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拂,夾雜寒意。
雁蕩山靈峰上。
隨風舞動的柳枝沉浸在一片綠霧之中。
日影西斜,大地昏黃。
山腰間一處洞穴裡,淚水在風中飛揚。
世事滄桑,大地鉅變。
一代功臣,抗金名將,少年英傑,威震天下的鎮遼王石劍,在不幸沉海、葬身魚腹之後,又被一紙聖旨,渲染成裡通外國的叛國賊。
石飛紅因爲傷心親侄慘逝,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婆。
她無力倒下,數日水米沒沾,瘦成皮包骨。
謝佳與程紅蓮守護在她的牀沿,默默垂淚。
人人傷感,沒有誰能安慰石飛紅那顆傷了二十多年的心。
她二十多年尋找親侄下落,當一切明朗之時,親侄卻葬身大海。她精神上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她其中甘苦辛酸,如非親身經歷,是無人可以體會到的。
“娘……孩兒好餓……”魏秋婷之子,顫巍巍地走到木板牀沿,拉着她的手,哭着直搖。
“孃親……嗚……”石心兒年紀稍大,雖不知羣雄在哭什麼,卻一直守在龍飄飄牀前,此時聞得弟弟哭聲,也哭了起來。
羣雄望着這兩個孤兒,更是心酸,淚水紛飛。
他們的腦海,瞬間掠過了石劍當年衣衫襤褸、遭江湖中人追殺、四處逃亡的情景,而今他的愛子也將步他的後塵。
石飛揚英年早逝,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石劍功成名就之時,葬身大海,屍骨無存。
將來石心兒與他的弟弟,怎麼辦?
爲何人世間最悲慘的事,總要落在石家人的身上?
“嗚呼……”霎時間,洞裡又成了淚的海洋,哭聲匯成一曲淒涼的悲歌。
羣雄不敢想像,也無法再往下想。
血濃於水,母子連心。
“兒子……砰……”魏秋婷一驚而醒,掙扎着坐起,欲抱愛子,卻又無力,滾落下牀,撲倒在地。
“夫人……”羅鳳華大吃一驚,泣聲而喊,急急搶身過來,扶起魏秋婷。
“珠圓玉潤,好漂亮!”戚美珍抹抹淚水,走到魏秋婷牀前,抱起一歲的嬰孩,讚歎出聲。
“夫人,睡會吧!弟兄們會照顧孩子的。”趙敏娜眼眶泛紅,過來爲魏秋婷拉上被子。
魏秋婷臉色蒼白,嬌軀發顫,玉臂乏力,欲撐起牀,卻又不能,眼望愛子,想到他也成了孤兒,心頭傷感無限。
“來,讓小弟抱抱……”來夥添、賴得出、公孫文、金六福、羅風華、金三角等全涌進洞裡,爭着抱嬰孩。
因爲他們都是第一次看到石劍與魏秋婷的孩子,感覺新奇,並非故意冷落石心兒。
龍飄飄強撐下牀,抱起心兒,失落地走出洞口,流下了淚水。
“魏秋婷曾是身份高貴的公主,而我,卻是民婦……嗚……”她心頭一陣傷感,淚水淋然而下。
“嫂子,讓小妹抱抱心兒。”戚娟橫臂一攔,不讓龍飄飄抱子出洞,張臂搶過石心兒,生怕好跑了。
“對不起……”來夥添等人這纔想起冷落了龍飄飄母子,他們紛紛出來,躬身向龍飄飄道歉。
龍飄飄於傷感中,想笑又笑不出來。
“妹子,你抱抱……”戚美珍走到石飛紅的牀沿,將嬰孩遞與她,以轉移她的視線,減輕她的傷感。
“嗚……”石飛紅強撐坐起,接過嬰孩,再次哭出聲來。
她淚如雨下,將嬰孩緊貼胸口。
“石女俠,難不成石劍真是你親侄?”魏秋婷再度驚醒,似乎明白怎麼回事,卻又顫聲而問。
“你不是一直在查石大哥的身世嗎?”戚娟抱着石心兒過來,嬌叱一聲,反而質問魏秋婷。
“不錯!我是一直在查,可是沒有查到。唉,怪不得東南武林中人,拼了命,也要助石劍平叛、助他抗金?”魏秋婷滴着淚水,恍然大悟。
她忽然精神一振,強撐着又走下牀來。
“在武林中人圍殺石劍的時候,爲何你們不出手出救?”龍飄飄流着淚水,走進洞來,質問戚美珍。
“那是因爲武林中人不是石劍的對手。但抗金也好,平叛也好,事關民生,咱們只好暗中出手相助。”戚美珍只好如實相告。
“可蘭兒爲此出家,師姐爲此慘死。嗚……”戚娟聞言,氣憤涌上心頭,放下石心兒,失聲而哭。
她對嶽鳳的感情極深,常常想起師姐的音容笑貌。
“這都怪飛紅,是飛紅無能,是飛紅沒有料及天平等妖孽也會伏擊鳳兒,飛紅給你賠不是。”石飛紅見狀,滴着淚水,走下牀來,抱着嬰孩,向戚娟躬身謝罪。
“姑姑……對不起……娟兒不是怪你……”戚娟連忙扶住石飛紅,又從她懷中接過嬰孩。
“龍飄飄給她兒子取名心兒,飛紅,你看如何給此子起名?”楊櫻花怕羣雄鬧得不快,急轉移話題。
“雨兒得到了天下第一劍軒轅黃金劍,且揚威天下,就給孫子取名石軒轅吧。”石飛紅抹拭淚水,輕聲回話。
“好啊!二位嫂夫人下次再生的話,就取名石鳴鴻。”戚娟聞言,破涕而笑。
“哈哈哈……”羣雄聞言,甚感滑稽。
“你沒腦的,胡說什麼?”魏秋婷機警聰慧,腦子反應特快,當即怒斥戚娟。
羣雄笑聲立止,瞠目結舌地望着魏秋婷。
“死妖女,你幹嘛罵我?不是咱們在京城接應你,你早死一百遍了。哎呀……”戚娟也不好惹,當即大罵魏秋婷。
她話音剛落,來夥添已伸出鐵叉,叉住她的脖子。
“娟兒,別胡鬧!石劍不幸沉海,你說魏秋婷與龍飄飄還能再生嗎?”戚美珍急拉開愛女,將她拉到洞外,低語解釋一通。
戚娟是黃花閨女,剛纔也是心直口快,根本想不到這個問題。
“哦……”她恍然大悟,俏臉泛紅。
她急急又跑進洞裡,走到魏秋婷跟前,朝她一躬身,道:“對不起,嫂夫人,小妹剛纔說錯話,向你道歉。”
她雖然野蠻,但卻是講理之人。
“哈哈哈……”羣雄中已婚的,此時已有不少人想通了這個問題,見狀皆是淚中泛笑。
“雨兒?石女……石姑……你稱石劍爲雨兒?”魏秋婷卻沒再理戚娟,而是問石飛紅。
她一時間不如何稱呼石飛紅,弄得結結巴巴的。
“不錯!石劍是飛紅親侄,家兄……即令家翁石飛揚,生下石劍之後,適逢江南大旱,盼蒼天雨澤大地,故爲愛子取名石雨。石劍之名,乃是蘭兒姑娘幫忙所起。”石飛紅不再避諱,講述自己與石劍的身世。
羣雄抹抹淚水,靜靜圍坐一起。
這些故事,他們曾經聽石飛紅講過。
但有些往事,又還是第一次聽。
“石王爺確實做到了雨澤大地,黎民百姓都稱之爲好官清官,抗金英雄。”洪啓其感慨地道,爲石劍之不幸甚是不平。
“姑姑,你怎麼知道石劍是你親侄的?他可知道此事?”魏秋婷既傷感,又好奇,想想自己事實上已是石家媳婦,終於張口稱石飛紅爲“姑姑”,顫聲驚問。
石飛紅淚眼環視衆人,泣聲講述往事。
“雨兒時在涪城任職,因遭誣衊而被解押上京,臨走前託張蘭送血劍到洪興鏢局來,當時蘭兒傷心,不慎將血劍摔落,劍墮摔碎,跌落一紙血書。”石飛紅不再隱瞞,含淚講述原因。
“血書?”魏秋婷驚世駭俗地問。
她妙目瞪得象銅鈴似的。
“血書是吳忠之子吳彪所寫,他當年隨家兄夜上少林,途遇白人鳳盜取寶經,家兄重創白人鳳,可白人鳳輕功奇高,仍然飛走,吳彪獨自追趕。白人鳳終因傷重跌倒,吳彪撲身殺之,但也被其反掌重擊,身負重傷。”石飛紅拭了一下淚水,回想家兄慘亡,不由又是一陣傷感。
“唉……可惜肖大嫂還不知她愛子已於二十幾年前仙逝了。”羅鳳華聞言,心頭一陣沉重,爲肖玲玲一輩子的不幸。
“我一直想說出真相的,可肖大嫂夫婦一直不肯顯身相見。嗚……”石飛紅又一次哭出聲來。
她很想見上吳忠、肖玲玲夫婦一面,卻始終沒見上。
“原來白人鳳早就死了,原來白人鳳不是石王爺義父,這下可好了。”羣雄中也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聽此事,有人歡呼雀躍。
“石姑姑,這不是你的錯。來,喝口水。”趙敏娜乖巧地取水遞與石飛紅。
程紅蓮輕輕拍打石飛紅的背,助她順血順氣。
“小侄就想,白人鳳這樣的人渣,怎麼可能培養出一位憂國憂民、名聞天下的抗金名將來?”陸海庭感慨萬千地嘆道。
“吳彪在少室山下掩埋白人鳳,取走了寶經和血劍、白家武功秘笈,起了獨吞寶經貪念,潛藏他鄉。”石飛紅呷了口水,緩過氣來,繼續講述事情經過。
“吳彪真是可惡!少林的寶經也敢獨吞?石大俠咋留這樣的人在身邊?”陸海庭憤世嫉俗地道。
“庭兒,吳彪已死,死前也已行善,培養出石王爺這樣的英才,可以說功高於過。咱們生人,不可胡亂指責逝者。”洪啓其急忙喝阻愛徒,還盛讚吳彪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