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和秦姑娘去逛園子了?”在少年身後,琥珀走出來,含笑和許姨娘秦書湘打着招呼。見許姨娘目光只盯在少年身上,她就笑道:“這是我姑媽家的表弟,如今也在爺身邊伺候着,恰好我這裡有些東西要捎給姑媽,原本我和朝雲說了,想讓他找個小子在二門外接着,偏偏爺知道了,就開恩讓我表弟親自來拿。”
說完就扭頭對旁邊少年道:“虎子,還不見過姨娘?”
那少年眉清目秀脣紅齒白,倒是一副好模樣,聽見琥珀的話,便先把東西放下,認認真真行了禮,然後垂頭小聲叫了聲“見過姨娘。”
“原來是你姑表弟,我怎麼不知道爺跟前還有他伺候着?是纔到爺身邊嗎?”許姨娘看那虎子也有二十多歲的年紀了,心裡不由得疑惑,暗道陸雲逍身旁除了朝雲和暮雲是二十出頭之外,其他的都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什麼時候又蹦出這麼一個來?
就聽琥珀笑道:“他也是運氣到了,擋都擋不住,就是一個多月前,不知怎麼遇見了爺,爺說他機靈,自己身邊就朝雲暮雲兩個,不太夠用,就把他調到身邊了。”
許姨娘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卻不露聲色,微笑道:“是嗎?這麼說,還真是他的運氣到了。”
琥珀笑的歡暢道:“可不是?我姑媽一家子都是府裡奴才,從沒想過能有這樣體面的。”說完便對虎子道:“好了,你快回去吧,別耽擱太久,誤了爺的差事。”
那虎子答應一聲,轉身走了。這裡許姨娘和秦書湘回到自己院子。秦書湘見她一路都在沉思,不由得疑惑道:“姨娘怎麼了?這種事兒不是很尋常嗎?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玄機不成?”
許姨娘笑道:“沒什麼,我只是由此想到了一些事,姑娘不用放在心上。”不管是不是自己猜測的那樣,都不能讓秦書湘知道,不然豈不是往她的興頭上潑下一盆冷水?
進到屋裡,果然見桑綠枝已經在等着了。她爲桑綠枝和秦書湘做了介紹。就如同秦書湘剛聽見桑綠枝,便在心中打起了主意一般,桑綠枝一看到秦書湘是這樣一個貌美如仙的女子。心中也是活泛開來:她如今對於自己和陸雲逍發生點什麼已經完全不抱期望,但她很願意給那所謂心心相印的兩夫妻添點亂。
三個女人各懷心思,都在刻意籠絡着對方,這一場談話自然是盡歡而散。
待把桑綠枝和秦書湘都送走後。胭脂便隨着許姨娘進了裡屋,小聲道:“姨娘剛纔看見琥珀院裡的虎子。似乎有些不高興,莫非您看出什麼來了?”
許姨娘鐵青着臉道:“那個沒出息的,只怕開始在爲自己找後路了,她……她口口聲聲對我忠心耿耿。結果到了這個時刻,卻又打了退堂鼓。”
胭脂驚訝道:“怎麼說?姨娘是不是誤會了?也不能就因爲那個虎子來了一次,您便這麼想琥珀。她平日裡也不是那水性楊花的,若是如今存了這個心思。可是想死嗎?”
許姨娘咬牙道:“她的性子原本不敢想這種事,但若這是爺或者奶奶有意安排的呢?若就是暗示她將來可以有這個退路呢?不然你以爲她剛纔怎麼會一點驚慌表現都沒有?”
“姨娘的意思是說?爺……爺是有意這樣做的?他……他竟然甘心將自己的女人送出去?這……這……”
“你覺得不可能嗎?”許姨娘冷哼一聲:“從前爺難道就沒有通房丫頭?還不是都被那妒婦給賣了?你看爺還說過什麼嗎?若不是那妒婦後來做的許多事忒不像話,爺即使不高興,也未必就會因爲這些事和她決裂。說到底,不過是個通房,爺不是那麼在意的。既然多年前都不在意,如今他有了大奶奶,一心只要過從一而終的夫妻生活,可不是就要把琥珀給打發出去呢?不然的話,我就不信這麼巧,爺就看上了虎子,把他調來做貼身小廝?”
胭脂驚得目瞪口呆,然而想一想,這的確不是沒有可能的。爺向來還算寬厚,雖然如今對許姨娘和琥珀不再近身,然而各種份例並無一絲一毫的短缺,甚至比從前還要豐厚一些。所以如今他不想要琥珀了,替對方尋條後路也是可能的,從前好像就聽琥珀說過,若不是被太太選中了給陸雲逍做小妾,她大概就和姑媽家那個表弟在一起了呢。
一念及此,胭脂的心思不由活泛開來,小聲道:“主子,既然爺有意要給琥珀退路,他或許也會替姨娘……”
不等說完,就見許姨娘擡起頭來,陰惻惻看着她,冷聲道:“替我幹什麼?替我也尋一條後路?你覺得爺是把我給哪個死了老婆的管事好呢?還是乾脆把我給那還沒成過婚的小廝好?”
胭脂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垂頭小聲道:“是,奴婢錯了,奴婢忘了姨娘的身份,琥珀不過是個賤妾,怎麼能和姨娘比?何況姨娘的孃家也是官宦之家。”
許姨娘冷哼一聲,憤恨道:“若是我有退路,我何必還在這裡處心積慮苦苦掙扎?就是因爲我沒有退路,沒有退路……”說到這裡,不由得眼圈兒都紅了,哽咽道:“爺,若是您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從一而終,不來招惹我,那該多好?如今你既納了我做姨娘,卻又要玩什麼從一而終夫妻情深,你……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憑什麼要守活寡?憑什麼?你沒資格怪我給你添亂,沒資格。”
胭脂看着自家姨娘情緒激動,有心要勸兩句,卻又不敢勸,知道許姨娘心裡這團火憋太久了。因默默嘆口氣,轉身出門去吩咐小丫頭到廚房端清肺敗火的甜湯去了。
“老祖宗,母親,剛剛李大人給我傳了信兒,說是大姐姐與此案無涉,可以從大理寺放出來了。你們說,咱們該怎麼安置大姐姐纔好?”
清晨時分,夏清語秦書盈葉夫人都聚在餘老太君這裡,沈夫人因爲不舒服,所以沒過來請安,只打發了丫頭來和餘老太君說一聲。
結果幾個人正要散去,就見陸雲逍興沖沖闖進來,一開口就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餘老太君和葉夫人又驚又喜,夏清語懷中的小平安也興奮地一下子就蹦到了地上,來到陸雲逍面前扯着他衣袖道:“真的嗎舅舅?這是真的嗎?我娘可以出來了?”
“是啊。”陸雲逍抱起小平安,在地上接連轉了幾個圈子,然後在他小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笑道:“平安很快就可以見到娘了,高不高興?”
“高興高興。”平安拼命點着頭。這時餘老太君也笑道:“無論如何,先讓珊兒回來一趟,十八年了,也不知道她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兒。”
葉夫人連忙附和道:“對對對,讓她先回來一趟。以後的事,咱們再商量。”
夏清語道:“叫我說,大姐姐可以在咱們家住幾日。若有人問,就說是因爲她長得很像咱們府裡暴斃而亡的大姑娘,所以我們爺特意請她過來,慰藉一下老太太和太太的思念之情。這之後,就在附近替他們買一所宅子,讓他們就在京城定居,以後就可以經常往府裡來。”
陸雲逍遲疑道:“若是經常走動,難免又要被有心人抓到把柄……”
不等說完,就聽夏清語笑道:“這有何難?就說太太一見趙盧氏,便淚如雨下,只說和自己的女兒簡直太像了,因說這是上天給的緣分,所以認了趙盧氏做乾女兒,如此一來,也是合情合理,旁人也沒有話說。”
陸雲逍一拍巴掌,哈哈笑道:“還是清語聰明,這主意當真好極了。母親覺得如何?”
葉夫人高興地直點頭,此時的她,心裡對夏清語真正是充滿了感激,這個大兒媳婦完全沒有因爲大女兒曾經做出的事而和對方劃清界限,正相反,大女兒和女婿能夠得脫厄運,這其中還多得她的助力,如今更是幫忙想出了一個如此兩全其美的辦法。在這一刻,葉夫人衷心慶幸當日兒子能夠堅持己見,將夏清語娶進門,更爲自己從前以死相迫的野蠻行徑而慚愧不已。
秦書盈在旁邊冷眼看着,哪會感受不到葉夫人對這個大兒媳婦的感激喜愛之情,她心裡不由酸溜溜的,但旋即想起當日夏清語主動勸自己的那番話,那是真正爲自己着想的,不然的話,夏清語完全可以冷眼旁觀二房的雞飛狗跳,看自己被一個賤人壓制的笑話,可是她沒有,而是冒着被自己猜忌嫉恨的嫌疑,主動和自己說那些話。對方對自己如此誠心懇切,自己此時竟然會因爲她和姨媽婆媳感情更深一層而嫉妒,自己還是個人嗎?
這樣一想,只覺着臉上發燙,羞愧不已,連忙也笑着道:“大嫂子的主意當真妙極,如此一來,什麼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老爺也不用被劉家那個誓言困擾,當真是皆大歡喜。”
葉夫人含笑點頭,想了想又囑咐道:“這事兒不許傳出去,對府中下人們,也是這一套說辭,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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