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知道唐仲擔心她,對着唐仲笑了笑,道:“唐仲叔,我沒事。”
唐仲瞧着陳悠的眼睛,忽然長嘆了口氣,“是唐仲叔沒用!”
“唐仲叔,你別這麼說,我真的沒事。”
“哎……阿悠,既然你不想說,唐仲叔也不逼你,只是定要記住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唐仲語重聲長的說道。
陳悠的一些事唐仲從來不會問爲什麼,自陳悠年幼時起,便是這樣,他信任陳悠,同時也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來保護她。
“知曉了,唐仲叔,謝謝你。”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唐仲這樣無責任的信賴並且護着她的,陳悠此時心中既感激又內疚。
秦徵剛回到會賓樓,白起下馬給馬車撩起車簾,秦徵從馬車上跳下來,先一步進了會賓樓。
白起眼神奇怪地看了眼世子爺,想到前幾日世子爺穿着單薄站在大開的窗口的模樣,莫非是故意讓自己染上風寒,好有藉口去尋陳家大姑娘?
而後又讓他安排保定堂隔壁的老鐘頭裝病將唐大夫給支開?看來,他們世子爺爲了見陳家大姑娘一面,做成那筆交易,也是蠻拼的。
秦徵邁進會賓樓的身子突然轉頭看向身後的白起,狹長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白起渾身一個哆嗦,急忙討好的朝着秦徵笑了笑。
“別笑了,越笑越假,我知道你心裡想着什麼,今夜你就不要回來了,去將我前日佈置給你的事情做完,若是做不完。便不要來見我!”
白起頓時就笑不出來了,委委屈屈的應了一聲,從旁邊的手下那裡接過披風披上。牽了馬帶着人就又奔回了寒風中。
真是太悲催了,他們主子怎麼這麼記仇。他只不過是腦補了些而已,就要被派出去做這樣的苦活,白起心中叫苦不迭。
“一會兒讓秦東來我的書房。”秦徵吩咐道。
身後的護衛應了一聲,秦徵快速去了三樓。
有護衛送了熱茶和暖爐過來,秦東便跟着後頭進來了。
“世子爺!”
“嗯,去將這個親自交到保定堂陳家大姑娘的手中,然後讓阿北通知各地界的惠民藥局,準備開張。另外,李霏煙那邊有消息快些着人告訴我。”
“屬下知道了。”秦東從秦徵手中接過一個鼓鼓的信封,揣進懷中,退出去辦事。
很快,護衛便將湯藥端着送了進來,秦徵從袖口中拿出一張薄薄的宣紙,上頭的蠅頭小楷清雋中自有一番風骨,整齊的排列在宣紙上,只有短短的四行。
秦徵瞧着瞧着便笑起來,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這丫頭的字還不錯。”
可瞧的時間久了秦徵就覺得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好似這樣的字跡他在哪裡見到過一般。
沉默着想了片刻。也沒回憶起在哪裡見過,秦徵只好作罷。
瞥眼見桌旁放着還冒着熱氣的湯藥,秦徵皺了皺眉頭,上一世,他後來受了重傷,父母爲了醫治好他,給他請了許多名醫,他什麼樣的藥都試過,可最終還是敵不過病痛的折磨。帶着悔恨離開人世。
所以這一世他最是討厭這些湯藥。
盯着藥碗中的藥汁,秦徵皺眉問道。“端下去,我不想喝。”
護衛爲難的皺着濃眉。支支吾吾道;“世子爺,您這幾日咳嗽越發的嚴重了,還是喝些吧,就算是鐵打的身子,患了病也不能不吃藥啊!況且,白起臨走的時候特意交代了屬下,要將那些藥包煎了給世子爺端來的,說是這藥方是在保定堂配的,有用的很!”
秦徵盯着熱氣氤氳的藥碗,伸手拿着湯勺攪了攪,平日裡極度抗拒湯藥的秦徵,竟然像是着了魔一般,端起碗鬼使神差的喝了一大口。
等到藥汁灌進了口中,秦徵的劍眉這才變得扭曲,整張俊臉也糾結起來,嚥下湯藥後,秦徵端起旁邊的茶盞也顧不得還有些燙口,猛地灌了一大口!
旁邊護衛吃驚地看着眼前世子爺狼狽的樣子,只覺得背脊涼颼颼的,不對啊,白起提回來的藥包都是專人驗過的,藥包沒有任何問題,也千真萬確是治風寒的方子,怎的世子爺會這樣的反應!
護衛艱難地嚥了口口水。
秦徵臉色難看極了,這一碗湯藥是他喝過的最難喝最苦的湯藥,好個陳悠,他是記住她了。
秦徵用袖口抹了抹溢出脣角的藥汁,從新拿起那張藥方,這才發現四行字的藥方首字連起來是“良藥苦口”四個字,看來,這個小妮子卻在無形之中算計了他一把。
秦徵的臉黑的與鍋底一般無二。
他伸手就要將那張藥方揉成一團、撕成碎片,可轉念一想,又將藥方好好的摺疊好,放入袖口中。
“端下去!換一碗別的湯藥來。”
護衛低頭飛快的將藥碗端走,頭也不敢回一下,生怕世子爺將他留住,教訓一頓。
陳悠午後幫着唐仲規整藥房剩下的藥材,直到傍晚活計才告一段落。剩下兩人明日再忙上半日,就差不多了。
今夜,陳悠留在保定堂休息,等着明日把藥材封存好了再回永定巷。
躺在牀上,想着若是秦徵喝了湯藥看到她那藥方上的藏頭字,臉色定然要氣的鐵青,她心中就產生了些報復後的快感。
雖然不能當面反駁他,可是讓秦徵暗中吃癟,也讓自己出了口惡氣。
這般想着,陳悠就慢慢進入黑甜的夢鄉。
上午,李阿婆、後院幫忙的大娘、阿水、藥鋪夥計都來幫忙,保定堂的藥材很快就規整完畢。
唐仲不放心陳悠,便送她回永定巷。
到了永定巷,恰好看見秦長瑞要出門,陳悠連忙拉住秦長瑞,“爹,您先別出去,一會兒我有事與您說。”
陳悠很少這樣鄭重,秦長瑞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將唐仲迎進來,又私下去交代了薛掌櫃兩聲,讓他派人拿着信封送出去。
唐仲未在百味館久待,只坐了片刻,就回去了。
陳悠與秦長瑞去了書房,將秦東交給她那封信轉交給了秦長瑞。
“爹,你先看看這個。”
秦長瑞接過信封,將裡面厚厚一疊紙張取了出來。
片刻後,秦長瑞的臉上風雲變換,最後秦長瑞憂心地盯着陳悠,“阿悠,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
陳悠這纔將昨日在保定堂發生的事情告知了秦長瑞。
秦長瑞瞪着陳悠,這次他臉上的怒氣很明顯!
“阿悠,這件事你怎麼不與我和你娘商量一番就擅自做了決定!你可知這其中危險!”
陳悠早知將這件事告訴秦長瑞定然會引來一場怒火。早晨在馬車中,她便做好了迎接秦長瑞怒火的準備。
這時候整個人顯得格外的平靜。
秦長瑞見大閨女並不說話,更是氣的不行,他重重的喘息了幾口氣,而後壓抑下怒火,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瞥了眼陳悠,秦長瑞眼眸中閃過一絲愧色,良久後,背對着陳悠的身軀才轉過來,走到陳悠面前,伸手撫了撫陳悠的額發,“是爹不對,爹不應該對阿悠發火!阿悠先回房好好休息,讓爹一個人在書房中待一待。”
陳悠擡頭看了秦長瑞一眼,他眼眶深陷,只幾日,他就瘦了一圈,眼瞼下也有深深地陰影,顯然這幾日沒休息好。
點點頭,陳悠轉身出了房間,將門帶上。
陳悠一出房門後,秦長瑞就癱坐在了椅子上,他仰着頭看着屋頂的羊角燈,忽然一股無力感襲來。
方纔陳悠將一切說給他聽後,他先是發怒,後是擔憂,最後是一股深深愧疚感和無力感。
即便是重活了一世,秦長瑞發現自己仍然這麼失敗,從來沒有一刻,他覺得自己是這麼的無用,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愛女,還要愛女犧牲來爲了他們。
他一直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這次陳悠受到威脅,先不管威脅陳悠的是誰,這其中都有他的過失。
他如果足夠強大到保護家人,那陳悠就不用犧牲自己來給百味館換來生機。
秦長瑞捏着椅背的手指節發白,一股強大動力催促着他快些強大起來,這樣纔能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想要保護的人,才能避免上一世的悲劇。
而且,聽陳悠的訴說,秦長瑞越加的肯定秦徵已經不是他們前世的愛子,如果是真的秦徵,他絕對不會這樣做!
陳悠回到房間就看到阿梅阿杏已在她的房中等着了。
“大姐,你終於回來了!”阿梅阿杏迎過來。
陳悠坐到了桌邊,摸了摸阿梅阿杏的頭。
“怎麼到大姐房裡來了?”
阿梅從旁邊提了一個小包袱出來,“阿磊哥哥託人從林遠縣帶來的。這是給大姐的。”
阿梅從包袱裡拿出一本書冊。
陳悠翻開,頓時肩膀就塌了下來。
這是一本趙燁磊的手抄詩集,記錄的是當初林遠縣的百味館開張直到現在食客留下的藥膳詩詞。
“阿磊哥哥叫人捎話來了,讓大姐不要忘記練字,等大姐到了林遠縣,阿磊哥哥說他要檢查。”阿梅偷揶道。
陳悠撫額,其實她這一手正統小楷大半都算得上是趙燁磊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