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完,廳裡頓時就笑開了。原本在府裡傳的沸沸揚揚的這件事,就在這樣笑聲中把餘老太君葉夫人等的心理陰影盡數化開。
水幽蘭幾乎要氣得暈倒過去,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而毫無辦法。不由深悔自己今天就該託病,不來這裡。原本還想着怎麼能再不動聲色的陷害秦書盈一把,卻不料因爲夏清語,不但沒陷害成秦書盈,倒把自己先前苦心經營出來的局面給徹底翻轉了。
當下衆人落座,有了夏清語和秦書盈來調節氣氛,這一頓飯自然是盡歡而散。當然,每個人心裡真正的歡喜和哀愁,那就只有她們自己才知道了。
宴席結束,夏清語掛着許姨娘的事,正要趕過去看看,就聽葉夫人道:“清語,盈丫頭,你們兩個來我屋裡,昨兒宮裡的貴妃娘娘賜了一百匹上好的綢緞,要給你們三妹妹做衣裳,她用不了那麼些,你們來挑幾匹回去。”
夏清語一愣,直覺的就要拒絕,清雲院庫房裡還有幾百匹的布料呢,哪裡用得着去沾陸明芳的?卻聽葉夫人笑道:“這些都是時新的料子,三丫頭也說過,要讓你們挑幾匹回去,你們莫要辜負了她的一片好心。”
這樣一說,夏清語也無奈了,只好和秦書盈一起過去,幫着參詳了一番,又各自挑了幾匹布料,忽聽葉夫人道:“盈丫頭那匹料子,有些太鮮豔了,怕是不太適合你穿。”
秦書盈笑道:“太太,這匹料子不是給我挑的,是給水姨娘挑的。她皮膚白,身材又玲瓏。穿這樣鮮豔的料子正襯呢。再者,她素日裡總喜歡那些素淨衣服,年紀輕輕的,身上不是白就是灰,我覺着不好,您看她從進了府裡,哪裡比得上剛進府那會兒?她這些日子又說睡不好。所以把這鮮豔料子給她。也壓壓她身上那些晦氣。”
這番話說出來,葉夫人便堆了滿臉的笑容,感嘆道:“好啊。真是好,你能這麼想就好了,我就盼着你們能妻妾相安,早點讓我抱上孫子。難得你看開了。”
秦書盈笑道:“實話不瞞太太說,兒媳一開始哪裡看得開?多虧了大嫂子教導我。甚至不惜拿出她從前的例子,這才讓我恍然大悟,不是大嫂子,我如今還陷在那些嫉妒憤恨裡拔不出來呢。”
這樣一說。就更加可信了。葉夫人聽得直點頭,看着夏清語讚了幾句,之後妯娌兩個告辭出來。又說了幾句話,便分別回了各自院子。
夏清語一進門。便忙忙問白薇道:“你剛纔去許姨娘那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是粉黛親口告訴你的嗎?胭脂呢?怎麼不見?”
白薇驚訝道:“奶奶急着回來,就是爲了問這個?是粉黛告訴我的啊,這當中難道有什麼玄機不成?胭脂是常年跟在許姨娘身邊的,去白馬寺,怎麼會不帶着她?”
夏清語就把陸雲逍對自己說的話說了一遍,然後皺眉道:“我和爺回來的時候,你們爺就急着要去問她,是我勸住了,我那會兒還說‘怕她跑了不成’,誰想到如今她竟不在府裡,又沒和人打招呼,這……該不會是真的跑了吧?”
白薇失聲道:“不會吧?那……那粉黛還在屋裡呢,粉黛和胭脂都是許姨娘的陪嫁丫頭,沒理由許姨娘和胭脂跑了,卻把粉黛扔下了啊,再說……這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嗎?姨娘的孃家就在京中,她能跑去哪裡?總不成連孃家都不要了吧?那是逃跑還是找死啊?”
她這樣一說,夏清語還微微放了心,因失神了一會兒,忽然又道:“其實說起來,我倒希望她是跑了不要回來,不然怎麼處理?也像甄姨娘那樣放她回去?可她明顯做的壞事比甄姨娘還多,更不用提蓉兒和柱兒這件事,也有可能是她暗中推手的。可若真是就處置了她,要了她的性命,我……我又覺着她罪不至死,宅門裡的女人不易,誰願意守活寡?”
白薇聽見這話,也是微微愣神,她聽多了大宅門後院的殘酷,固然妻妾表面相安的多,然而這其中又有多少姬妾被隨便安了罪名就迫害致死?更不用提許姨娘這樣證據確鑿的罪大惡極,那若是落在大婦手中,真是半點兒活路都沒有,奶奶卻又偏偏說出這樣話來。
正想着,就聽夏清語又嘆了口氣道:“又或者,她真的是跑了。你說她孃家在京裡,那又如何?甄姨娘被趕出去後不是回了孃家嗎?可如今連點信兒都聽不到,說是被扔去莊子上自生自滅了,女兒性命,比不得家族前程要緊。許姨娘那麼聰明,怎麼會看不透這個道理?所以她若是收拾了細軟離去,我一點兒也不會奇怪。”
白薇正要說什麼,就聽外面一個怯怯的聲音道:“奶奶……在嗎?”
“是蓉兒的聲音。”夏清語站起身,就聽門口小丫頭道:“在呢,我去給你通報聲。”
夏清語便高聲道:“是蓉兒嗎?進來吧。”話音落,只見門簾挑起,接着蓉兒猶猶豫豫走進來,先是膽怯看了夏清語一眼,接着又垂下頭,小聲道:“奶奶,奴婢昨兒回去,前思後想爺說的話,覺着……真是有道理。奴婢願意向奶奶坦誠一切,只是……憑良心說,許姨娘並沒有把着奴婢的手教奴婢去做什麼,都是奴婢自己豬油蒙了心,才做出那樣糊塗事來。”
“怎麼回事?你說來聽聽。”夏清語讓蓉兒坐下,卻見她“撲通”一聲跪下,夏清語忙扶她起來,接着就聽她將整件事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只聽得夏清語和白薇面面相覷,直到蓉兒講完了,白薇才搖頭恨鐵不成鋼的道:“都這個時候兒了,你還不忘爲她說話,說什麼不是她教唆的,都是你自己豬油蒙了心。我呸!這還不叫她教唆?你自己想一想,若不是許姨娘在你面前說了這些話,你……你能異想天開,想出奶奶是要奪你兒子過繼這種事?分明就是她……就是她……奶奶,那個詞兒是怎麼說的?”
“引導。”
夏清語長長吐出口氣,事情到現在已經很明白了:蓉兒會做出這些瘋狂的舉動,完全就是被許姨娘一步步引導着走下去的。
“啊對,就是引導,你這是一步步入了她的套兒啊。你也不想想,大奶奶來京城之前,她理不理你?怎麼偏偏大奶奶回來後,她就和你親近了?這女人太可怕了,怕是她那會兒就打好了要利用你的心思,只是沒人知道。天啊,真真是蛇蠍心腸,連柱兒那樣的小孩子都要利用,太可惡,太可惡了。”
正說着,就聽外面一個聲音笑說道:“喲,是誰惹了我們白薇姑娘生這樣大氣啊?說出來我聽聽。”隨着話音,陸雲逍挑簾子進來,看見蓉兒也在,就有些詫異,但旋即便明白了,淡淡道:“怎麼?你想開了?所以要和奶奶坦陳這一切?”
蓉兒臉就紅了一紅,小聲道:“奴婢……奴婢想了一晚上,所以……所以……”她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什麼來,卻聽陸雲逍正色道:“你不會是心裡還有愧疚吧?蓉兒你什麼時候這麼糊塗?對一個利用自己的蛇蠍女人還要愧疚?你就該拿菜刀去砍了她纔是。”
“未必能砍得成啊。”夏清語嘆了口氣,而陸雲逍也果斷從這句話中聽出了些什麼,轉頭道:“什麼意思?”
夏清語就把今天許姨娘去白雲寺進香,卻並沒有通知任何人的事情說了一遍。不等說完,陸雲逍和蓉兒都愣住了,接着陸雲逍便轉身出門,這裡夏清語和白薇等人對看了一眼,便也起身跟出去。
很快來到許姨娘的院子前,還不等進去,就聽粉黛的聲音道:“那麼些東西,你們沒偷,難道長腳跑了?姨娘在這個家裡還沒到牆倒衆人推的地步,輪得到你們落井下石?說,你們都偷了什麼?弄到哪裡去了?若是不說,等姨娘回來查出,一個個扒了你們的皮。”
“粉黛,怎麼回事?”
陸雲逍就知道不對勁了,推開院門就走了進去,只把粉黛和跪着的兩個小丫頭嚇了一跳,接着看見他身後的夏清語,兩個小丫頭就跪爬着來到她身邊,哭訴道:“奶奶救命啊,粉黛姐姐非說奴婢們偷了姨娘的東西,可奴婢們從早到晚都在院子裡服侍,就是出去一趟,帶那麼些東西,難道不怕人看見?奶奶替奴婢們做主啊。”
粉黛看見陸雲逍和夏清語,也是慌了手腳,行禮後小聲道:“回爺和奶奶的話,奴婢剛剛去姨娘屋子裡收拾,發現桌上的首飾盒子不見了,接着姨娘抽屜裡的首飾和金銀都沒了,今兒姨娘出去,特地讓奴婢看家,沒想到就出了這樣紕漏,奴婢擔待不起,這院子也沒人來過,除了我們三個,並沒有人,所以……所以奴婢就忍不住問了她們兩個……”()
ps:嘿嘿!水幽蘭這回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