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幾天,戚美珍已是滿頭白髮,滿臉憔悴。
戚美珍無言,落淚如雨。
嶽鳳是她最痛愛的弟子,是她最得意的門徒。
而今,愛徒慘遭武尊的毒手,她的心如何不疼?
寒冷的日子,吐氣生霧。
“大姐。來,這位是敝會失散了二十多年的金六福兄弟……”石飛紅不想再談沉重的話題,起身爲衆人介紹金六福。
“哎呀……‘水中蛟’回來了?可喜可賀啊。”範式端詳了一下金六福,緊緊地拉着他的手,甚是激動。
“金兄弟,你這些年都到了哪裡去?不僅是雄櫻會的好漢想你,整個東南武林中人都想你、找你啊。”戚美珍傷感稍減,起身向金六福拱手相見。
“唉……沒有找到少舵主,金某實在不甘心呀,所以一直暗中查探……”金六福看到武林中人都沒忘記自己,都熱情招呼自己,不由熱淚盈眶。
他緩緩坐下,把自己隱名埋姓的事情說了出來。
“二十二年,不容易啊……”羣雄聽後,不由一陣感嘆。
“石姑姑,你幹嘛不認認那個石劍呀?認認再說嘛,如果真的不是,那咱再去打探啊。”戚娟抹拭淚水,又不解地問石飛紅。
羣雄一愣,本不想再提這個話題,偏偏戚娟提起來了。
提起石劍二字,唐美林眼前便蒙上了一層迷霧。
“唉……他在川首建生祠,莫說他不一定是雨兒,就算他是雨兒,認了也白認,還玷辱石家清譽和大哥英名。”石飛紅眼眶一紅,道出了原因。
“可是他和羅少俠現在多危險啊,傳聞武尊已偷白人鳳遺骸,通過宮中人呈送信王覈驗,要將石劍身世公佈於世,到時天下武林中人都會因想取得易筋內功心法,而圍殺石劍與羅少俠的。”戚娟甚是擔心羅中寶,可不好意思只提他一人,便不理羣雄的目光,委婉再提石劍之事。
“娟兒,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路。羅少俠從軍,想的是前往遼東打韃子。石劍手上尚有五千兵馬,江湖中人難以近身。”戚美珍知愛女心思,但不願提敏感話題,連忙喝阻。
戚娟住口,衆人一陣沉默。
“咱們真的是誤會石劍了,憑他踐行‘愛民如子’四字的鏗鏘行爲,就可以認定他是好人。”謝佳在羣雄中是與石劍接觸最多的,再次舉例論證石劍是好人。
唐美林再也忍不住了,“霍”地起身,卻被孃親拉住了。
任雪菁扣住她的脈搏,強逼她坐下。
石飛紅清淚滑下,頗爲那天對石劍冷若冰霜而後悔。
她身子一陣顫抖,雙脣哆嗦。
“石姑娘,咱下山去看看石劍,好嗎?”金六福實在不甘心,再同石飛紅提議。
“不行。雄櫻會還有三千弟子……鍾萬強明說是爲少林追討易筋經,實是發出武林封殺令,誰與石……他沾在一起,都可能惹火燒身,我不能視三千弟子的性命於不顧。”石飛紅搖搖頭,泣聲分析了原因。
羣雄心頭一凜,又是一陣感動。
“咱們可以抽調各派弟子去呀,到時有衝突也等於弟子間的衝突,各派首腦也可以出面調停。”來夥添少見地噙着淚水提議。
石飛紅點了點頭。
雪花染白了大地。
萬千條枝丫,成了萬千條水晶條。
石劍在羅中寶的中護送下,回到了石府。
他望着書房案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心頭疼痛稍稍減輕。
也許有了公事,他纔可以忘卻身世帶來的傷痛,纔可以減輕對嶽鳳慘死的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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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剛回來,你歇會吧。”羅中寶寸步不離地守護着他。
“大將軍,發生啥事了?”宋子青見石劍渾身是血,緊張地問。
“大哥,洗把臉吧。”趙敏娜心隨愛郎羅中寶,回府即爲石劍準備好熱水和毛巾。
“你們幾個站好。風大人又派人送來公文,稱邊關將士缺少冬衣。”石劍拿起一份公文朝他們揚了揚,隨即磨墨。
“大將軍,卑職來……”宋子青乖巧地上前,替他磨墨。
石劍當即伏案揮書,筆走龍蛇,一氣呵成。
天氣寒冷乾燥,墨汁一會即幹。
石劍拿起書信,吹吹氣,遞與羅中寶,道:“寶弟,你速去安梓,調兵一千,押銀八萬兩,奔江浙一趟,爲遼東將士購置衣物,爾後押送遼東。”
“大哥,你要趕我走?”羅中寶聞言,不接書信。
“大將軍……”宋子青欲勸石劍留下羅中寶,卻又不敢言。
趙敏娜迷惑不解地看着石劍,拿着熱毛巾,怔怔地立着。
“這些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唉……我的官位可能不保,隨時都有象前兩次那樣上京候查或候審的可能。趁我尚有小權,寶弟速去遼東。這是愚兄寫給風大人的舉薦信。”石劍嚴峻地道。
“不行,大哥,你既有危險,小弟豈能離開你?”羅中寶搖了搖頭。
“石將軍天庭飽滿,沒事的,最多是有驚無險,上次被皇上下旨欽定終生不得離京,那聖旨還不是廢紙一張?”宋子青輕鬆地開起玩笑來。
衆人想笑又笑不出來。
“不是每次都那麼幸運的。不過,我是皇上欽定的龍庭將軍,朝中沒有人敢輕易拿我開刀……唉……你放心走吧,再不走,可能實現不了這個抱負。”石劍分析形勢,打消他們的疑慮。
“大哥,你不去遼東,小弟去有啥用?”羅中寶還是不願意。
“寶弟,你常說學成文武功,獻與帝王家。風大人是一位很有韜略的統帥,也是愚兄的恩師之一。你到他帳下去,一定可以發揮羅家槍法威力。唉……我得去籌銀。”石劍嘆了口氣,還是耐心勸說。
“那你可以辭呈啊。”羅中寶急道。
“寶弟,愚兄在位,可以時不時地撥點銀子給你們,可以招募些壯漢給你們。大哥辭呈了,就什麼也幫不了你們了。你們放心走吧。”石劍將書信硬塞到羅中寶中。
“可是武尊等武林奸人不會放過你的……”趙敏娜不覺說漏嘴了,急忙打住。
“對呀,大哥,咱此次出去巡視軍事地形,途中發生了那麼多事,小弟不放心。”羅中寶聞言,驚醒過來,又把書信推還給石劍。
“大將軍……”宋子青一聽,再看看石劍身上的血漬,陡然緊張起來。
“個人事小,遼東事大,這寒冬臘月的,戶部又牽制風大人軍餉,你們押銀購置冬衣前往遼東,就當是替我分憂,替皇上分憂。”石劍望着忠誠的部屬,強忍內心的痛苦,還是耐心勸說。
“大哥,遼東事大,小弟明白的。從軍打韃子、收復失土,也是小弟的抱負,可是……唉……若然你有事呢?”羅中寶還是不願離開石劍。
“那麼多險灘,我都淌過來了。這一次,無非也是舊劇重演。寶弟,你放心吧,你與趙姑娘同上戰場,將會留下千古佳話。宋子青,快幫忙給羅中寶提銀子、到安梓點兵去。”石劍迫不得及,又似長者語氣開導他。
“可這次易筋經的事情……那可是全江湖出動,你也說過,不是每次都那麼幸運的。”羅中寶情深義重,就不願在石劍危難時刻離開。
“寶弟,你要不走,我軍法從事,先將你砍了,然後再自殺。”石劍無奈,只好言出威脅。
“好了,寶哥,石兄一片苦心。他好人有好報,沒事的。咱挑選一千人馬去,途中建些驛站,留下些銀子和人馬,時刻關注石兄的事情,若然江湖有什麼風吹草動,咱立時趕回來。”趙敏娜還真怕石劍砍了愛郎,連忙勸說。
“好吧……”羅中寶難過地點了點頭。
“石兄,你保重……”趙敏娜含淚向石劍拱手而出。
雪花飄飄,彷彿在天地間披上了一層輕紗。
羅中寶領兵出城。
他回首看看城頭上的石劍,噙着淚水揮了一下手。
他驀然提繮,策馬而去。
他們漸行漸遠,慢慢成了白點。
“傳朱祥、劉來福、徐緩、甦醒過來。”石劍收起眼淚,走下城頭回府,招來親兵,吩咐一番。
“大將軍……”朱祥、劉來福、甦醒、徐緩急匆匆過趕來,看石劍一身的血漬,不由大驚。
“甦醒,徐緩,即日起,你們晉任都司府理事,正七品。甦醒,你馬上作筆錄。”石劍不答,反吩咐甦醒辦差。
甦醒眼睛一亮,馬上屁顛屁顛地坐到案桌前。
“由涪城石府出來的人,剩下不多,馬德輝奉命外出,宋子青去了安梓點兵,羅中寶將押糧前往遼東且留遼東打韃子。鳳兒慘遭武林公賊武尊毒手,不幸去世,往後本官身旁就剩你們幾個親人了。”石劍感慨萬端,道出了嶽鳳的不幸。
他道罷,霎時間淚流滿面。
他暗下決心:一次性安排好所有親信,因爲這些人都曾經追隨自己出生入死。不能讓他們白辛苦,不能讓他們的心血白流。
石劍身世再度曝光,武林正邪爲易筋經內功心法之事聞風而動,他能否再次幸運淌過險灘?他的迷離身世何時才能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