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怎麼也沒想到秦長瑞會這麼堅決,她怔了一下,隨即同意的點頭。
老陳頭就是個拎不清的,他們如果不搬離李陳莊,遲早有一天要被二房拖累,現下鬧成這樣也好,趁着這個機會將這關係都斷乾淨,以後等他們搬走,只逢年過節送些東西回來便是。
陶氏摸了摸陳悠的頭,秦長瑞見趙燁磊和兩個小包子都還是滿臉愕然,便將在前院的事情大體說了。說完後,他又接着道:“今晚我就去縣裡尋尋看有沒有合適的院子,我們先賃下一座,緊着搬過去,而後再慢慢尋合適的。”
開店這一個來月,一家人手上也攢了些銀子,賃下一個小院還是綽綽有餘的。
兩個小包子從來都是大姐怎麼就怎麼,趙燁磊自然也是想着能離縣學近些,他有些想王先生與張元禮了。
陳懷敏就更沒有理由會拒絕搬家。
秦長瑞是個雷厲風行的,當晚他就去了林遠縣城,爲了搬家,他們家的藥膳鋪子還歇業了兩日。
這邊縣城裡,陳泉總算是進了城門,天熱的不行,他趕着牛車渾身都汗的溼透,先將一些東西送回鋪子裡,連口水都沒喝,就趕去了縣衙。
縣衙臨近縣學,就在林遠縣城南邊兒,大熱天的,縣衙門口就一個站崗的衙役,寬宏的縣衙門楣讓陳泉還沒告狀就先軟了腿兒。
他在縣衙門口轉來轉去,還是下不了決心進去報官,他抓耳撓腮,時不時糾結的朝着威嚴的縣衙門口瞥一眼。
他這般奇怪的動作,終於引了那站崗的衙役走了過來。
這酷暑天在這站崗已經夠苦逼了,還要瞧見一個人在縣衙門口猶豫不決,心裡真是不痛快。
他走到陳泉身邊吼道:“你這小子,在縣衙門口做什麼,有事報官。沒事回家避暑去,別老在這轉悠,轉的我眼花。”
陳泉一個哆嗦,急忙賠笑道:“這位官差。我有事……”
“有事就進衙門,找師爺給你備案錄,縣老爺自會處理。”
陳泉還是有些猶豫不決,怯怯瞧了眼前威武的衙役一眼,忐忑道:“我還沒想好,先回家好好想想再來。”
衙役也是被這個小夥計給氣個半死,天熱,氣兒又躁,衙役就不快的攆人:“要想回家想去,別待這礙眼。快走!”
陳泉嚇的腿軟,後退了幾步,掉頭就要跑開,背後卻一聲帶着笑的高喊,“小兄弟。有什麼冤屈說來給我聽聽,說不定我能給你做主呢?”
這聲兒說話都帶着調侃,哪裡像是正經官身的人說出來的,陳泉心裡更加的恐懼,懊悔來到縣衙了。
在他後悔時,夏定波帶着幾個出去巡邏的官差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夏定波是衙門裡的捕頭,站崗的小衙役自是不敢說他。也就裝作未看見,站回衙門口了。
陳泉也常年在林遠縣張家的糧鋪裡,對夏定波當然熟悉,這就是個霸王,林遠縣一霸!
他頓覺今日這事兒恐怕要不好。
“我說是誰呢,這不是張家米糧鋪子的小夥計嗎?怎的跑到我們這縣衙來了?”其中一個官差調侃道。
“夏……夏爺。還……還有各位爺好!”陳泉都要哭出來了,怎偏生這個時候遇到這幾個霸王。
其中一個官差手一伸,摟了陳泉的脖子就將他拖到了縣衙門前不遠處的一顆大榕樹下。
“哥兒幾個這正無聊呢,小夥計來與咱們說說你是爲了啥事兒到縣衙的,你看。咱們老大也在這,若是你說的事兒合咱們老大的心意了,老大給你在縣老爺面前提一提,說不定你來衙門求的這件事就好辦了。”
這幾個官差膀大腰圓的,一隻手臂都有陳泉一隻腿粗,陳泉又膽小怕事,哪裡敢與他們反駁。偷偷擡頭瞥了眼夏定波,然後又嚇的飛快的低下頭去。
夏定波盯着他似笑非笑,大夏天的都要寒到人的骨頭裡去。
陳泉咬了咬牙,反正是老東家派他來報官的,這裡外報官也沒甚區別,再說夏定波還是個捕頭,若他知道了這事兒,定會與縣老爺說的。
陳泉在這自欺欺人,他不說這幾個衙役定是不會放過自己了,只好低聲道:“夏爺也知道以前咱們縣裡的趙舉人吧?”
夏定波擰眉,然後不耐的點頭,不明白這張家糧鋪的夥計怎麼提到趙舉人了。
“趙舉人家中的大公子以前就在縣學裡讀書,模樣長的好,可惜就是個病秧子……”
陳泉在這絮絮叨叨,今日沐休,張元禮也沒回李陳莊,陪着幾個同窗去縣上的書坊尋幾本書,縣學離衙門不遠,去書坊又要走臨着衙門的這條路,正與同窗說話間,眼角就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張元禮奇怪擡頭看過去,這日光明晃晃的,他一眼就認出了在夏定波面前唯唯諾諾的陳泉。
夏定波的名聲在老百姓口中可不好,張元禮一愣,與同窗說了句稍等,就快步走了過去。
“阿泉,你怎麼在這!”張元禮畢竟是受過良好教育的,這一聲說的頗爲有氣勢。他年紀比陳泉小,若是旁人不在,他會喚一句“小泉哥”,可這個時候明顯不適合這般叫。
他這一聲喊就打斷了陳泉那邊說話,又因着老東家早就叮囑他,這件事萬不能讓少爺知道,他嘴巴就閉的更緊了。
聽到張元禮的聲音,陳泉下意識住了嘴。夏定波眉頭一皺。
張元禮朝着夏定波和他的幾個屬下行了一禮,叫了一聲“夏捕頭”。
就劈頭蓋臉朝着陳泉大罵了一通,“阿泉,鋪子裡還有一攤事兒呢,你就跑到這裡來渾水摸魚,方纔我路過鋪子,六婆都朝我抱怨了,說你最近老躲懶!”
夏定波見張元禮一本正經的教訓起了家裡的夥計,眉頭擰了起來。
“還愣着幹嘛,跟我回去,阿泉你還想讓夏捕頭陪你在這曬太陽?”
陳泉被張元禮劈頭蓋臉說蒙了,見張元禮朝他偷偷眨了眨眼睛,這時候才微微回過神,趕緊道了一聲“是”。
張元禮轉身朝着夏定波又行了一禮,“那夏捕頭我們不打擾了,這就先回了。”
夏定波張張嘴,只能揮手叫他們走了。
旁邊的官差不甘的擡頭瞧了夏定波一眼,“老大,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不走還能怎麼着?”夏定波猛瞪了手下一眼,心中卻在想着旁的事。
林遠縣的縣老爺經常會與縣學裡的王先生吃飯,偶爾他也過去陪過一兩次。這吃喝時聊着聊着也就聊到了縣學的學子頭上。
縣老爺是舉人出生,又是清貧的家世,在林遠縣這犄角旮旯已經連任了兩屆,一屆五載,已有十餘年,其實按照他的政績升個一兩級着實沒問題,可上峰不看重他,在那把着就是不給他升遷,縣老爺也是鬱悶的緊。
一來二去難免與王先生倒苦水,一個是才華滿溢卻屢考不中的教學先生,一個是鬱郁不得志的小官,共同話題實在是多,時日一長,王先生就與縣老爺成了好友。
來往的次數多了,王先生也會時常在縣老爺面前提他那些學生,王先生常說的學生有兩個,其一就是趙舉人家的大兒子趙燁磊,其二就是張家張元禮。
若是以後這兩個少年人能一朝入得官場,說不定林遠縣這小地方的縣令也能跟着提拔。
所以縣老爺對王先生常說的兩個學子也是關心不已,當初趙燁磊一家被抓,縣老爺還可惜來着。
方纔張元禮過來將陳泉帶走,他不是不能阻攔,可顧着縣老爺的面子,他不好爲難張元禮,再說,如果張元禮以後真飛黃騰達了,那他今日要是爲難了他不是給自己埋下了苦果。夏定波雖然是個土霸王,可他不笨,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做到捕頭這個位子,還頗得縣老爺的看重。
那問話的官差尷尬的低頭撓了撓後腦勺,夏定波瞥了他一眼。
幾人午後的巡查結束,外面越漸熱了,不是個人待的地方,都急匆匆的進縣衙避暑去了。
手下給他端來解暑的酸梅湯,夏定波卻有些心不在焉,端起來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幾個官差卻是牛飲了幾口,三兩下喝光了,瞧着他不喝,急忙殷勤的過來問:“老大,是不是今兒這酸梅湯味道不好?要不要我給你換一碗來。”
夏定波搖了搖手,站了起來,擰眉道:“你們在這歇着,我出去走走。”
幾個手下不明所以的瞧着夏定波的背影,這老大在巡查的時候還好好的,怎的,這個時候心情就突然變了。
也沒人敢上去問,便由着夏定波出去散心了。
夏定波在縣衙後院的小花園轉了一圈,這裡本來應該縣老爺帶着家眷住的,不過林遠縣的縣老爺有十來年未換,早先幾年,縣老爺就帶着妻子兒女們搬了出去。
現下空着,縣老爺只拿這當做書房,有時在這後邊處理公事,倒是也沒有了限令。夏定波有時也會到這裡躲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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