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崖?!”雲菱一雙水眸盯着盛啓,再看到他們面前的懸崖。黑夜裡倒是看不清楚懸崖有多深,但是從此處距離天上的星星彷彿伸手可摘的感覺來猜測,這地方海拔絕對上四千!
“王爺?”素來冷靜的墨夜,此刻聽言亦是愕然。雲菱不清楚這熊耳峰懸崖有多高,他可是清楚得很。從這裡跳下去絕對是粉身碎骨,絕無生還的可能。
其後跟上的長風聽言驚道:“王爺,萬萬不可!”
“否則呢?”盛啓反問兩人,那雙幽深的黑眸裡,卻有任何人都看不穿的濃霧。
長風和墨夜聞言怔了怔,他們的目光都看向了被逼近峰谷內的影衛。此刻無論怎麼看,那些道士都處於優勢。而素來在對敵時算得上所向披靡的影衛,此刻卻顯得十分被動,頗有捉襟見肘之感。
“你二人帶影衛朝左彙集,盛京帶着道士目標是本王和菱兒,自然會朝着本王這邊過來。你們趁此時機,從邊路撤退離開。”盛啓安排道。
“王爺既知道有這小路,爲何不帶着王妃先走!”墨夜聽言就不明白了。此處他們都不曾來過,並不知道會有這條小道。但是既然盛啓說有,那必然就是有。
“王爺!現在還有時間,您帶着王妃從小路下去。”長風此刻也不多問了,只請盛啓往小路去。而他的眼神充滿了堅定,只怕若是他留守,拼死到最後也要爲盛啓和雲菱的離開爭取時間。
“菱兒,下令。”盛啓沒有多餘的話,但他如今不是影衛令主。
雲菱此時站在盛啓的身邊,她的腰肢被他的手臂緊抱着。她不知道他有什麼計劃,但是既然他說要跳崖,那就跳崖吧。
“王爺!”長風和墨夜知道盛啓這句話意味着什麼,那就是要用影衛令來壓制他們。
盛啓眸光黑沉:“聽令!”
長風不願意相信盛啓是那種等死之人,可是此前紮營下來之後,他就查探過這個地方。從此處懸崖跳下去,就算下頭有河流,也絕對是死的下場!即便盛啓的內力很渾厚,但也終歸是人。
因爲這裡實在是太高了,縱使有絕世的輕功,也不可能在這等地方跳下去逃生!那只有是神佛才能辦到的,這是絕對的死地!
墨夜聽言跪地道:“王爺,請讓屬下跟隨。”
“還有屬下!”長風不願意離開,即便盛啓說讓他們在洛州等。但如果中途出事當如何?
“無論王爺您有什麼安排,屬下二人若是棄您而去,您覺得可信麼?”墨夜是聰明的,他的問話切中了要害。
長風也不愚蠢,聽言就明悟道:“不錯,如果您‘死’,那麼屬下必然赴死!”
“放肆!”盛啓聽言卻冷斥一聲,那口氣有冷然的怒意!
驚得墨夜和長風連忙伏地,卻聽盛啓喝聲道:“既不聽令,本王要你們何用?”
“啪啪啪——”一陣響亮的巴掌聲,自那兵器碰撞聲中傳來。
只見盛京自火光中出現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身旁則是那名中年道士。
“讓本太子來猜猜,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盛京彎脣笑着,笑得虛僞燦爛。
雲菱看着盛京這模樣,就覺得非常礙眼。從前雖然知道他虛僞,但是至少因爲還算長得帥,所以看着不噁心。可現在看着,怎麼都有一種反胃的感覺。
“這是要求你們的主子突圍,你們拼死也要保護他們出去?”盛京嘲諷的看着長風和墨夜,心裡也爲靈山寺這一百零八士而震撼。
盛京很清楚盛啓的影衛都是訓練有素的暗衛,尤其是跟隨在他身邊者,更是影衛中的佼佼者。可如今在靈山道士們的手下,只有一敗再敗的份。
“還是說四皇叔想要以自己拼死,而讓你們帶着雲家女離開?”盛京一步步逼近,在他身後的影衛和道士也都停止了爭鬥,只各自對峙的站着。
“所有影衛聽令!”盛啓卻不理會盛京的嘲諷,而是給所有影衛下令。
“是!”影衛們齊聲喝道,即便戰局不利,但士氣仍舊昂揚。
只聽盛啓用一如往常的冷調令下道:“朝左彙集!”
中年道士聽言眉毛掀了掀,但看盛京卻擡手示意稍安勿躁,道士們這擦沒有阻止影衛往左彙集。可是盛啓再一個號令卻讓所有的影衛聽着這個號令就愣住了——
“沿着你們身後的小道,即刻撤退!”這讓他們離開?
盛京這時候冷笑:“四皇叔,您也未免太不將本次皇侄帶來的人看在眼裡了吧?”
“你敢阻止麼?”盛啓青峰微挑,黑眸冰森的看着盛京。
那時候盛啓和雲菱就站在懸崖邊上,退後一步就是懸崖!那陣仗大有要跳下去的意思,而盛京也發覺了這一點!
“四皇叔自命不凡,如今又正直新婚!果真甘心跳下去?”盛京的眸光在說到新婚二字時,幽暗的盯着雲菱。
一年多未見,少女的容顏已完全長開。那在篝火之光下,顯得甜美絕色的嬌容,水光粼粼的眸,高挑而顯露窈窕的身姿。無一不彰顯着絕代的氣質,無一不流露着傾城的風華。而這原本該是他的女人!
“儘管試試!”盛啓的腳步又往後挪了挪,雲菱只覺得身後山風涼颼颼的,她下意識抱緊了盛啓,嬌小的身姿也往他懷裡鑽入。
這以姿態落在盛京的眼中,自然就是害怕之意。
“四皇叔,菱兒根本不願意陪着你跳。你若要去死,自不會有人攔着你,可菱兒才十五芳華,你便要她與你共赴死麼?”盛京質聲問道。
“她是本王的女人,與你無半點關係!爾等還不執令?!”盛啓的回覆冷酷無情,猶如一名專職的暴君!
“王爺!”影衛們此刻都明白,盛啓是用他自己在保護他們!可是怎麼可以,他們影衛的責任本就是保護眼前這一雙人。一個是他們心悅誠服的王爺,一個是他們承認的令主!
“走!去洛州,等本王!”盛啓令下決絕。
然而那時候所有的影衛全部跪地,他們都很清楚一旦真的從這裡跳下去,根本就無生還的可能!所以所謂的在洛州等他們的王爺,不過是安慰他們的話!那麼他們怎麼可以走?
影衛們用無聲的跪地,來表示心中的決心!他們沒有一個人站起身來,全部都跪着一動不動!那是要誓死追隨的姿態!
可就在這種僵局裡,墨夜忽然站起身沉痛道:“走!別拖累王爺!”
“墨夜?!”長風驚愣,心道墨夜怎麼“臨陣叛逃”了?!
但是墨夜卻沒有解釋,而是率先走到了那被一層層小灌木圍住的小道。他開了路,回頭看向身後的影衛:“走!”
“墨護衛?!”影衛們對墨夜是欽佩的,爲他的武藝和能力,爲他對盛啓的忠心。可是此時此刻是怎麼回事?
“走!”墨夜喝聲再道!
“走!”長風似乎明白了什麼,同樣站起身來與墨夜站在小道前:“遵從王爺之令,是我等入影衛的起誓!”
影衛們低下頭來,隨後一個個都站起了身。因爲長風說的沒錯,遵從王爺指令,是他們入影衛的起誓!
此時那中年道士在盛京耳邊低問:“殿下,真就讓他們走?”
“盛啓這個人對這些部下很看重,咱們的目標本就不是影衛,而是那聖物。這些人走了,也省得再出力對付。”盛京亦是有自己的考慮道。
中年道士聽言有理,也就不再提說。
待到影衛們都撤去,盛京纔看向盛啓道:“皇侄如您所願,並未干擾您心繫屬下的大義,那麼現在是否可以好好談談呢?”
“是該好好談談。”盛啓看影衛都褪去,果然往回站了進去。
盛京也沒有動,而是往一旁的石塊坐下道:“四皇叔是聰明人,該知道此時此刻是絕境。而血脈親情一場,我亦不想爲難你。只要將雲菱交出來,你自可離開此處!皇侄以性命作保,若有違背必不得好死!如何?”
“你當本王傻麼?菱兒身上有聖物,她若落入你們手裡,本王難道還有好日子?”盛啓冷笑反問。
雲菱聽言心中卻微微不舒服,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手中聖物,確實可以控制盛啓。
“四皇叔也當知,聖物既然在雲菱身上,自然由她來操控。只要她不想,又如何會讓你過不上好日子?”盛京亦是笑而反問。
“四皇叔不要告訴皇侄,說您不知道這聖物是有靈性之物,一旦出現並俯身在某人身上,那麼它的作用,只有此人能運用。”盛啓說這番話的時候,眸光再度落在雲菱身上。
而云菱卻是真的只有在此刻才知道這一點!原來聖物真的只有她才能用,難怪除了那次在帝陵它自己脫離,其餘時間她想取都取不下來。
從前是因爲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遇到危險,所以她從來沒想過要取下這東西。而知道它是聖物後,就更沒動過這年頭。一直到它在帝陵資歷脫離出來,其後加上是在盛啓身邊,她才試圖取下來研究過,但結果卻是取不下!
“四皇叔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否則您爲何那麼着急將雲菱娶爲妻?”盛京再度說道,他的目光帶着可笑看着雲菱,“你以爲自己逃離被利用的命運,你又怎麼知道四皇叔不是在利用你?他修煉魔劍心法,根本不可能不受你控制,與其如此不如將你弄在身邊。”
雲菱聽到這裡,承認自己的心不舒服了。
“如果我沒猜錯,你也修了魔劍心法吧?”盛京卻再道!
雲菱聽言青黛動了動,盛京卻笑道:“你可知一旦你修了魔劍心法,帶你催動聖物之時,你控制的就不僅僅是四皇叔,也就還有你自己!如此一來到底是誰控制誰呢?自然是造詣更深的,控制淺的。”
“不相信麼?”盛京像是猜到雲菱的想法,他站起身指着盛啓再道,“不相信你就問他自己!本太子所言,是否有半句是虛的!”
“廢話說完了?”盛啓卻開口了,他也沒有向雲菱解釋什麼。
盛京彎着脣看着盛啓,那聲音充滿了嗤意:“四皇叔何必再裝着高風亮節癡情無雙,你很清楚雲菱是鳳命。假意不要皇位,謀取的是天下江山吧?”
“還有你,雲菱!”盛京看着雲菱,鳳眸裡盡是嘲諷:“你以爲這就是深愛你之人?你認爲他就不是在利用你,不是在謀劃你麼?別傻了,你若沒有利用價值,誰會多看你一眼!”
雲菱笑了,笑顏如雨後清河辦淡雅恬靜,她啓脣回道:“你說的沒錯,人如果沒有可利用的價值,誰會去多看誰一眼?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這就夠了。”
“他能給你的,本太子同樣可以給你!我不知此前發生了什麼,讓你如此的憎恨我。但人是會變的,只要你願意,我盛京絕對不會再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要知道現在盛啓沒有退路了,他只會帶着你跳崖,你過來我的身邊,一切都會如你所願!”盛京發揮着舌燦蓮花的本事遊說着雲菱。
“也許你說的是真的,可惜我不信。”雲菱怎麼可能再去相信盛京,就算是腦子被驢踢了,也不可能再去相信這個人好麼?
一個連自己懷胎九月的女人,都可以活埋的畜生,有哪一點值得相信!
彼時中年道士卻開口了,只聽他道:“雲姑娘,你以前世種種,定論太子不可信。可你又如何知道,再臨死之時你身邊的厲王,就是可信之人呢?你以爲你看清楚了,可是你真的看得清楚麼?有道是,人心最難懂。”
雲菱看向眼前的道士,依舊是那淺笑模樣:“魚目看人,自然永遠看不出真相。慧眼看人,自然能夠看得到人的本質。”
“前朝聖賢亦有看走眼之時,何況此時您已知道,太子殿下方纔所言非虛。如果厲王不存在歹心,又如何會讓你修魔劍心法?難道他的武力不足以保護你麼?難道以你用毒之能,還需要半路出師來學武麼?”中年道士反問!
“你爲何不問你身邊的人,我尊敬的四皇叔?是不敢問了麼?”盛京逼問着雲菱道。
然而盛啓不需要雲菱問,他便側頭看着她道:“他說的沒錯,當你修成了魔劍心法,在你的功力不如我之時,我是可以通過內力強於你而反克聖物對我的控制。”
雲菱凝眸看着盛啓,後者那黑亮的眸裡,有濃深的霧氣。沒有任何的愧疚,沒有任何的不安。
“雲姑娘,與你猜不透的人在一起,不如跟你知道底細的人爲伍。這纔是真正可安心的道,如何不能跟我等合作。”中年道士確實很善於攻心,一步步都在逼着雲菱最薄弱的意志。
雲菱沒有說話,而是安靜的看着盛啓的黑眸。她想從裡面看到那乾淨純澈,可是一直只能看到的,只有那些看不清的濃霧。
時間緩緩流逝,盛京的耐心也在漸漸磨光。他和道士的腳步,已經越發的靠近雲菱和盛啓。
盛啓察覺了兩人的動作,可是此時雲菱的神態,讓他下意識問道:“菱兒,是否願意跟本王?”
雲菱菱脣微微上揚,一雙水眸淺淺的彎起:“走。”
盛啓聽言緊凝的眉峰鬆開了,也就在同時同刻,一張巨大的銀色網自中年道士身上鋪開!那速度彷彿電閃雷鳴而來,然而盛啓的動作更快!
雲菱一剎那間,只聽到耳邊無盡的風聲!那風“嗚嗚嗚——”的嚎叫,讓她的耳膜被震得好難受!她下意識的張開嘴減緩耳膜的壓力。
可同時盛啓的嗓音沉靜而大聲的在她耳邊響起:“抱緊本王!”
雲菱照做了,她被下墜的風颳得張不開眼,只感覺到腰上的手臂緊緊的縛着她。
那時候盛京等人衝在懸崖邊,看到的是那一對男女墮入黑暗的深淵,並且快速的被黑暗吞沒!
“盛啓不可能自殺!這下面絕對有玄機!”盛京不相信道。
“只差一點,這厲王的速度太快!他在此前根本沒有盡全力在打鬥,必然是另有計劃!搜——即刻搜查!”中年道士頗爲遺憾,但也因此瞭解道盛啓的非凡!
也就在那時候,雲菱只覺得下墮的速度似乎變得慢了。她得以稍稍張開眼,黑暗中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吹火摺子。”盛啓開口了。
雲菱忙摸出火摺子吹亮,纔看見盛啓的手上握着一截藤蔓。又聽到上方有嘩啦嘩啦的聲音,像是有重物下墜!
“方本王嘴上,然後抱緊本王!”盛啓顯然並不輕鬆,一身的輕功已施展到最巔峰。
雲菱連忙照做,盛啓才騰出一隻手,卻是將自己的腰帶解開,再把兩人捆綁住後,他才兩手握住藤蔓再度叮囑:“一定要抱緊!”
“好!”雲菱可以感覺現在他們就在半空中飄蕩!只不過因爲四下漆黑,所以她看不到高度。
“嗯。”盛啓兩手猛然一震,那藤蔓因此嘩啦啦散着巨響飛落而下。雲菱只覺得重心猛然下墮,旋即又飛飄而起!整個人比坐蹦極還刺激!
只聽一道細微的“嗤啦——”聲,腰帶似乎經不住折騰,已有些鬆動。雲菱死死摟着盛啓的頸,兩腿也夾住了他的腰身,只覺得這樣還是又要墜落的危險!
果然在又一陣的重心急下時,雲菱的手就脫了!
“小心!”盛啓抱緊雲菱的腰,同時一隻手掌卻是一滑,差點兩人就脫藤掉下去了!那火摺子也因此墮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別管我!你忙你的。”雲菱嚇得大叫,只死死的再度抱緊盛啓。
盛啓稍騰了身,兩手再度握緊藤蔓調整一下,自找出火摺子吹然,接着微弱的火光看了一下道:“再有一會就好了。”
雲菱沒有說話,只要緊牙關死命抱着盛啓。就方纔那火摺子掉下去瞬間不見蹤跡的感覺來看,這裡還是在相當高的地方,一旦摔下去肯定是粉身碎骨了。
盛啓在此後的動作稍微放輕緩了一些,大約一刻鐘後,他終於伸手抱住了雲菱道:“好了,到了。”
雲菱聽說才緩過緊繃的神經,只覺得手臂和腿都在瞬間脫力了!一股劫後餘生的虛脫瀰漫散開,讓她整個人只能由盛啓抱着才穩得住。
“別怕,累了就先睡會。”盛啓輕拍着雲菱的背安撫着。
“嚇死我了。”雲菱的聲音明顯帶着顫抖,可見被嚇得不輕。任誰從幾千米高空,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下玩蹦極,都不可能淡定得了。當然,這要除了盛啓這種變態。
“沒事了,沒事了。”盛啓哄着懷裡的小人兒,自也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原本他一人下來,倒是完全沒有問題。但是要帶着雲菱,他多少也懷着緊張。
盛啓哄了很久,雲菱才漸漸安穩下來。而隨着心緒的安靜,她也沉沉的睡去。
“小菱兒。”盛啓緩緩的喚了一聲,黑亮的眸注視着懷裡的少女。那時候四下雖漆黑,但以他的目力還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而且雲菱就在他懷裡,是如此的近距離!
少女熟睡的模樣,讓盛啓緩緩勾起了脣。他坐下身來,解了外袍將雲菱緊裹住後,亦是不敵疲倦的閉上眼睡去。方纔那麼折騰,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內裡。加上精神也高度緊繃,現在對弈盛啓來說,睡眠亦是最好的補充體力方式。
……
第二日是雲菱先醒的,她張開眼看到的就是盛啓的脖子。接着只覺得渾身發軟,尤其四肢十分的酸。
因爲聽到均勻的呼吸聲,雲菱知道盛啓還沒醒。她悄悄擡頭,看到盛啓那素來乾淨的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的染着塵埃。她微動了動,盛啓的手臂卻收緊了。
雲菱安靜了一下,見盛啓沒有醒來的痕跡,但她想活動一下四肢,所以她伸手要去輕拉開盛啓的抱着他的手臂。
可是這麼一拉開,她才發現盛啓那手掌搭在她身上的地方都是血跡!她連忙查看,發現他的手脫了皮,一層層的血泡密佈着,顯得十分駭人!
盛啓這回也醒了,握了拳道:“無妨,睡醒了可還好?”他伸手也不去捏雲菱的臉了,只撫順她的青絲。
“我先給你挑開這些血泡然後上藥。”雲菱看得心疼,但也知像昨夜那種情況,盛啓的手不可能不受傷。
“不必了,還要走一段攀藤的路。過了之後再一起弄吧,現在整了也沒多大作用、”盛啓不想多此一舉。說話間已站起身來,目光從他們所在的石縫看出去,見天色約莫是巳時。
“盛京此人多疑,必然還會帶人下來搜查,此地不宜久留。”盛啓說話間並未將外袍穿上,而是撕碎了揣懷裡。隨後又忙活着將藤蔓取下,以劍代刀的削掉那些枝枝節節,也不知道是要作何?
“這是要做什麼?”雲菱站在一旁也插不上手。
盛啓並未擡眸,而是忙碌着道:“一會你就知道了,先坐着等會。”
“哦。”雲菱往一旁靠坐下來,因是陽春三月的天氣。這一帶怕是也常有雨水,這石縫顯得潮溼。她想着昨夜盛啓就是這樣躺在溼冷的石頭上,抱着她睡了一晚。
他這樣一個其實有潔癖的人,到了不得已的條件下,把自己逼迫成這般真是難以想象。盛啓如今這副樣子,是雲菱見過他最狼狽的模樣。
臉上的灰塵不說,身上也只穿了黑色的內單衣。如墨的黑髮綰成的發冠已傾散了,顯得他整個人都潦倒落魄。可是看他那眼神,以及沉穩如常的氣質,又覺得仍舊高雅不俗。
“過來。”盛啓似乎忙完了,歇下手便看向雲菱道。
雲菱起身過去:“這是要做什麼?”
“把你往本王身上綁好了。”盛啓抱住雲菱,以削好的藤條將兩人的身體纏住。當纏到胸口時,雲菱明顯彆扭:“這就不用了,我自己抱着就好。”
“你沒受過這種事,還是纏緊些的好。”盛啓卻不贊同,見雲菱扭捏,他黑眸微有戲謔道,“不是還沒長成麼?不礙事。”
“你!”雲菱也不是第一次被嫌棄胸小了,但是可恨的是這個人嫌棄了還要摸!而且她自我感覺以她現在的年齡也不算小了,雖然比起那個什麼華玉公主是要小!
“好了,好了。不說你不說你,你是本王的妻子,就不必拘這小節了。”盛啓說話間將雲菱往自己胸口一綁緊,那柔軟觸動之間,他心頭微漾一層旖旎。但旋即就被他壓了下去,因爲此時此地不宜**。
“哼!”雲菱也只能哼聲了,但這麼被綁着也不是件舒服的事。感覺就像是被盛啓拿揹帶背在胸前的小孩,那感覺十分古怪。
不過盛啓並沒有給雲菱太多的時間去想這些,他在整完這事之後,又將石縫內有人的痕跡處理趕緊才走出石縫。
此時雲菱向下看,才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有多高!就這地方看下去,都是看不到底的!更別說他們昨夜下來的時候,還蕩了那麼久!
“不會掉下去的,別怕。”盛啓抱住雲菱的頭安撫了一聲,長臂已攀住那最爲粗大的藤條往下蕩去。
隨後雲菱真真切切的體驗了一把當蜘蛛人的感覺,不過她全程都不必出力。而盛啓就不一樣了,他一路既然攀住那些藤條,身上還多了雲菱這麼個人,可想體能消耗有多大!
待歇下的時候,盛啓還會把之前撕碎的衣服佈置着撒下一串。那等佈置以及反偵察的細緻,讓雲菱大爲感嘆。這得多細心嚴謹,才能做出這樣嚴密不留痕跡的後手。
如此攀爬,期間以野果作爲食物補充。一直到傍晚時分,盛啓才下了地。那時他整個人已是揮汗如雨,氣息也喘得厲害。
“你不是有內裡麼?”雲菱疑惑與盛啓爲何一路都只用體力。
盛啓解開雲菱後,則靠在一旁的石塊歇着道:“這一條道很隱秘,但盛啓還能帶人尋過來。只有一種可能,我估計就是魔劍心法。原本也可能是因爲聖物,但若他們能查探到聖物,就不可能一直找不到它。”
“通過武功也能查探?”雲菱正幫盛啓處理手掌上的傷,聽言面色有些不好看,這樣一來盛啓不是都不能動武?
“只要不催動魔劍心法,其餘的應該無礙。”盛啓的分析力和排除力簡直驚人,只盛京的出現,就已經讓他揣摩到了這一層。
“那現在怎麼打算?”雲菱青黛擰了擰,如今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還可能會被盛京待到,又要趕着去洛州,這似乎很難辦啊。
“走到下一個城鎮與墨夜、長風匯合。”盛啓顯然已有定論。
“你不都把他們趕走了麼?”雲菱可沒忘了這一茬、
盛啓喘了幾口氣道:“如果這兩人這麼蠢,就不會在最後時刻真的帶人走了。”
“不過這一路要你可能吃不了肉,爲避免麻煩,咱們不能生火。”盛啓也沒想到這一路會走得這麼狼狽,盛京的出現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這倒是沒什麼,你預計我們要走多久?”雲菱詢問道。
“再有兩天可以走出去。”盛啓站起身來,輕拍了自己的背道:“上來。”
雲菱搖搖頭:“我還可以自己走一陣。”
“太慢了。”盛啓卻嫌棄道。
雲菱擰了擰眉心:“你別不識好人心,我這是爲你節省體力。”
“不然是要本王抱着你?”盛啓黑眸微挑,那神態就多了幾分邪氣。
雲菱是知道盛啓一旦決定的事情不好商量,所以還是乖乖的爬上他的背。
盛啓的背並不算非常雄偉,只是身材修健的他,背線十分勻稱。雲菱上了他的背,不由笑道:“當初在稻村,我就是被你的背影吸引的。”
盛啓聽着且笑道:“你那時候那賊眼的光就瞞不過本王,若非當時受了傷,又有盛繁華糾纏,就該把你從山溝溝裡揪出來了。”
“什麼嘛,什麼叫賊眼!那是欣賞藝術的眼神好嗎?”雲菱不滿盛啓的形容而抗議道。
盛啓聽言忍不住的笑開,依舊和雲菱擡扛着。這已是他們相處的一種模式,卻都之口不提盛京說的那些話。
一直到要走出這一片山林,盛啓才抱住雲菱道:“菱兒,謝謝你信我。”
“我相信我的男人,這沒有什麼不對。”雲菱靠着盛啓的胸膛,緩緩地開口道。
盛啓那正在脫皮的手,顯得十分粗糙的揉着她的後頸:“本王不會辜負你。”他沒有做更多的解釋,因爲在盛啓看來,事後過多的解釋已經沒必要。
雲菱抱住盛啓的腰身,還是緩緩的說道:“但我覺得,有很多事我們可以說得清楚明白。不要自己一個人背,一個人去決斷太多問題。須知一人計短,你考慮得再周密,總有遺漏的地方。”
她知道這是盛啓的毛病,很多事尤其是大事,他喜歡一個人承擔,一個人去扛下來。他會與他分享成功,分享一切在他看來可以掌控的事。但那些無法確定的,他仍舊會埋在心裡自己解決。
“菱兒。”盛啓伸手輕撫着雲菱的下巴,低頭攫住那一抹早在石縫裡,他就想要的菱脣。爲她的信任,爲她全部的交付。
……
泗州,按說京都往洛州必經的一座城池。距離洛州尚有兩千餘里路,尋常人要走十天的功夫。但以赫連繁燼的速度,若是日夜趕路,約莫三兩天就能到。
原本他是着急趕路的,因爲想在盛啓前往洛州之前,與秋清風聯手把洛州先攻克!屆時盛啓就是到了,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功績。可是在接到一封來報之後,他卻改變了路線。
“厲王、厲王妃於熊耳峰遭廢太子盛京偷襲,雙雙墮崖,生死不明。”
這是信函上的話,赫連繁燼看完之後立刻下令趕熊耳峰!因爲他不相信盛啓是會帶着雲菱自殺的人,可是因爲事關雲菱,他不能安定下心來!
可就在赫連繁燼剛出發往熊耳峰,高盛太后的密信便到,嚴令他即刻往洛州!顯然高盛太后也收到了雲菱出事的消息,她是料到了赫連繁燼的想法,所以纔來追令!
高盛太后的意思很簡單,厲王生死不明,正是攻洛州城的好時機!
“小王爺。”一名青衣女子正等着赫連繁燼下令。
“去熊耳山!”赫連繁燼放不下,他做這一切爲的是什麼他很清楚!
……
而與此同時,秋清風也收到了消息。不過他同時受到靈清上師的密信,其上的意思偏向盛啓已死。因爲在熊耳山懸崖上,發現了不少帶有血跡的碎步,可確定是盛啓的衣物。
“不可能!他怎麼捨得去死,還帶着菱兒?!”秋清風也不信,他第一反應也要去熊耳峰。可是靈清上師卻點明——赫連繁燼必然會去熊耳峰,此刻明軍若能去洛州城外助齊軍攻克洛州,必得可讓大明在這一場爭奪中分到更多的利益。
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因爲秋清風雖然登基,也基本肅清了朝堂中的反對聲音。可是如今天下大亂,他大明若是不能趁勢而起,就只能被湮滅。而他這位無作爲的新帝,必然也要遭到質疑。這對於目前的他來說,是不可承受的。
“菱兒——”秋清風捏着信報,他也想去熊耳峰。可是就算去了,此刻的他甚至不足赫連繁燼的能力。
可是心畢竟放不下,但放不下也得放下!他必須先攻洛州!
……
京都城中,豐元帝同樣接到了信報。
“跳崖!怎麼可能!”豐元帝根本不相信,可是一切的來報卻又如此真實!
然而就在豐元帝驚疑不定之時,一封加密的密報再度傳入宮中。
而豐元帝在看完這一份密報後,原本驚疑焦慮的心頓時穩住了。
因爲就在豐元帝接到密報的時刻,盛啓已帶着雲菱到了洛州!在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情況下,提前抵達了洛州!
“好一個厲王!”豐元帝看完立即燒掉密報,心裡卻驚歎與盛啓的安排。接敵只口,放縱出自己生死不明的消息,轉而卻到了戰場上組織偷襲!如此怎麼可能不勝?
“不僅算計了赫連小王爺和順帝,尚且將九曲山都引誘出來,還弄一出死地反擊。這連環計使得如此得心應手,不愧是掌控大神這麼多年的權臣。”豐元帝說完這些話時,密報也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但彼時到達洛州的盛啓,卻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許多士兵不是戰死的,而是忽然一場找不着原因的重病,上吐下瀉不過三兩天便死去!
最初軍醫以爲是敵軍在水中投毒,可是檢查之後並未發現食用水中有毒。仔細檢查之後,發病的士兵也不像是有中毒的跡象。
但病情卻來得極度兇猛,三兩天就能將一名雄壯的兵卒折磨得憔悴瘦弱,隨後很快就死去!而起病情會傳染,越來越多的士兵都染上這種病!
盛啓抵達時,洛州軍的主將,他的嫡系將軍——沙青便即刻回報了這種現象!洛州城的軍醫束手無策,眼看將士一天至少有上千衆病倒。如此下去不必敵軍攻城,洛州軍就自己先病死乾淨了!
盛啓經歷過無數次戰爭,也遇到這種情況,那時候他們的處理方式就是撤離!將染病的將士留下,其餘人全數撤離!這是唯一的辦法!
可是洛州是重要的城池,一旦失守京都城危矣!
“是瘟疫!”雲菱聽言就斷定,這種傳染速度,這種症狀絕對是瘟疫!
“能治麼?”盛啓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雲菱小臉凝重,聲音已嚴謹起來:“立即將得病的將士隔離,將他們轉移到遠離其餘人的地方。與他們接觸過的人,也都全部分開觀察,一旦有染病者立即送往隔開。”
“這——”匆促間,沙青還不知雲菱是誰。
“本王王妃,一切按王妃所言去辦。”盛啓完全沒有質疑的下令道。
沙青有些訝然,但盛啓的吩咐他自然會聽從,可是這可怕的詭異病情,就憑眼前這個嬌滴滴的王妃,能治得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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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前一章發佈更新的時候沒檢查仔細,應該是墨夜而不是魅夜,魅夜在京都製藥中……已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