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愣住了,即便陸雲遙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他對這種淺顯的法醫知識也是一竅不通。夏清語就不同了,本身就是醫學專業出身,又經過那麼多刑偵劇推理小說的薰陶,這點最基本的知識還是知道的。
“沒錯,嫂子說的沒錯,那賤人,她抓着我的手,是往上撩了一下,嫂子就好像在當時親眼目睹了一樣。”秦書盈激動了,連連點頭證實夏清語說的沒錯,如果不是一直以來的修養,她這會兒非手舞足蹈不可。
“這……這也不一定能說明什麼,也許……也許是盈妹妹故意的……”陸雲遙弱弱地辯解,話音未落,就見妻子憤怒瞪過來,一時間也不由有些心虛慚愧,低了頭輕聲道:“這……我只是說也許……”
“我知道二爺心裡肯定是有疑慮的,你必定想着我和盈妹妹交好,大概故意幫着她說話。這也不難。水姨娘的傷口實在太淺,估計她也不敢傷自己太深,這萬一要是拿捏不好力道,一命嗚呼了,多冤枉啊。她如今懷孕已經五個月,這樣淺的傷口和一點驚嚇,未必就能造成小產,可若不小產,後果就不甚嚴重,也激不起老爺太太的怒氣,所以我大膽推測,她在此之前,必定如當日的甄姨娘一般,服了能導致小產的藥物。剛纔我把脈之時,脈象也證實了我的推測,但只怕二爺也不肯聽信我這一面之詞。不過沒關係,費大夫過一會兒就到,讓他一把脈。若水姨娘真是用藥物做了手腳,保準費大夫把你用了什麼藥都能說的明明白白。當然,二爺信不過我杏林館中人的話,也可以去請御醫,太醫院是有幾位國手的,憑二爺面子,不至於請不來。那時可不就是真相大白了?水姨娘,你覺着我找的這幾個證據如何?夠不夠坐實你處心積慮陷害二奶奶的罪名呢?”
陸雲遙遲疑的看向水幽蘭。他以爲心上人會竭嘶底裡的哭叫,會繼續大聲叫着自己是冤枉的,只要她堅持,那自己就相信她。如果這真的是嫂子和妻子聯手做的一個局,目的就是爲了陷害愛人,他絕不會輕易屈服,善罷甘休。
然而他卻只看到愛人在那裡篩糠似得發抖,她直勾勾盯着夏清語,那目光裡不是被誣陷的憤怒,全是被拆穿後的不甘和怨毒,面對夏清語的質問,她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雲遙的身子猛然就晃了幾晃。他愛水幽蘭不假,但總還不至於因爲心愛的女人而昏了頭,愛妾的表現已經很明白告訴他事實真相究竟是怎樣。雖然這個真相他根本沒辦法接受。
“奶奶,桑娘子過來了。”
門口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還不等夏清語說話,秦書盈便高聲叫道:“快讓她進來。”話音落,門簾挑起,管小廚房的桑娘子垂頭走進來。正要跪下行禮,就聽夏清語道:“禮就免了。我問你幾句話,你必須如實回答。”
“是,奴婢不敢隱瞞奶奶,但凡奴婢知道的,必定言無不盡。”桑娘子倒還有些知識,這樣場面雖然有些拘謹,卻還不顯慌亂。
於是夏清語便問道:“春繡說讓你們素日裡注意二奶奶的飲食,二奶奶的食物都是你們親眼看着的,這期間沒人動手腳嗎?”
“沒有,奴婢對天發誓,奴婢都是眼看着的,每次煙雨煙雲兩位姑娘過來,奴婢也是盯着她們。”桑娘子對秦書盈倒是忠心耿耿的,知道夏清語問話的意思,索性挑明瞭說。
“哦?煙雨煙雲兩位姑娘經常過去嗎?”夏清語一挑眉,就見桑娘子點頭道:“是,姨娘自從有了身孕後,口味十分刁鑽,一天裡兩位姑娘要往廚房跑好幾趟……”說到這裡,桑娘子似是努力回憶了一下,然後吶吶道:“奶奶這一提醒,奴婢倒想起來,她們每次來小廚房,好像總喜歡去給二奶奶做飯食點心的竈上看一看轉一轉,奴婢只當她們是要暗中和二奶奶攀比,也沒多想,但每次奴婢都是緊盯着,確定她們沒動什麼手腳,大奶奶請想,就算是下藥,總該有個打開紙包的過程吧?這樣動作如何瞞得過奴婢?”
“就是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下藥才叫本事呢。”夏清語冷冷一笑,秦書盈可能是鉛過量,如今看來原因就在煙雨煙雲兩個丫頭身上,於是她轉過頭看向那兩個丫頭,沉聲道:“你們過來。”
煙雨煙雲此時已是嚇得魂不附體,她們素日裡爲了下藥方便,幾件衣服袖子裡都縫了凹槽,今日穿的也不例外,誰能想到夏清語來了,不過問了幾句話,竟然就把火燒到她們頭上了,這若是真讓大奶奶參透了內中玄機,只要一檢查袖子,那凹槽上大概還沾着些粉末呢,到時如何能不露餡兒?
兩個丫頭心中發怵,面上卻是不敢露出絲毫破綻,因走到夏清語面前,就見她把兩人手微微擡起來仔細看着,也不知在看什麼。
“沒有長指甲?”
檢查結果也頗出乎夏清語的預料,她以爲這兩個丫頭是把含鉛的東西放在指甲裡,然後不漏痕跡的下在秦書盈飯食中,誰知兩個丫頭的指甲都是光禿禿的,並沒有留長。
“是,姨娘有了身子,經常需要奴婢們扶持着,奴婢們怕留長指甲傷了姨娘,所以剛知道姨娘有孕的消息後,就把指甲剪短了。”煙雨煙雲鬆了口氣,暗道幸虧當初姨娘出的好主意,不然真藏在指甲裡,可不就露餡了?
剛想到此處,就見夏清語皺起眉頭,抓住她們袖子放到鼻子下聞了聞,一邊喃喃道:“好濃的香粉味兒,難道你們平日裡有往袖子上撲粉的愛好?”
兩個人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下一刻,就見夏清語猛然將她們衣袖翻過來。
煙雨煙雲不約而同的身子一軟,險些坐倒在地。那邊春繡和秦書盈察覺有異,連忙也湊了過來,看見那袖子上的凹形暗槽,也都是一愣,接着就聽夏清語冷笑道:“原來如此,真是好心機。”
說完見葉夫人也湊了過來,她便指着那凹槽道:“太太請看,這袖子裡還沾着粉末,若我沒有猜錯,這應該是些劣質香粉,或者還夾雜着其它東西,總之,這就是下在二奶奶飲食裡,導致她脾氣失控的罪魁禍首。這兩個丫頭每次去廚房時,將袖頭這豎起來的布條壓下去,然後伸手假裝在二奶奶的鍋子上攪一攪,粉末便順着凹槽滑下,只要袖子放的低一些,或者有蒸汽遮擋,那桑娘子就是生了火眼金睛,也發現不了,更何況她只以爲下藥要有動作,沒想過這樣不動聲色也能下藥,所以竟讓這兩個丫頭一直得逞,以至於二奶奶的脾氣越來越暴躁,纔會在今日徹底陷入了水姨娘設計好的殺局。”
她說到這裡,便轉頭問桑娘子道:“今兒臨時小廚房的水果和水果刀是誰放在桌上的?”
“是煙雨姑娘,早起時奴婢恰好在這臨時小廚房裡給姨娘熬甜湯,她說姨娘想要吃桃子,因在廚房裡削了半碗,然後煙雲姑娘就叫她回去,說是姨娘身子不好,桃子先不吃了。煙雨姑娘就把桃子放在桌上,不許我們動,只說姨娘不知什麼時候想起來,大概又要吃的。當時奴婢還覺着奇怪,心想姨娘要吃,再削就是了,不是更新鮮?不過煙雨姑娘既然吩咐了,誰敢動?沒想到後來就讓二奶奶看見,拿了去用。”
夏清語看了葉夫人一眼,又看向陸雲遙,最後目光落在癱軟在地的水幽蘭身上,沉聲道:“事情到此,已經是真相大白了,水姨娘你還有什麼話說?是不是真的要二爺請來太醫院的國手,爲你把脈,看你喝得是什麼藥物導致小產,你才肯死心認罪?”
水幽蘭如同死人一般一言不發,她實在是已經無可抵賴。
夏清語的目光又落在陸雲遙身上,即使她對這個小叔諸多意見,然而此刻看見對方打着顫的身子和破碎不堪的眼神,心中也不由升起一絲同情,因原本想擠兌的話就默默吞回了肚子裡。不管是不是做錯了,但陸雲遙對水幽蘭,的確是付出了一腔真情吧,卻不料這滿心的愛戀,卻恰如照進溝渠的明月光,到最後只得了這麼一個結果,真是讓人情何以堪。
“喪心病狂,簡直是喪心病狂禽獸不如。”真相大白,葉夫人簡直都氣哆嗦了,再看地上的水幽蘭,哪裡還有一點兒憐惜同情,恨恨罵了一句後就對着身旁的婆子喝道:“把這賤人和她兩個黑心奴婢一起捆了,先關到柴房去,等老爺和逍兒回來再處置。”
“是。”幾個婆子答應一聲,這裡葉夫人便轉身對夏清語秦書盈道:“咱們走吧,這屋裡真是一刻也呆不得,人心怎麼能險惡到這個地步?清語,盈丫頭體內……你說的那個什麼香粉過量,有沒有辦法根治?這可得想個法兒把那些粉給弄出來啊,不然盈丫頭的後半輩子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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