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只見夏清語已經走了過來,看着她笑道:“五姐姐,別再叫奶奶了,從前我不讓你們叫你們不肯,可如今你已經就要做誥命夫人了,竟然還要叫我奶奶,這不是尊敬我,這是折我呢,難道你們不盼着我長命百歲?”
江明月聽見這話,便笑道:“奶奶……妹妹這麼說,那我倒是不能再這麼叫了,就從善如流吧。”說完進門來,這裡白薇給她倒了杯香茶,知道江明月有話說,她就道:“白蔻那蹄子,這時候還不回來,大概又在方嫂子那裡偷吃,待我去把她抓個現行。”說完便退了出去。
這裡夏清語就看着江明月笑道:“五姐姐真是因爲想着明日成婚,所以激動興奮地睡不着了?”
江明月垂下頭去,笑的滿臉幸福,點頭小聲道:“有點兒。”接着又擡起頭,感嘆道:“奶……妹妹,我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真的是做夢也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天,你說,我上輩子是積了什麼德?怎麼這輩子老天爺就會這樣眷顧我?陳家倒了,我本以爲從此後要帶着姐妹們四處漂泊,直到餓死凍死,卻不料遇見了你,更不曾想,今生……竟還能和他再遇上。我第一眼看見他,當真是如同被雷劈過一樣,又怕又痛,失魂落魄的回來,我就忍不住眼淚,可我心裡想着,我這輩子還能再看他一眼,能知道他過得還不錯,這當真是上天待我不薄了,誰能想到?我……我竟還會有今天。有時候想想真是害怕啊,怕把幾輩子的運氣都用完了。過不了幾天好日子就沒命了。更怕這是一場夢,一場長長的黃粱美夢。”
夏清語笑道:“姐姐不用擔心。你這都是婚前綜合徵,再加上你和李學士從前經歷坎坷,所以這會兒幸福突然來了,難免就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江明月猛點着頭道:“可不是?妹妹說的一點兒也不錯,我可不就是患得患失呢。”說完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方擡起頭,將目光落在那跳動着的紅燭上,好一會兒纔開口道:“我和無爲,就是你們如今說的李學士。他那會兒不叫李絕心,叫做李無爲。我和他是一個縣城裡長大的。最開始,我們比鄰而居,我家開着幾個鋪子,爹孃苦心經營,倒也積下不少家財。他家是書香傳世。從小兒我們兩個互相看不順眼,奶奶不知道,他那時候人不大,走路說話卻是一板一眼。斯文爾雅的就像個小公子。我卻覺着這男人也太軟了,軟成這樣,那還能叫男孩子嗎?我呢,因爲家裡經營店鋪。常常拋頭露面,所以行事說話自然利落颯爽,在他眼裡。那會兒我大概也是個野丫頭罷了。”
江明月說到這裡,大概是回憶起兩人小時的事。竟忍不住笑開了。夏清語也沒料到她會在今晚把那段往事向自己訴說,於是連忙正襟危坐。認真傾聽起來。見江明月沉浸在回憶裡,她有點心急,便笑着問道:“那後來呢?後來五姐姐怎麼和李學士又互相看順眼了?”
江明月嘆了口氣,回憶着道:“後來我九歲那一年,在街上看花燈時和丫頭失散,讓一夥柺子捉了去,偏偏也是巧,正被他看見,他就亂喊亂叫起來,結果那夥柺子十幾個人,深恨他壞了他們的好事,就把他也打昏,趁亂將他也抓了去。”
夏清語瞪大眼睛,她沒想到江明月和李絕心的往事竟是如此精彩,這完全就是一本小說啊這。
“妹妹不用擔心,若是那會兒我們沒有逃出來,又哪有後面的事?”江明月卻是會錯了意,以爲夏清語是爲兩人擔心,忙繼續道:“我們被關進了一所廢棄山神廟內,才發現那夥柺子已經抓了十幾個小孩兒。幸虧無爲聰明,一路上他偷偷把身上帶着的一些東西悄悄扔在馬車外,在柺子們要裹挾我們離開縣城時,又指揮我們和那夥柺子周旋,最後終於等來了衙役,那夥柺子被一網打盡,我們這些孩子也都被救了出來。”
夏清語暗道果然如此,因笑眯眯問道:“江姐姐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就對李學士芳心暗許了?”
江明月紅了臉,垂頭笑道:“那會兒纔多大?哪裡就知道什麼情啊愛啊的?只是從那以後,我們倒是彼此看順眼了不少,我自然知道他是聰明絕頂的,他卻也覺着我能在那種時候臨危不亂,很不簡單。慢慢我們長大了,因爲男女之防,見得面越來越少,可那思念和愛意卻一日比一日濃烈。只是誰也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先是他父親得病死了,他二叔對他們孃兒倆並不好,誰知那年過年時,他娘帶着他回孃家,李府卻不知怎的燒了一場大火,房舍財產燒了個乾乾淨淨,連人都沒跑出來幾個,從此他們家就落魄了。他和他娘一起搬到了郊外相依爲命。好在那個時候我爹孃並不怎麼禁管我,所以我倒能常常拿東西去接濟他們。無爲不是那種清高不知好歹的人,又沒了他家裡人看管阻撓,我們便私定了終身。”
她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什麼似得,連忙擡頭鄭重道:“妹妹可別誤會,雖然私定了終身,但我們發乎情止乎禮,無爲只說非我不娶,卻從沒做出過任何不尊重的舉動。”
夏清語笑道:“我知道,雖然和李學士接觸也不多,但他的爲人我是相信的。”
江明月這才鬆了口氣,繼續道:“到我十六歲的時候,我就和爹孃說我一定要嫁給他,我爹孃是寵着我的,雖然覺得不妥,但是也答應了。只是我兄長嫂子那時候非常反對這門婚事,爲此我差點兒和他們斷絕關係。好在那會兒家裡還是爹孃做主,兄嫂雖然生氣,卻也沒辦法。我知道兄嫂的心思,他們看我長得不俗,盼着用我去攀高枝呢。我怕遲則生變,畢竟爹孃的身體並不好,就讓無爲趕緊上門提親下聘。可那時候他家是真窮啊,家裡都燒了,卻有人拿着他二叔的賭債上門逼着他還,他娘是個有骨氣的,竟然真就咬牙擔起了李家的債,那可是上千兩銀子,奶奶不知道,那會兒我有多心疼他們孃兒倆。可是也沒辦法。我原本想着偷偷給他錢,讓他置辦點像樣的聘禮,可他說什麼也不肯,只說若是連聘禮都要我出,那他真的做不成人了。所以……”
她說到這裡,便看向夏清語道:“妹妹知道他第一次來我們這裡,爲什麼提着一隻雞一隻鴨子嗎?”
“莫非……他當日就是用這兩樣做的聘禮?”夏清語再次被驚住了,不管怎麼說,這真的是很離譜,當初李絕心到底窮成什麼樣啊?該不會住的都是茅草房吧?
江明月點點頭,聲音哽咽道:“其實他準備了一點聘禮的,雖然鄙薄,卻絕對不至於這樣離譜。偏偏在那之前,他們的債主上門,逼着他們還債,把所有的聘禮都拿走了。那件事後來我才知道,是我兄長在背後指使的,他以爲這樣就可以讓無爲知難而退,卻沒有料到,第二天,無爲提着一隻雞一隻鴨子就過來了。那是那個時候他們家唯一能拿出來的東西。所以,那天我看見他又提了雞鴨上門,我就想起他來我家下聘那一幕,若不是後來發生的變故,我那一次就嫁他爲妻了。如今驟然再看見這兩樣東西,妹妹你說,我怎能不心如刀絞。”
夏清語見江明月的眼淚都下來了,連忙安慰道:“好在如今你又可以嫁他了,雖然遲了十幾年,但總算等到,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剛剛五姐姐說的變故,可是那陳半斤?”
江明月眼中立刻射出仇恨的光芒,咬牙切齒道:“不是那個老王八還能有誰?那個老王八蛋,我……我恨不能把他挫骨揚灰。那時無爲的聘禮雖然就像個笑話,好在爹孃疼我,也沒爲難他,本來再有半個月,我就可以嫁他爲妻。誰能想到,那老王八就在這時去了我們那裡,在街上看見我,他……他就派人打聽,知道我身份,就許給我兄長許多好處。那時我家裡的鋪子早已經交給兄長,他一聽見那老王八的條件,立刻豬油蒙了心,逼着父母悔婚。我和他爭吵,他就乾脆把那老王八帶回了家裡,當面脅迫我,我又不是那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陳家的惡名怎會不知道?又怎肯屈服?可是那老混蛋說,他說……若是我不悔婚,就要讓無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或是將他誣陷入監牢,或是斷了他所有生計,讓他眼睜睜看着母親凍餓而死。我……我……妹妹,我當時實在是沒了辦法,就算我再怎麼剛強,可爹孃孱弱,兄嫂逼迫,還有這樣一個隻手遮天的老惡棍,我……我知道他說得出就做得到,被陳家害得家破人亡的還少嗎?”(……)
ps:呼,五姨娘這事兒交代完,清語就進入了醫錦還廂的倒計時。撒花並求票,粉紅票推薦票都砸給我吧QQ空間騰訊微博新浪微博網易微博百度貼吧人人網QQ收藏百度搜藏複製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