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車廂走廊內空無一人,顯得安靜異常,雖然每一間包廂裡都坐了幾個人,但是都如死了一般不說一句話。雷恩仔細觀察,卻發現目所能及範圍內的所有人,皆是黑色西裝,黑布蒙面,冷漠異常。感嘆好生奇怪時,他又默默地搖搖頭。他非常擔憂,在他們進入第二層夢境後,會被這些不正常的潛意識投影驚醒打擾。

“我是來盜夢的,”他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如同冥界的魔鬼,低聲說了一句。夢境是一個由意識構造的世界,這裡的本原,就是信息,所有潛意識投影的思想都由夢主意識聯繫在一起,因此,他說的話,一人知,衆人皆知。

果然,在他話音剛落之時,一半的潛意識投影全部擡起頭來,準確無誤地望向他,雖然他看不見他們的臉,但他能感覺得到那一道道冷漠的機械般的目光。

“真奇怪,應該所有投影都擡起頭來啊?”雷恩有些不解,後來想想覺得應該是凱文被打暈了的緣故,便不再糾結。望着這些充滿敵意的投影們,雷恩冷笑一聲,舉起“永眠指引者”,向上開了一槍,無聲無息地在蒸汽機車車頂破了個大洞。

這就是他的宣戰方式,簡單,直接,粗暴,但是明瞭易懂。

瞬間之後,所有投影全部從椅子上站起來,如一支軍隊般機械而訓練有素,又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斷地朝雷恩涌來。不過是些無腦植物人,不足爲懼,雷恩心想,隨即覺得自己血脈中,有一種強大的能量在瘋狂涌動,噴薄欲發,在不加控制之下,全部涌入他握槍的手中。悄然間,他扣動扳機,便有濃烈的陰影從中噴涌而出,覆蓋住十數個潛意識投影,隨即如漩渦般攪動,如烈焰般焚燒,不到一秒,便成了虛無,或者說,意識的灰燼。

這種力量,還真不知道是怎麼來的!雷恩一邊好奇地想道,一邊暗自慶幸。這樣一來,他去收拾這些潛意識投影,就要簡單得多了。

一分鐘內,這一羣蒙面的潛意識投影全部灰飛煙滅,他拍拍手,斜視着前方,一幅挑釁的嘴臉。

然而,不知爲什麼,這些沒思想、沒大腦的潛意識投影居然會畏戰逃跑了,竟然沒有一個出現應戰。雷恩嘆息一聲,覺得他們可能是被“永眠指引者”對潛意識的永久毀滅性嚇怕了,畢竟以往死去的潛意識投影都會復活,便不再理會,回頭走去。裡克竟然只給他三分鐘時間,他還得回去找他算帳呢!

而就正當他回頭之時,卻有一枚子彈貼着他的面頰急速飛了過去。

危險!豐富的盜夢給予了他對危險最敏銳的直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立即回頭,不由分說,先開了幾槍。不料這時,卻有數十顆子彈朝着他的腦袋飛來。他立即蹲縮在地,這才逃過一劫。

真奇怪,這子彈怎麼來得這麼快?他一邊握着槍,警惕地觀察着四周,一邊驚愕而冷靜地想着。他手中的“永眠指引者”乃冥王賜予,可謂全世界殺傷速度最快的槍,還沒有後座力的影響,他實在想不通,爲什麼自己開一槍的時間內,對方能開數十槍。

難道時間流逝上出了問題?雷恩腦裡冒出一個奇怪的問題,隨即又想,這是夢境,是意識創造的世界,發生什麼都是正常的,包括潛意識投影何時變得和他一樣陰險——不,比他還差一點兒。

此外,那些子彈不僅讓他,更讓他的冥王血脈產生了極大的恐懼與警覺。按理說,如果他被子彈射中,最多隻會因此醒來罷了,然而這些子彈,卻讓他感覺到一些潛意識邊緣的味道。

估計是那個泰坦在搞鬼!雷恩沉思了一會兒,定下了結論。雖然時間不多了,但是他必須得把那幾個變異了的潛意識投影給找出來並且幹掉,否則若威脅到他們所在的第二層夢境,那可就麻煩了。

可能是剛纔血脈力量瘋狂涌動的緣故,雷恩很快便在意識的控制下,眼瞳再次變成了耀眼明媚的紫羅蘭色。“碎魂之瞳”大約能籠罩直徑爲十米左右的範圍,在這片區域內,任何事物都瞞不過雷恩的眼睛。

果然,隨着紫芒閃動,兩個躲在包廂裡的蒙面潛意識投影身形畢露。然而當他試圖催動紫芒裡的漩渦把這兩個投影徹底碾碎時,卻發現對其竟然毫無影響。

“見鬼!”他狠狠罵了一句,用“永眠指引者”對準他們開了數槍,卻發現陰影進入他們身前一米,就像時間加快了無數倍,或者是像又多出了百米距離一般,一直疾速飛行,卻又不得寸進,此時,短短一米,便是咫尺天涯。

雷恩突然覺得這個成功率極高的任務變得棘手起來,這個泰坦的強大,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但是爲了避免更多的麻煩,他必須把他們立即解決。

“還有一分鐘!”身後突然傳來裡克的吼聲,思考之餘,雷恩很想給他狠狠來一拳。

沒有理會裡克,他緩緩閉上眼睛,幾秒鐘後,又重新睜開,裡面閃耀的紫羅蘭色,如流星般絢爛如夢,又如夜空般廣闊浩渺,深邃寧靜,有無數星辰騰飛隕落,之後便歸於死亡般的寂滅之中。

他知道,每一顆星,便是一個人的靈魂,他的眼中,見證無數人的生死存亡,擁有浩瀚如夜空般的力量。

這一次,無數星辰涌動流淌,盡數歸於他握槍的手中,變成一股雄渾的殺伐之氣,震顫着,放射出死亡般的陰影,卻有銀色的星辰閃爍其間,籠罩着兩個變異的潛意識投影,隨即化作源自星空的雄雄烈焰,將其徹底地焚燒撕碎,哪怕那層時間的屏障,都難以將這銀與黑的火焰阻攔一分一秒。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防禦都是空談。”不知爲何,他想到了以前在書本上看到了的一句話,此時,他才深刻地領悟到了其中的道理。

再次開啓了“碎魂之瞳”,仔細地洞察了四周,發現不再有隱藏的潛意識投影,便平靜一笑,回頭往自個兒所在的那間包廂走去。

“十,九,八,七……”雷恩走着的過程中,裡克在裡面大聲地喊着倒計時。待其喊到“一”時,雷恩剛好進入包廂。

“我們一定要避免被對方殺死,也儘量不要爲醒來自殺,”重新坐回椅子上,雷恩說道,“這個夢境我感覺有些不對勁,倘若死在裡面,很有可能會進入潛意識邊緣。”

“那麼我們該怎樣醒來?”還沒有等他說完,裡克便搶先問道,“也就是說,怎麼在不自殺的情況下按原計劃保證三層夢境同時醒來?”

“知道人最害怕的感覺是什麼嗎?”雷恩臉上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裡克有些疑惑不解,覺得自己害怕的感覺還是滿多的。

只見雷恩一手輕觸“永眠指引者”,突然間,裡克屁股底下的椅子突然在一片陰影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哎喲”叫了一聲,感覺胃中一陣酸意,便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做了一個自由落體運動。

“是墜落!”雷恩笑嘻嘻地答道。裡克突然間後悔爲什麼要用倒計時去招惹這個如惡魔般陰險的傢伙。

片刻之後,包廂裡蒸汽瀰漫,如山間雲霧,把這裡點綴得如同仙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