

大約半刻鐘之後,數千的黑影忽然從軍營之中飛起。這些黑影全部都顯得動作有些僵硬,但是他們飛行的速度卻是快捷無比。片刻之間,他們就飛臨了萊特爾的城牆之上,成千上萬的各種魔法頓時如暴雨一般的向着城頭之上轟擊過去。

僅僅只是片刻的攻夫,萊特爾城中的魔法力量就被轟得潰不成軍。城牆大段大段地倒塌下來,接近七十萬的紅着眼睛的降軍與少數部族聯盟組成了暴徒如同瘋了一般,從城牆之上的無數缺口之中如潮水一般的蜂擁而入。

很快的,一陣陣淒厲的嚎叫聲、哭喊聲以及各種各樣的吶喊聲頓時充斥在這個城市的各個地方,然後如瘟疫一般的向着城中四處蔓延而去。

萊特爾城的上空,四個身披黑鬥蓬的高大人影虛懸在城市的四個方向,漠然地注視着城中的一幕幕慘烈的殺戮。在四人頭頂的上方,有一道濃烈之極的黑氣從他們的頭頂之上嫋嫋而起。這四道黑氣扭動着,在半空之中凝結成了一個數十丈方圓的漏斗似的虛影。

在這四個人影的身後,數千個各種級別的魔法師木然而立,圍成了一個方圓百里的之巨的圓圈,將整座萊特爾城全部都包圍了起來。

萊特爾城中,慘烈的殺戮用飛快的速度向着四周擴大。鮮血如同小溪一般的在街道之上流淌,這些鮮血在流淌了片刻之後,旋即便漸漸的乾涸,地面之上卻是一絲血痕都沒有。但是完全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很快的,在持續着的殺戮之中,地面之上又再度流淌起了一道道的鮮血。

一陣陣低沉的、微弱而不可聞的嗚咽之聲在虛空之中迴盪。如果有高級別的亡靈魔法師在這裡,他們肯定知道這些聲音,都是那些充滿痛苦、悲傷、絕望、哀慟等各種負面情緒的靈魂在作出最後掙扎所發出的聲音。但是,正在瘋狂殺戮的人卻是毫無所覺,事實上,他們也察覺不到這種被秘術阻隔了前往死亡世界的靈魂的掙扎之聲。

隨着地面不斷擴大着的殺戮,一縷縷血紅色與黑色相交織的煙霧凝成了一條條閃爍着妖異光芒的細絲,漸漸的向着半空之中那一隻漏斗似的魔法光影之中凝聚。這些細絲一流入這個魔法漏斗之中,旋即便消失不見,似乎被平空給吞噬掉了。

布林澤爾城,巍峨的王宮之中。

在原先艾森希姆的秘殿,奧古拉斯正盤坐在血池之上。他的臉沿着中線一分爲二,一邊是正常的人的臉,而另一邊卻已經乾枯收縮,宛若枯屍。就連這一邊臉上的眼睛,也只在空洞的眼眶之中虛懸着一個猶如干萎了的果核一般,看起來既妖異,又噁心無比。

忽然,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那一隻正常形態的眼睛倏地睜開了,喃喃地道:“該死的,暗黑領主的尋認儀式已經完成了,我也可以感應得到死亡君主的意志,但是爲什麼這半邊該死的肉身還不枯萎?這一次,一千萬人鮮血與靈魂,應該可以讓我擺脫這個半生半死了狀態了吧?難道還不足夠麼?”

正在喃喃的自言自語着,在他的頭頂之上,一陣魔法波動漸漸的生成。奧古拉斯緩緩的擡起了頭,只見一個巨大的漏斗形狀的虛影正漸漸的在他的頭頂形成。

“美妙的靈魂的味道!我感覺到了什麼?痛苦、絕望、悲痛、哀傷、憤怒、恐懼、迷惘、不甘。。。噢,味道太豐富了!”奧古拉斯僅存的一隻眼睛之中閃爍着近似瘋狂的狂熱:“難怪艾森希姆會如此沉迷於此,吞噬靈魂的感覺實在是讓人難以自拔啊!”

奧古拉斯閉起了眼睛,陶醉地長吸一口氣,一道約寸許大小的滾滾黑氣陡然從漏斗虛影之中倒貫而出,被他吸入了鼻中。這一道黑氣濃郁無比,看起來猶如凝結成了濃墨一般,其中隱約的可以看到一些細小的掙扎着的臉孔。

一根細細的濃墨一樣的**也從漏斗之中淌出,一下子沒入了他的額中,奧古拉斯的全身頓時都浮現起了一種鮮麗的血色。這些血色從他的頭部向着下方延續,片刻之後,一小滴鮮紅的血液從他盤坐的身體之上滴落。“噗”的一聲落入了下方的血池之中。

萊特爾城中死屍處處,血流滿地,無數的地方已經燃起了高高的火頭。這裡已是猶如地獄一般的慘烈,但殺戮仍在繼續,就如同是末日來臨的最後一夜一般。

在萊特爾城外數十里的地方,一支龐大的軍隊正在夜色之中向着萊特爾城緩慢地前行。夜色如墨一般的黑,但是這支部隊卻是一把火把都沒有燃起。密密麻麻的戰士動作緩慢但是堅決無比的向着前方邁進,除了整齊但是略顯生硬腳步聲,再也沒有一絲其他的聲息。

而此刻,蕭秋、尤特比布斯、撒利亞斯和維克托四人,已經到了遠離龍城千里之外的地方,四道迅如閃電的身影在悄然中劃破夜色,倏息間消失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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