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AWP沒人看得清是什麼樣子,可所有人都在懼怕它。在槍響開始之時就不停地有人在喊“小心那把狙”,可偏偏就是沒人看得見。只是它的子彈在每個人的頭顱中,不停歇地穿梭。
或許是意外的奇襲,又或許是武器火力的壓制,大樓內的生還者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幾近全滅。在佈滿灰塵和血腥味的空氣中,迴響着女人們的哀嚎聲。
那把AWP終於在光亮下現了身。它的槍口隱約還在飄着青煙,黑色的槍身沾染鮮血。持着它的人步調優雅,行得緩慢,像是舞會上的來賓,在血與肉的舞臺上盛裝出席。他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好似一尊雕塑,無言而又悲傷。
抱着屍體的女人抹掉眼中的淚衝上去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憤怒得扭曲了表情,喊破了音。
“你這個畜生!!殺人就這麼痛快嗎!你也是人,就沒有感情嗎!!爲什麼,爲了自己活命就去殺了別人!你這個自私的畜生!!!”
“放開他!!”夏傑見勢立刻端起了槍吼道。
他只是向夏傑擺了擺手,憋了一口氣慢慢地將雙手也掐在了那女人的脖子上,咬緊了牙。女人漸漸感到窒息,雙手無力地拍打着他的胳膊,跪在了地上,可她眼中的怒火卻絲毫沒有消失。他看着那雙眼睛,冷笑起來。
“自私?你們這些人爲了活命而盜走了所有能讓人活下去的東西,自居高樓看着一個一個的人被驅逐,自生自滅。現在你和我談自私?那麼好,我來告訴你一些東西。我們都是自私的人,誰也沒有權利指責誰。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談論什麼是對與錯,是與非。而你們,只是一幫被打垮的敗類罷了!”他啞着嗓子一字一眼地說,鬆開了女人的脖子走到了夏傑的身邊,“老夏,這些手裡沒槍的人,就放了他們吧。生而爲人,還沒有瘋掉,我們也就別做的太絕,多少留點仁慈心吧。”
夏傑深吸口氣,將槍輕鬆地扛在了肩上:“你能說出這話來我也就放心了。”
“他們帶頭的那個假警察呢?找到了嗎?”
“沒有呢,估計是逃到居民公寓或者辦公樓上了吧,一時半會兒是不敢露面了,沒有威脅。另外,涵姐和一寧已經在頂樓了,楊老師她們也剛剛在上去的路上,你就先上去吧,這裡就交給我和孔陽了。”
“嗯,知道了。辛苦你了。哦,對了,我姐差不多也該在返程的路上了,多留意些。她要是回來了,就接一下。”
“放心吧,保證安全接到咱姐。”
蘇信回頭看了看一具具被他槍殺的屍體嘆了口氣,將槍背在了背後。那槍,不知何時,似乎變得輕盈了許多。
進入了樓梯間,眼前又是似曾相識的一幕。扎着馬尾身穿皮衣的女孩狠狠地踩着一隻活屍的頭,潔白的牆面被飛濺的污血染成了黑色。蘇信和那女孩對視着,彷彿空氣都凝固了。
“怎麼的,沒見過殺活屍啊?”女孩蠻橫地說。
“這麼殺的,還是第二次見。第一次也是你。”蘇信輕笑一聲。
“別貧了,說正題。裡面怎麼樣了?”
“已經肅清了。姜雨涵和陳一寧現在已經在樓頂上了,估計正在研究怎麼求援呢吧。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損崽子,終於知道關心你姐了!我剛回來不長時間。正門的活屍又開始堵門了,所以我從側門上來的。但是現在有一件十分緊急的事你必須通知大夥。”
“怎麼了?”蘇信看着欒玉凌嚴肅的表情,不禁變得緊張起來。
“引誘戰術失敗了。這幫活屍追我追到一半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不追了,轉頭又奔着購物中心來了。我看情形不對就趕緊趕回來了。聽到樓下的撞門聲沒?那就是追着我來的!刻不容緩,趕緊用你的無線電通知大夥樓頂集合!”
“等會兒......你從側門上來的?直接走上來的?樓梯沒被炸?”
“被炸?你說啥呢?”欒玉凌頓時被問的一頭霧水,“樓梯好好的爲啥要炸?”
“我靠,真行!他們竟然只斷了正門的樓梯,側門的樓梯就不管了!真是一羣大傻子!”蘇信罵道,“誒?那既然這麼緊急你爲什麼不用你的無線電通知呢?”
“電池摔沒了,咋的!讓你幹你就幹,廢話這麼多!”欒玉凌二話不說就是一個腦拍,打得蘇信腦瓜子嗡嗡的,“誒,崽子,還有誰在這層嗎?”
“夏傑和孔陽。”
“行,我去叫他倆,你趕緊上樓,邊上樓邊通知,我們隨後就到。快!”
[上午10:52,購物中心大樓]
32樓,購物中心的辦公樓最高樓層。因樓層太高以及這棟樓本身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商業價值,所以從24樓開始往上就都成了空樓層。一到假期時沒有作業的中學生們就喜歡來到這裡或是頂樓一覽半個小城的風景,嬉戲打鬧,將潔白的牆當做留言板和塗鴉牆,寫得密密麻麻,畫得五顏六色,無一處空白。在這裡無論做什麼,只要不是破壞樓層的承重牆,就不會受到任何人的管制。所以這兒,就成了中學生的天堂。當然,這裡也是蘇信空閒時的放鬆聖地。無人打擾又有牆上滑稽的留言,待上一天也不會無聊。可此時他卻沒有了那份心情,靜靜地蹲在地上端着槍,守在通往屋頂的鐵門旁,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砰!槍聲響徹了整個安全走廊。他聽得出,那是孔陽的散彈槍聲。隨着聲音越來越近,他也不由得越來越緊張。突然,三個熟悉的身影閃入了他的視野,可那畫面似乎並不像他想的那樣和諧。
三人在樓梯上奔跑着,不停地開槍卻無一發命中。蘇信看着追逐他們的東西,不禁瞪大眼睛冒了一身冷汗。那是一隻體型巨大且後背上長着尖刺外骨骼的食屍鬼!它攀附在牆壁上,靈活地遊走着,躲開了每一發子彈,伺機用爪子在半空中揮舞,企圖刺穿那三個人的身體。
蘇信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卻僅僅射中了它的一隻腳趾。它哀嚎一聲,從牆壁上墜了下來,三人也抓住時機跑到了大門外,死死地鎖住了那扇結實的鐵門。
撞門聲和低沉的吼叫聲消退了,這幾個人才鬆了口氣,垮在了地上。孔陽更是被嚇得丟了魂,不停地掐自己的人中。
“天哪,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進化版食屍鬼嗎?”盧秋雨驚歎。
“鬼知道!不如你自己去問問再要個名片,方便以後聯繫?”夏傑喘着粗氣說道,從地上爬了起來,“涵姐,怎麼樣了,我們有救沒?”
姜雨涵聽到這話,走出了屋頂正中央印着警徽的簡易聯絡站,露出了少有的欣慰的微笑:“不得不說,我們的點子真寸!簡直幸運到炸!本地軍區有一架軍用運輸直升機正在安排重要物資撤離工作,正好最後一架飛機會路過這裡。十分鐘之內他們就會到這裡來接我們,帶我們去安全的軍區。”
“真的?!”孔陽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滾了起來,一副充滿戲劇性喜極而泣的表情抖動着胖胖的身軀沖天驚呼:“老天開眼!有心人終於得到回報了!”
看着孔陽的樣子,很多人都忍俊不禁。然而蘇雅卻依舊是面無表情,牽着百柔的手站在角落眺望着灰色的遠方。蘇信收起槍走到百柔身邊摸了摸她的頭,裝出開心的微笑。
“牛牛,馬上就要到安全的地方了,開心嗎?”
百柔搖頭,用稚嫩的小手擦去了他臉上的血跡:“蘇信哥哥,你難過嗎?”
“此話怎講?”
“不得已地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就會難過啊。善良的哥哥去懲罰那些壞人,一定很迫不得已,一定很難過吧。”
蘇信擡起頭看看蘇雅,蘇雅聳聳肩攤了攤手,彷彿在說:“不是我教的你看我幹嘛?”
“是啊,很難過。可誰又能說那些人一定就是壞人呢。”蘇信低下頭嘆了口氣,“不過牛牛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呢,姐姐沒教的話都會說了。你啊,可要聽媽媽和姐姐們的話哦!”
“嗯!還有,蘇信哥哥,叫我百柔啦!”百柔用力地蹦起來強調道,兩個小辮子一晃一晃,那樣子真是惹人憐愛。
蘇信站起身和蘇雅對視着,剛要張口卻被蘇雅搶了先。
“哥,我沒事的,你應該多關心自己纔對。別那麼拼啦!”
“你還好意思說,我這還不是爲了你們。你啊,要是真有心的話,就給我正常點。”
“我也想啊,但是,面對她的時候,你能保證你就是正常的嗎?”
蘇信微皺起眉頭,摸了摸蘇雅的頭髮,輕輕吻了她的額頭:“世事無常,願奶奶和媽媽保佑我們吧。”
天空中的雲越來越多,整個城市都暗了下來。大地上行走的屍體擠滿了大樓旁的每一條街道,**着、哀嚎着。黑色的血在黯淡的角落中變得更加污濁。每個人都在這令人心煩和恐懼的聲音中焦急地等待着,任高空風吹亂她們的頭髮。而就在這風聲中,似乎傳來了一陣希望之聲——旋翼的聲音。
“快看!是直升機!他們終於來接我們了!!”王珞蘭驚呼,雙手在空中揮舞,開心地跳了起來。
姜雨涵聽聞,連忙抄起聯絡站裡的信號槍向天空扣下了扳機。紅色簡樸的煙花在天空中爆開,在此刻顯得是那麼的美。所有人都興奮地跳起來揮舞起了雙手。蘇信看着大家的樣子和一點點靠近的直升機,也欣慰地長呼了口氣,將手舉到了半空。可片刻之後,他臉上的笑容便瞬間全無。他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除了直升機以外向他們飛過來的東西。
就在直升機準備靠近大樓投放梯子的時候,他才猛然看清。
那東西,竟然是一枚飛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