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血肉橫濺,殺聲震天,馬嘶人哀。
賴得出舞弄鋼壺,策馬如飛,一壺砸向鰲拜馬臀。
“砰……嚓……”鰲拜左錘後襬,右錘仍擂羅中寶。
羅中寶不敢攔擋,策馬而閃。
賴得出右虎口被震裂,甚是疼痛,急向鰲拜噴一口酒。
鰲拜右錘回收一擺,盪開酒水,左錘擂去。
羅中寶急持槍扎他右勒。
鰲拜右錘豎擋,左錘掃向賴得出。
羅中寶、賴得出二人不敵鰲拜,只好來回策馬,與之遊鬥,死拖不放。
兵對兵,將對將,戰況異常慘烈。
無人敢放冷箭,均怕傷到自己人。
芬蘭觀戰多時,眼花繚亂,擔驚受怕,全身汗溼,萎倒在城磚上。
金兵人多,剛出城的三千明兵,死傷慘重,紛紛落馬而倒。
鰲金和石劍戰得興起,來回交錯。
石劍眼看賴得出、羅中寶險象環生,無奈奮力揮盾狠砸,與鰲金硬拼起來。
鰲金右錘一擋,左錘擂向石劍馬腹。
石劍右劍橫捅,扎向他眼睛。
鰲金低頭閃避,收錘上撩。
“當……砰……啊呀……”
鰲金左錘彈開黃金劍,右錘與金盾相撞。
天崩地裂一聲響。
兩人各自墮馬而倒,均是仰天噴血,但又緊執兵器。
“石將軍……兄長……”
寧遠城頭衆將士無不慘然呼叫石劍。
鰲拜驚呼一聲,棄羅中寶、賴得出二人而走,策馬向石劍踐踏而來,左錘下襬,擊向石劍頭顱。
“嘶啞……”
石劍強撐翻滾,鑽入鰲拜馬腹,金盾護身。
鰲拜寶馬四蹄踏金盾而過。
“石將軍……賢侄……嗚……六哥……嗚……”
寧遠城頭衆將士見石劍必被爪黃飛電踏死,齊聲哀嚎。
羅中寶、賴得出慘呼一聲,雙雙策馬而來。
“快走……”石劍金劍撐地,一躍而起,躍上一匹馬。
“大哥……”鰲拜顧不上追敵,下馬扶起鰲金。
“好!”殷有招棄鼓錘而高呼。
“石將軍,快回城!”衆將士驚喜而泣。
石劍五臟六腑如翻滾一般,伏在馬鞍上,馳騁回城。
羅中寶、賴得出強忍身子不適,左右相護。
“他會死嗎?”龐美玲看到石劍爲鰲金所傷,心疼如絞,擔心與傷感交織一起。
“哎呀……”她稍一分神,被來夥添一杆掃中,翻身落馬。
“格格……”衆金將一聲高呼,急棄明將而來。
明軍衆將急急回馬而逃,先後掠過吊橋入城。
“沒事……”龐美玲摸摸腰間,暗道好在有佩劍擋着,否則要被腰斬了。
“放箭……開炮……”吉布提拿見親妹受傷,抱她上馬,大喝一聲。
“嗖嗖嗖……”金兵萬箭齊發。
異地等將推炮而出。
“啊啊啊……”寧遠城頭衆將士紛紛中箭倒下。
“啊……”芬蘭不會武功,中箭而倒。
“嫂夫人……”馬櫻桃舞刀擋箭,蹲地扶起芬蘭。
“啊……”殷有招猝不及防,中箭而亡。
“殷大人……嗚……”衆綠林人士扶起他,卻見他咽喉中箭,不由伏屍而哭。
“開炮……”劉馨抓起令旗,緊急下令。
“轟……啊啊啊……”城下金兵數十被炸上半空。
“開炮……”異地令旗一揮。
“轟……轟……啊啊啊……”城頭剛壘起的新城磚又轟然而塌,數十明兵被炸得粉身碎骨。
“快放箭!”吳三桂見雙方均換炮彈,又急下令放箭。
“放箭……”異地令旗一揮。
“嗖嗖嗖……啊啊啊……”城頭明兵紛紛中箭墮城,城下金兵慘呼而亡。
“開炮……啊……”劉馨舉起令旗,又下令開炮,被一箭射來,正中後心,透前胸而過。
她慘叫一聲,撲倒在地,鮮血涌出,染紅城磚。
“轟……轟……轟……”明軍分從其他城頭推來三炮,一齊發射。
“啊……”也欲放炮的金兵,連人帶炮被炸飛。
金兵急退數裡。
“夫人……妹子……嶽夫人……”嶽森、馬櫻桃、廖培齊聲悽叫,急急搶身去扶劉馨。
“夫人……”嶽森站立不穩,爬到了劉馨跟前,泣聲淚流。
“侄媳婦,你讓老夫咋向金掌門交待?”範式因愛徒鍾旭慘死,已是老淚縱橫,此時又見劉馨中箭,無活命可能,更是悽楚。
“嶽夫人,老夫沒照顧好你……嗚呼……”廖培望着劉馨身上的箭,蹲地大哭。
“夫人……”嶽森摟住劉馨,卻不敢撥她身上的箭。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腦海一片空白,失聲痛哭。
馬櫻桃將刀一扔,急在劉馨身上點穴止血,又在她箭傷左右灑上金創藥。
“嫂子……”羅中寶柱槍走上城頭,眼看着劉馨中箭倒下,慘然大叫。
“嫂子……”石劍哭出聲來,卻因身子已傷,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石將軍……”
衆將急擡他走下城頭。
大雪紛飛,依然沒有停。
雪花形態萬千,晶瑩透亮,在城下積蓄雪層,將兩軍交戰的肉泥藏好,把血色大地染白。
大地又回到幽雅恬靜。
天地之間渾然一色。
“相公……”劉馨用盡全力,舉手撫在嶽森的臉上,氣若游絲,道:“將……葉兒……許給……羅馬……”
她在生命的盡頭,還想着愛女與小羅馬的未來,不想把心中的遺憾留在穹空。
她斷斷續續,聲音越來越低,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彷彿回到西湖,回到了臨安,回到了雁蕩山,與嶽森一起,一人牽着小羅馬,一人牽着愛女嶽紅葉。
當她腦海裡定格自己與嶽森相依相偎,在雁蕩山上看愛女與小羅馬嬉戲時,玉臂慢慢從嶽森臉上滑落。
“夫人……”嶽森一聲悲喊,讓城頭所有人的心頭都是冰冷的,所有人的心都在下沉。
她的身子慢慢伸直變硬,血也不再流。
嶽森雙手一癱,暈厥在地。
“咋會這樣?”何叢聽不見喊殺聲,便又領着諸玉鳳走上城頭。衆將哪顧得上理他?
無人應答。
馬櫻桃挾起芬蘭、劉馨,武櫻抱起戚娟,譚經天抱着譚楚清,走下城牆。
街頭兩邊百姓,無不落淚。
“可憐馬兄,連身骨也碎於雪地……”宋子青已在總兵府中軍堂偏廳,擺好馬德輝的靈位,下跪哭泣。
他聞聲回頭,又看到譚楚清、劉馨的遺體。
“譚姑娘……弟妹……”宋子青獨臂撐地起身,轉身大喊一聲,揮淚如雨。
“將楚清小妹,放入袁將軍的靈柩裡吧!”武櫻仍抱着戚娟,走到譚經天跟前。
“賢侄女是爲袁將軍而死,讓她倆合葬吧。”武堅過來相勸。
譚經天含淚點頭,悽然將親妹平放於地。
“將芬蘭放在田兄靈牌的靈柩裡,與田路風三字合葬。”吳襄進來,吩咐馬櫻桃。
“楚清小妹……嗚……”聞聲而來的趙敏娜,哭着爲譚楚清整理遺容,淚流滿面。
“什麼?嗚……”戚娟醒來,又聞劉馨、譚楚清、芬蘭戰死,失聲而泣,跪倒在地。
“快來人哪,石將軍吐血了……”此時有親兵高聲喊叫。
“大哥……”戚娟急拿毛巾,爲石劍拭血。
“讓開!”來夥添大喝一聲,扶起石劍,運功爲他療傷。
總兵府哭聲震天,淚灑靈堂。
“夫人……你怎捨得拋下相公與葉兒啊?”嶽森醒來,又是失聲痛哭,附身長長地吻住了劉馨蒼白的臉。
吳襄跪地,眼望靈堂又多了一排靈位牌,心頭極是沉重。
“夫人,你爲何不與相公一起回雁蕩山呀?”嶽森撲在劉馨的遺體上嚎啕大哭。
“吳將軍,後事如何處理?”成正福左臂綁着吊帶而來。
“捧些雪來,讓逝去的衆巾幗英雄,好好賞雪……”吳襄自覺代理軍機,道了一聲,淚如雨下,走向嶽森。
羅中寶走入總兵府,耳聽一片哭聲,心疼如絞,渾身痠軟,眼冒金星,天旋地轉,從椅子上滑倒下來。
他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羅將軍……”總兵府登時忙作一團。
瓊枝玉葉,粉裝玉砌。
寧遠城裡城外,在皚皚白雪中,皓然一色。
瑞雪並不兆豐年。
城內悲痛鬱積,城外殺氣騰騰。
“石劍、吳襄、呂初生、宋子青、朱祥、陸明、陸亮、廖培、列權、徐緩、戚娟、武櫻、武堅、成正福、馬櫻桃、武威廷、譚經天、田英洛、陳列、尉遲鬆、程勇度、陳圓圓、何叢、諸玉鳳、趙敏娜……拜祭諸位英靈!”
羅中寶幽幽醒來之時,發覺身邊沒有一人,偏廳卻是哭聲一片,喊報仇聲、誓言聲混雜一起。
他艱難撐牀起身,搖搖晃晃地來到靈堂。
所有人都白衣披麻,跪在一排靈位前,上香祭奠,牌位上書着“田路風、袁長河、羅煒、王航天、鍾旭、馬德輝、劉馨、芬蘭、譚楚清”等的名字。
“夫人……”嶽森仍撲在靈柩上,泣不成聲,淚流滿面,呼喚着愛妻。
靈柩裡的劉馨。
她周身是雪,一身戎裝,安詳美麗,英姿颯爽。
嶽森探手捧起她的臉,又親又舔。
他的腦海裡掠過與愛妻的點點滴滴,滾燙的淚水嘩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