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似是什麼都覺得好奇一般,白瓔芸各處走着看着,見擺着的那些東西無一不是稀奇精緻,白瓔芸眼中愈發泛光,面上的表情也愈發惋惜。
若是還在怡安閣,她便是全拿去,怕是也無人知曉,可如今,她臉皮再厚,也不敢揣着東西出去的,否則,她前腳出了蘭心閣的院門,後腳,莫說是慶安堂,怕是整個靖安侯府都知曉,五小姐拿了六小姐的東西。
到時候,二房的臉面,可就都讓她給丟沒了。
如是想着,白瓔芸心裡便愈發惱恨不已。
待到逛了一圈坐回椅中,白瓔芸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的泛酸,莫說和怡安閣比,便是比起雲水閣,蘭心閣都大了不止一星半點。
而屋裡的這些東西,更是讓人挪不開眼。
原本覺得雲水閣千好萬好,可此刻在蘭心閣看了一圈,白瓔芸頓時覺得,自己那屋子已經簡陋的都不敢請手帕交去坐坐了。
“六妹妹,這些,都是你娘留給你的?”
心裡明明已經有了答案,白瓔芸卻不死心的問出了口,見白瓔珞點了點頭,白瓔芸有些泄氣的別過頭,掩去了心裡的那絲不甘心。
“五姐姐喝茶。”
白瓔珞從流蘇手裡接過茶碗,遞給了白瓔芸。
白瓔芸此番模樣,怕是專門尋上門來找茬兒的,畢竟,二老爺和二夫人雖嚥下了此事,礙於長輩的身份不敢把白瓔珞怎麼樣,可白瓔芸一早就盤算着搬進承歡居要如何如何,正所謂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如今,整個二房最失落的怕就是白瓔芸了。
再加上方纔一進屋,眼見她表情不善,看到哪個物件先是一臉愛不釋手繼而一副希望那東西一不小心跌落在地上摔碎的矛盾模樣,白瓔珞愈發篤定,今兒的白瓔芸,不出了這一口氣,怕是不會走出蘭心閣的院門的。
“六妹妹,你遷了新院子,論理我是要送上一份賀禮的,所以,今兒來,便是給妹妹送禮來了。喜鵲……”
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白瓔芸喚了喜鵲,從她手裡接過一個錦盒遞給了白瓔珞。
打開來,卻是繡了牡丹的一副扇面。
翻轉過來,看着背後那一看便是臨時添上去的兩句詩,白瓔珞笑着謝道:“五姐姐有心了,妹妹在此謝過了。”
說罷,白瓔珞合起來便打算放回錦盒裡,卻被白瓔芸攔住了,“六妹妹,那兩句詩是我題上去的,六妹妹以爲如何?”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白瓔珞違心的讚道:“五姐姐的字,便連二伯父都贊過的,自然是好的。”
“既如此,那六妹妹何不點評一番?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爲人子女,這兩句話應是要時時刻刻記在心裡的,六妹妹覺得呢?”
白瓔芸挑釁一般的看着白瓔珞問道。
猶豫了一下,白瓔珞擡眼瞥了一眼沉香,見她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屋內便只剩下了白瓔芸和白瓔珞,還有白瓔芸的丫鬟喜鵲。
“五姐姐來此,想必是有恃無恐,既如此,那咱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目光從喜鵲身上轉了一圈,見她有些瑟縮的低垂下了頭,白瓔珞沉聲說道:“二伯父和二伯母養育了我十二年,可是,這十二年,你們是如何待我的,大家心知肚明。即便我搬出了怡安閣,可在外人看來,二房依舊於我有不可泯去的養育之恩,當然,這些我自然不會忘,心裡也會一直記着,所以,日後,我若有了什麼好處,自然也會孝敬二伯父和二伯母。可是,我孝敬他們,是我的心意,卻不需要五姐姐時時刻刻的來提醒着。妹妹的意思,五姐姐可明白?”
白瓔珞的一番話,當即便讓白瓔芸面色青紅交加,一臉的羞憤。
“白瓔珞,你……”
站起身手指着白瓔珞,卻有些無言以對,白瓔芸狠狠的跺了跺腳,轉身朝外走了,身後,一臉茫然的喜鵲看了一眼白瓔珞,方後知後覺的追了上去。
“小姐,五小姐便是來算計您什麼的,您不動聲色的擋回去便是,何苦這般得罪她呢?到底是同胞姐妹,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將白瓔芸送走,流蘇回到屋裡,有些擔憂的看着白瓔珞說道。
“搬了新家,自然要有新氣象。我厲害了這一回,她纔會知難而退,否則,在她們的印象裡,我便始終是那個懦弱好欺的白瓔珞。”
不以爲然的看了一眼窗外搖曳生姿的風鈴,白瓔珞輕聲說道。
“就是,奴婢倒覺得,小姐那番話說的極好。五小姐仗着背後有二老爺和二夫人,欺負了咱們小姐多少回了?好不容易小姐如今搬出二房了,自然要有自己的性子,難道以後還由着她欺負?”
流鶯不忿的斜了流蘇一眼道。
想想白瓔珞的話也已經說出去了,覆水難收,流蘇便也住了嘴,可目光中的擔憂,卻是顯而易見,顯然,從前白瓔芸欺負白瓔珞已經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傍晚開始,蘭心閣裡便忙亂起來。
先是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來看了一圈,送上了賀禮,緊接着,其他的兄弟姐妹們也都來坐了會兒,便連嫁到嚴府的白瓔萍,得知消息也遣了丫鬟送了一副字來,據說那字還是嚴家的老太爺寫了的,白瓔萍收着一直沒捨得送人,如今,便忍痛割愛送給了白瓔珞。
用罷晚膳,白瓔珞陪着白老侯爺和白老太太在院子裡散了會兒步,再回到蘭心閣,比從前住在怡安閣時便早了半個時辰。
靠着一根廊柱坐在廊檐下的條椅上發了會兒呆,仰頭看着漆黑深邃如黑絲絨一般的夜空,白瓔珞暗自想道:從今以後,她的生活,總該和前十二年不同了吧?
第二日再一進宮,六公主便興致勃勃的拉着白瓔珞問新院子的情況,得知比怡安閣好了幾倍有餘,白瓔珞也很是喜歡的模樣,六公主長出了一口氣道:“那就好,瓔珞,記着,無論何時,你都是靖安侯府的嫡出小姐,莫讓那些眼皮子淺的人欺到你頭上來。”
說罷,六公主湊在白瓔珞耳邊講了幾件小時候的事,都是比她年長的幾個公主怎麼合起夥來欺負她,最後又被她盡數欺負回去的事。
一時間,白瓔珞心中豪氣萬千,目光灼熱的看着六公主應道:“好,我會像從前的你一般勇敢聰慧,絕不再受其他人的欺負。”
兩人相視一笑,擡腳進了芯瀾閣的殿門。
下了課,衆人還未出門,便有寧華宮的女官過來傳話,說皇后娘娘要考校這些日子的禮儀所學,請六位小姐跟着六公主一道去寧華宮。
之前從未被皇后傳喚過,一時間,莫說六位小姐,便連六公主都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沒有,頓時慌亂起來。
一行七人跟在那女官身後朝寧華宮而去,心中都有些惴惴的。
寧華宮裡,皇后正襟危坐的在上首處,看着跪倒在地的七個女孩兒道:“本宮說過,等天氣涼了,便恢復從前的才藝課,原本打算到過了重陽再說,今兒臨時起意,先看看你們這些日子的所學,若是學的不好,便不必拖延了,耽誤了公主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說罷,喚起了幾人,皇后擡眼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禮儀課夫子。
那夫子俯身行了一禮,朝前走了幾步,如往日一般發號施令起來。
跟在六公主身後,六位小姐的動作都一般無二的整齊,舉手投足間都帶了幾分飄逸的高貴之氣,皇后看着,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皇后的目光便聚集在了白瓔珞的身上。
半個時辰結束,這些日子所學的禮儀姿勢便都展示完了,聽皇后點評完,並未有絲毫批評,心知是過關了,六公主頓時露出了平日裡小女兒的嬌憨性子,偎在皇后身邊說笑起來。
擡眼見那六人還規矩的站着,想着不好耽誤了她們出宮,皇后擡眼笑道:“可見是用了心思的,既如此,便按方纔本宮說過的,過了重陽,九月初十開始,你們便進宮繼續下午的才藝課吧。”
說罷,見女孩兒們嬌聲應答,皇后轉身看向婢女瑤華,瑤華點頭應下,進了內殿捧出了一個托盤,托盤上是六個錦袋,想來,是打賞給幾個女孩兒們。
俯身跪倒拜謝了皇后,白瓔珞六人便退出了寧華宮。
出了門,女孩兒們便歡喜的打開錦袋來看了起來。
衆人的手裡,都是宮裡御製的一盒胭脂,並一對絲絹紮成的珠花,雖不是金銀所造,卻也別有一番清麗雅緻。
而白瓔珞的手裡,卻比別人多了一根翠綠瑩潤的玉簪子。
想來,方纔白瓔珞是其中的翹楚,皇后娘娘看着歡喜,便多賞了此物。
竇繡巧面上有些憤憤的,瞥了白瓔珞一眼,想要說什麼,又想及終究是在宮裡,萬一落人口實反而不妥,便瞪了白瓔珞一眼,牽着孫妍彤的手疾步朝前去了。
而剩下的三人,有樣學樣,也邁着小碎步追了上去,頓時,白瓔珞便被落在了最後。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形容的便是此刻的自己吧?
白瓔珞看着遠去那幾人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