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逍只氣的怒髮衝冠,眼見秦書湘披頭散髮赤身裸體,此時嚇得淚流滿面抓了被子死死裹住身體,他豁然轉回頭去,就見劉二壯麪紅耳赤,雙目充血,嗷嗷叫着從地上爬起,就又撲了過來。
“你是要作死嗎?”
朝雲此時也衝了進來,眼看劉二壯還要往前撲,他忙一把扯住這傢伙的後脖領子,卻見那劉二壯如同瘋牛一般,不停吼叫掙扎,朝雲是有功夫的,竟然拿他不住。
這時暮雲也從外邊回來,聽見書房這裡鬧嚷嚷的,便連忙奔進來,一看屋裡情形,也是嚇得腦袋立刻就大了,忙幫朝雲將劉二壯制住,卻見他整個人都發出痛苦的嘶吼聲,不停以頭碰着面前桌子。
“爺,這……這人不對勁。”
朝雲和暮雲看向陸雲逍,而那邊秦書湘在被子裡也是瑟瑟發抖,她此時心中只感到一陣陣的後怕,暗道那粗漢是喝了多少茶水?我……我若被他……豈不是……豈不是必死無疑?
陸雲逍看着劉二壯,眸子裡的滔天怒火漸漸收斂,然後他回頭看了秦書湘一眼,有過白芷的前車之鑑,對今日之事,他已經有些瞭然。心中又恨又氣,偏偏這時候還不能說什麼,因轉過頭對朝雲暮雲和三個丫頭道:“今天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若讓我在外面聽見了一點兒風聲,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去東北莊子上挨凍幹活,明白了嗎?”
“是是是,奴婢們什麼都不知道。”
三個丫頭一起跪了下去。這裡陸雲逍便對朝雲道:“你快去請大奶奶和二奶奶過來,明白該怎麼做吧?”
“是。”
朝雲答應一聲,正要離去。就聽那邊秦書湘尖叫道:“不許……不要叫她們過來……”
陸雲逍豁然轉頭,看着她冷冷道:“不叫她們來,這個人就要送命。”
“那只是一個粗漢。”秦書湘尖叫着,心中也是又委屈又憤怒,在她眼裡,一個粗鄙男人的命算個屁?能和自己的前途清白相提並論嗎?
陸雲逍眼睛一瞪,就想把秦書湘罵一頓。但考慮到這畢竟是親戚家的女孩兒。不該他來管教,只好又忍了氣,轉回頭對朝雲道:“按照我說的辦。”
“大哥哥……”
秦書湘也知道自己的態度有些蠻橫了。連忙又眼淚汪汪扮可憐軟語相求,卻聽陸雲逍冷冷道:“六妹妹,這件事不能不讓盈妹妹知道。一條人命,也不可能在壽寧公府裡就不明不白沒了。我只讓人請大奶奶和二奶奶過來。已經是很爲你着想。”
秦書湘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陸雲逍這番話。顯然是有所暗示。一時間她羞憤交加,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懼,不由賭起氣來,暗道你不肯讓一個粗漢死在壽寧公府。那我就死在這裡好了。
這樣賭氣想着,便要一頭往牆上撞去,反正此事若是被人知道。她也沒臉活了。然而目光落在旁邊的白牆上,想到死後便什麼都沒了。她才發現,這種恐懼竟比此事被撞破的恐懼還要厲害。
又怕丟人又怕死。秦書湘到這個地步,唯有把頭埋在膝蓋裡嗚嗚痛哭,後悔不迭了。
夏清語原本就是在清雲院等着陸雲逍,秦書盈則正和春繡吃飯,見朝雲親自來請,面色驚惶,而且只讓她們一個人去陸雲逍書房,便知道有大事發生,當下一個丫頭也不帶,都忙忙往書房趕來。
還不等進院門,就聽遠處書房裡傳來一陣陣痛苦大吼聲,已經有幾個婆子家丁在周圍探頭探腦的看了。
朝雲將夏清語和秦書盈送進書房院裡,轉身殺氣騰騰出來,把這些看熱鬧的全都打發回去,然後便守在院門外,不許一個人在周圍窺探。只是此時天已經擦黑了,若是有人藏在花樹叢後,卻也是難以發現,朝雲畢竟沒長火眼金睛。
夏清語和秦書盈一進來,看見屋中情景,便都愣住了。但兩人都是冰雪聰明,只看秦書湘慘無人色,再看劉二壯的異常,以及陸雲逍的隱怒冷漠,兩人心中便明白了個大概,只是當中一些細節卻沒想通,然而此時卻也不是追問參詳的時候,夏清語眼中到底是人命重要,直接奔着劉二壯就去了。
還不等走出兩步,就被陸雲逍拉過去,只聽他低聲道:“這人是中了春藥,他那個地方醜態畢露,清語只說有沒有辦法破解春藥,若是沒有,也只能儘快讓朝雲暮雲將他送去青樓了。”
武俠小說中經常出現不和人交合就會爆體而亡的無解春藥,但事實上這不過是杜撰出來的。春藥這東西說難解也難解,不是陸雲逍方悠然李絕心這種有大智慧大堅忍之人,一般人中了就失去理智,化身禽獸;但要說不難解,也真不難解,幾盆冷水澆下去,基本上就都清醒了,不過難受一陣子那是肯定的。
此時不過是三月末,外面還有春寒料峭,恰好書房院子裡有一個水塘,夏清語便對朝雲暮雲道:“把人扔在水塘子裡泡一會兒,準備兩件乾衣服,等他清醒後給換上,另外給人家二十兩銀子,萬一着涼傷風,就當是藥錢了。”
一個傷風感冒,多說一兩銀子也就差不多了,這顯然是夏清語有意補償劉二狀。不過聽在朝雲耳朵裡,這就不僅僅是補償,更是封口費了。
朝雲和暮雲拖着嘶吼的劉二壯就去院子了,這裡秦書盈便猛然奔到秦書湘身邊,眼睛裡都冒出火來,咬牙罵道:“你這個混賬東西,你……你都做出什麼事?”
“不關我的事,我……我都這個模樣了,姐姐怎麼不爲我主持公道?反而要來罵我。”事到如今,秦書湘驚恐之下唯一能夠想出的辦法就是抵賴到底,她絕對不能把真相說出來,不然這以後她就沒臉做人了。
秦書盈心裡這個火大啊,胸脯劇烈起伏着,恨不能把秦書湘給當場撕了:不關你的事?當人都是傻子嗎?看看你被撕爛的衣裳,那是能穿出來的嗎?再說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出現在這書房裡?那粗漢不過是一個修院子的工人,難道要說人家光天化日之下把你劫持過來的?睜眼說瞎話也不是這麼個說法兒。還有那春藥又是怎麼回事?你還敢讓我給你主持公道?我就算是那指鹿爲馬的趙高,這公道也主持不了。
可這滿心怒火不能在這裡發泄啊,難道要指着秦書湘的鼻子說你裝什麼無辜?三歲小孩子都能看出你就是無恥不要臉想來勾引大爺結果卻不知怎麼陰差陽錯差點兒便宜了那個粗漢。這話如果真嚷出來,秦書湘固然是沒有臉活了,可自己也要擔上一份天大的責任,誰讓自己是這個不爭氣的狐狸精妹妹的姐姐呢?雖然她做這事兒,把自己瞞了一個死,可到時候誰會和自己講這個道理?
秦書盈想到此處,只覺着太陽穴突突地跳,兩眼冒金星,真恨不能上前把秦書湘一巴掌打死。平日裡還覺着這個妹妹不錯,哪想到她心裡竟然打着這樣齷齪主意,如今丟人丟到了這麼多人面前,雖然說陸雲逍下了封口令,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兒能瞞住嗎?更不用提若是一旦讓她得逞,自己以後在陸雲逍和夏清語面前還怎麼做人?
饒是秦書盈當了幾年的家,平時處事也算乾淨利落,此時卻也不知該如何處置了。如果是從前,她自然可以將所有過錯都推到那劉二壯身上,她眼裡是從沒有那些販夫走卒的。可如今深知以夏清語和陸雲逍的性子,他們絕不肯冤枉那個傻大個兒,且這也是造孽的事,所以這個主意是不用想了。
“二奶奶息怒,六姑娘大概不知怎的來了這裡,這會兒也是嚇壞了。芳草,快去六姑娘房裡,讓她丫頭拿兩件衣服來,這春寒料峭的,受了寒可不好。”
夏清語上前,輕輕兩句話,總算替秦書盈解了圍。她這會兒纔想起秦書湘身旁的小丫頭,不由恨恨罵道:“是了,清露那個蹄子,跑哪裡死去了?都不陪在主子身邊,要她有什麼用?”
夏清語道:“好了,這會兒說這些幹什麼?還是趕緊讓六姑娘回去吧,她受了驚嚇,也得好好將養將養。”
秦書盈惡狠狠瞪了秦書湘一眼,卻是沒再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嚇得面無人色的清露捧着兩件衣服奔進來,看見秦書盈就要跪下,卻被夏清語輕輕一拉,聽她低聲道:“去服侍你們姑娘穿衣服,先回去再說。”然後又看了秦書盈一眼,搖搖頭示意她壓住火氣。
秦書盈深吸了幾口氣,終於是什麼話都沒說,和清露一起悄悄送秦書湘回園子裡的住處去了。這裡夏清語在屋中怔怔站了一會兒,才慢慢走出來。
陸雲逍就坐在椅子裡,看見她出來,便嘆了口氣道:“人心真是難測,你說她是圖什麼呢?許姨娘白芷琥珀的前車之鑑纔過去了幾個月?她就全都忘了。更不用提素日裡你對她着實不薄,她做出這樣事的時候,竟然就一點都不爲你想一想?哪有這樣無情無義無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