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自己把真相說出來,陸雲逍都不肯相信。因爲這個計謀的確是太會抓時間了,堪稱完美。夏清語心中明白:若不是造化弄人,讓她和陸雲逍又同舟共濟的流落到了這個荒島上,朝夕相處之下有了解釋的餘地。那麼他們兩個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而這個誤會,也就會成爲真實。
事實上,這也正是當日在杭州的夏清語所希望的結局。她對陸雲逍或許有些欣賞,卻絕沒有愛戀,更不用提願意爲他將自己置身於侯府那種複雜的火坑中。所以如果此時不是在荒島,打死她也不會告訴陸雲逍這個真相的。
只是如今,環境變了,這個誤會也就沒有了繼續的必要。但夏清語也不想去和陸雲逍一起分析,免得被那傢伙以爲自己做賊心虛纔會拼命洗白。就讓他琢磨去吧,能琢磨出來更好,琢磨不出來也隨他去,這些日子的耳鬢廝磨,若說沒有產生一點愛意,夏清語都會唾棄自己撒這種不高明的謊。但她也沒做好從現在起就卸下所有心防,和陸雲逍男歡女愛的思想準備。所以,選擇權和糾結權都交給陸雲逍就好,她只要繼續沒心沒肺的開荒找食物,順其自然就行了。
陸雲逍確實茫然了糾結了。也幸虧他一向是定力如山堅韌不拔,所以這會兒還能把茫然糾結都壓在心底,默默取出弓箭和幾個竹筒背上後,陪着夏清語往不遠處的林子裡走去。
進了林子不久,頭上就傳來了一片片鳥兒的叫聲,夏清語忍不住看向旁邊的陸雲逍笑道:“你這半年多到底是把鳥兒們禍禍成什麼樣了?怎麼一看見你,所有鳥都叫起來?”
陸雲逍白了她一眼,咕噥道:“你還說?難道那些鳥蛋你沒吃?這會兒倒一本正經的質問我。”說完也擡起頭。就見比他們來時已經稀疏了不少的林子上百鳥盤旋,即使隔着這麼遠,也能感覺到那些鳥的眼睛都狠狠瞪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這是不是做賊心虛的錯覺。
“好多鳥啊,各種各樣的都有。不過沒看見老鷹啊大雕啊什麼的。咦?那隻鳥好漂亮,身上有五彩的毛啊,那麼長的尾巴,有點像鳳凰呢,哈哈哈,這是百鳥朝鳳嗎?不過這鳳凰忒小了點兒吧?”
陸雲逍沒有接話,剛剛就在夏清語說出”百鳥朝鳳“四個字時,他腦海中忽然有靈光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就無跡可尋。他正努力苦苦思索,就聽夏清語感嘆道:“我想起當初杏林館第二次開張,你幫我請的那個雜耍團來了,那兩人的口技當真厲害的很,如今這些鳥聲嘰喳,可不就是他們當日……”
“啊!”
不等說完,便聽陸雲逍猛地大叫了一聲,夏清語詫異轉身,就見陸雲逍如同一個化石般呆立在當地,她連忙上前伸手晃了晃。擔憂道:“陸雲逍,陸雲逍,你怎麼了?醒醒啊喂!怎麼了?”
“口技。清語,我明白了,是口技。”陸雲逍一把抓住夏清語在自己面前晃着的手,激動道:“是口技,清語,那天晚上在馬車裡說話的人,也就是假冒你和白薇的人,之所以聲音能惟妙惟肖,就是因爲口技。沒錯,就是口技。我們見識過的,見識過不是嗎?”
“哦。大……大概吧。”夏清語使勁兒掙了兩下,無奈陸雲逍那兩隻手比蟹鉗子還緊,抓着她不肯鬆開,一雙眼睛也直直看着她,那裡既有釋然,興奮,激動;也有愧疚,難過,後悔,總之複雜的沒法用言語形容,讓夏清語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先放開我啊陸雲逍,你抓痛我了。”夏清語又掙了兩下,這一次陸雲逍終於反應過來,連忙放開了夏清語的手,卻又似是有些不捨般想再輕輕抓住,但夏清語哪裡肯給他這個機會,假裝整理頭髮,讓陸雲逍這個動作落空,她這才轉身道:“好了,快走吧,再過一會兒潭水該被那些狒狒們糟蹋過了。”
“清語。”
突如其來的真相讓陸雲逍充滿了不安和內疚,他試探着喊了一聲,見夏清語回過頭,似是並沒有怪罪他的意思,這才小聲道:“清語,我……我真對不起你……”
“沒有啊。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你在那樣的誤會下,仍然救了我一命,這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夏清語淡淡道,她也真是這麼想的,陸雲逍對自己,算是仁至義盡了,如果是別的男人,如此位高權重,面對“處心積慮要害他”的女人,不報復就已經是大度,更不用提救她了。
陸雲逍知道夏清語既是這麼說,她心裡就是這麼想的。這是他再遇夏清語後,對她產生的一種新的認識。事實上,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夏清語,和從前口蜜腹劍表裡不一的妻子完全不是一個人。若非如此,當日他也不可能輕易就相信了那馬車裡的謊言。
但即便有這個理由,他還是沒辦法原諒自己。看着夏清語走在前面,不時撿起兩朵蘑菇放進揹筐裡,他含着愧疚難過的目光越發柔情似水,忍不住就喃喃自語道:“從前的事已經發生,後悔也無用了。但是從今往後,清語,我會好好對你,好好……和你在一起。我會盡最大可能補償你……不,也不單單只是補償,我……其實我心裡……一直就是這麼想的,我想照顧你,愛護你一輩子,有你在身邊,這孤島上的日子,也是那般美好。如果我能和你在這裡生活一輩子,我想這應該就是上天賜我的福氣了……”
這番話的聲音極小,甚至就連陸雲逍自己,還不怎麼聽得清。更不用提夏清語了。事實上,小侯爺這一番深情告白只能在心裡氾濫,若是能毫無掛礙的在夏清語面前流暢說完,他就不是陸雲逍了。
“清語,我還是不明白,如果這是一個圈套的話,那幕後的主謀又怎麼可能知道晏子笙病了?就算知道他病了,又怎麼篤定他會在那天晚上請你過去?她又是怎麼讓我外出看見這一幕,從而製造誤會的?”
夜幕下的大白石上,陸雲逍和夏清語並肩坐在一起,看着天上星光明月,陸雲逍忍不住就把在自己心裡橫亙了一天的疑問說出來。說完後才發現這話不妥,連忙搖手道:“當然,我這可不是懷疑你的意思,我是真的有些不明白。其實想一想,我們兩個都這樣了,你又有什麼必要僞裝下去呢?是我蠢是我笨,一直被人愚弄,有了先入爲主的印象,纔不肯往這邊深想……”
“好了,你不用解釋,我明白的。”夏清語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陸雲逍,見他又琢磨起來,便淡淡道:“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我們都在這裡了,可能一輩子也回不去,知不知道幕後黑手又能如何?”
陸雲逍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我知你說的有道理。但我總想把真相揭開來,你可能不會明白我的心情,你不知道,我不信你的時候,一顆心時時刻刻如同被毒蛇咬噬;可如今話說開了,發現是我錯怪了你,這心裡雖然放鬆,但痛苦卻比從前還要劇烈幾倍。我……我若不能弄清楚真相,對你沒有交代,我不甘心。雖然即使這樣做,我也不能原諒自己……”
他一邊說着,便抱住了頭,可見心中的確是糾結痛苦。夏清語嘆了口氣,一隻手放在陸雲逍的肩膀上輕輕拍着:“你這不是自尋煩惱嗎?我都沒說什麼,你何苦把自己逼成這樣?咱們夠倒黴了,你還要自找苦吃……”
“我的心事,你沒有經歷過,不會明白的。”陸雲逍轉身,輕輕握住夏清語的手:“幫我想想好不好?反正也沒有事情做,你就當動動腦子了,清語,你從來都是聰明智慧,有你幫我想,一定可以想出來的。”
陸雲逍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此時刻意壓低了聲線,語氣中帶着抹哀求討好的意味,只聽得夏清語這妾心如鐵的,渾身骨頭也不由得酥了,連忙道:“喂喂喂陸雲逍!你可不好這樣啊,哪有你這麼威逼利誘的……”
“清語……”握着的手似乎緊了緊,上面微微粗糙的薄繭摩擦着肌膚,但夏清語一點兒也不討厭這種感覺,她甚至連臉都有些飛紅了,心也砰砰跳個不停。這讓她有些疑惑,暗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陸雲逍這廝,難道誤會解開,他就一下子變成情聖了?我去啊夏清語你要把持住,把持住知道嗎?
夏清語完全不知道陸雲逍心中一直以來對她的感情和愛戀有多麼深厚。從前有那個誤會,他還能拼命壓制着這一腔柔情,然而如今誤會解開,就如同是一直以來攔着洪水的閘忽然消失,那份熱烈的愛戀和渴望登時氾濫,以至於他的一舉一動都帶了深刻入骨的情感,這份情感之純粹熱烈,便是頑石也要被打動,她一個有着正常七情六慾的女人,又怎可能心如止水的抗拒?()
ps:清語終於不僅動心,更是開始動情了,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