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飛把江風帶進肖琛的辦公室的時候,肖琛的臉上明顯抖動了一下,各中複雜滋味,着實不能一一評說。但表面上的形式還是要走的,也沒起身,一揮手指了指沙發上道:“坐吧,同志們都來齊了,咱們就研究研究這個事兒”。
江風坐在沙發邊上和屋裡衆人互相含笑着點頭致意,屋裡連成友單獨坐在距離肖琛最近的一個單獨的沙發上,主管開發區的副書記陸功也在座,今天研究的是節前維-穩的問題,他的開發區是事件多發點,徵地工作都已經起了不小的摩擦了,誰也不敢保證沒有後續更jī烈的事情出現,他的干係不比江風小多少。
坐在陸功身側是宣傳部的姚爽,今天這個場合她也得到會,不過她的工作倒是簡單,動動嘴皮子筆桿子的事兒,雖然是簡單,但干係卻是不小,禍從口出嘛!。
區政府方面除了區長連成友以外,常務副區長羅南,主管安全生產的副區長夏遷都在,現在區政府已經沒有主管政法人武的副區長了,至於爲什麼沒有,原因顯而易見,區政府有一位掛着區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銜的區長助理,如果在有一位主管政法的副區長,那麼到底是區長助理協助副區長工作還是副區長倒掛過去協助區長助理工作?。
如果是前者的話,哪個副區長敢讓區委常委這種正兒八經的區委領導協助工作?如果是後者,誰願意當這個孫子?而且制度上也不允許啊,最後區政府那邊的政法人武的分管工作就自動掛在了江風這位區長助理名下了,江風也成爲了區政府唯一一位助理不協助副區長,而是單獨分管的助理。
除了以上幾位之外,委辦主任司徒飛擔任記錄和居中協調工作。
其實還有很多職能部門需要參與進來,但是他們智能出於執行層面了,是沒有資格在書記辦公會上出席參與決策的。
“市委的決議和市政法委的會議精神大家也都領會了,現在具體就要落實到咱們區了,按照市委指示,每個縣區都必須成立維穩工作小組,黨政一把手擔任正副組長,這個沒什麼好討論的必須堅決執行,但是畢竟全區大小事務冗雜,不可能有那麼多精力來關注此事,但是此事尤爲重要,輕視不得,咱們區委必須全力以赴,保證不出問題,我建議咱們再加兩位副組長,陸功同志和江風同志兩位的分管工作都是重中之重,也是維-穩工作的重點,由兩位同志參與進來能更好的起到溝通協調快速高效的作用,同志們有什麼看法沒有?”。
“贊成”。
“沒意見”。
陸功和江風對視一眼,
都點頭贊成,這都是題中應有之義了,要是沒他倆啥事兒也不會叫他們來開這個會,同時自家身上是個什麼擔子自家都清楚,哪裡還能推諉?。
坐在單獨沙發上連成友點點頭,沉聲道:“書記的提議十分必要,有了兩位同志能消除很多工作的盲點,同時也能幫我和書記分擔一些個,我建議由江風同志擔任負責具體工作的辦公室主任,代表咱們區委區政府居中協調指揮各職能部門的具體工作,有了一名常-委同志坐鎮負責指揮工作,也能體現咱們區委區政府對這項工作的重視,也能給各部門提個醒,誰要是在這項工作上敷衍了事做表面文章的話,咱們區委區政府絕不姑息,不幹事兒幹壞事兒幫倒忙的必須堅決拿下,書記看呢?”。
“成友區長說的非常在理,兩辦聯合下文,各鄉鎮街道行局委辦必須把這項工作當做當前幾個月內的重點工作來抓,誰的範圍內出了問題,不許捂蓋子,必須及時上報,敢有瞞着不報捅了簍子了,必須重拳出擊,可以明確的告訴各單位,區委區政府就是要抓典型,處理一批,以儆效尤!”。
書記和區長在這個問題上高度統一,琴瑟和-諧,出現了少有的一片大好的局面,話說能不一片大好嗎?在這個問題上大家都是一個繩子上的螞蚱,跑不了我可也跑不了你,誰也別指望獨善其身。
“區委區政府抓大框大方向的問題,具體工作還是要由辦公室負責,請江風同志談一談具體工作吧”。肖琛說這話的時候強打着精神,不想讓情緒太過外泄,但是他忘了,以前和江風可是盟友關係,言必帶笑,語必和緩,但是現在卻非常低沉平穩,看似沒有啥**ō動,但其實卻恰恰說明肖琛內心是極其不滿意的。
“感謝諸位領導們的信任,由我來承擔這項工作,就這個問題,我談幾點,第一,各單位要高度重視這個問題,既然咱們區裡都是黨政一把手掛帥,那各單位也可以依照此例,一把手吸收到領導小組來,尤其像一些重大責任部門,公檢法司自不用說,其他的,比如城建、計生、國土、安監、教育,交通、信-訪、市容管理訪等單位都必須由一把手掛帥,第二,一些容易引發羣-體ng事件的工作,比如計生問題,三提五統的徵收問題等等,都必須慎而又慎,必要的時候可以稍稍押後,工作儘量以說服教育爲主,一旦有強制執行的問題,必須上報,嚴禁擅自做決定,出了問題,必須一票否決,沒有餘地。第三,嚴禁各職能單位和鄉鎮村三級截留農民建築用地和油田開發用地補償款,一分錢都不能擅自截留挪用,以前已經截留的久而未的那一部分,必須想辦法退回來,這不是政府有錢沒錢,困不困難的問題,必須顧全大局,講求穩定,第四,按照市裡要求,各單位必須成立一個負責具體事務處理的應急小分隊,依我的想法,在咱們區範圍內,組成一支以ga局爲主幹力量,以法院檢察院司法局爲中堅的應急分隊,同時城建、計生、市容管理、稅務,安監和農業和計委以及各鄉鎮等諸多單位也必須選派熟悉各自單位情況的精幹力量參與具體工作,第五點,正如肖書記所說,必要的時候要樹立正反面典型,給全區幹部敲敲警鐘,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麼一個大動作,沒錢不成,領導們是不是給解決一下經費問題?”。
江風早就知道自己肯定會負責具體工作,畢竟佔住了這個位置擁有了權力的同時就要擔負起相應的責任,政法委和ga局都在自己手上,這都是維-穩的主力軍,所以這項工作肯定由自己負責,推是推不掉的,而且也不能往外推,不僅是青藍區如此,相信各縣區主管政法ga工作的領導肯定都是具體負責的,所以在開會的時候江風就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故此現在說起來自然是洋洋灑灑條理分明,不至於抓瞎。
“嗯,看來江風同志是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的,幾點想法也切中了問題要害,就按這個方案執行好了,這個應急小分隊就由ga局的同志掛帥好了,具體人選,江風同志和局黨委班子的同志自行研究選派好了,經費的問題嘛,聽聽咱們的財政一支筆連區長是怎麼安排的”。肖琛也知道這事兒上誰都不能做文章,否則大家都沒好,市委嚴令出了問題的單位,黨政一把手和治安負責人都一票否決。
但是聽江風話裡話外的意思,這是要成立小政府啊,樹正反面典型無非就是捧一批打一批,這就有點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的意思了,未嘗沒有攜事權自重的意思,不過,這事兒肖琛還是樂意看見的,畢竟在所有鄉鎮行局委辦之中,連成友的手下佔了大半,搞不好,就砍到連成友頭上,到時候二虎相爭,咱就可以漁翁得利,再不濟,也可以在中間做個裁判,是打是拉再做決斷就可以,同時江風要是下狠手把這個問題抓好了,自己也在市委面前好交代嘛,不用吃板子。
連成友也聽出來這個意思了,但是他反倒是認爲江風這麼做的公心要多一些,要說樹立個人權威,江風的權威還用再加強嗎?一樁樁的事兒,誰不知道這就是頭吃人的狼啊,誰願意和他扭着幹?更別說在這個從上到下三令五申要搞好的工作上了,誰扭着幹誰就是啥,大局觀就有問題。
但是在江風的幾點建議中有一個非常大的問題,那就是一個字,錢!。
不只是辦公經費的問題,那都是小錢,有個二三十萬的咋也能支撐一段時間緩口氣了,關鍵在於計生罰款和三提五統都延後徵收,這是大問題,鄉鎮財政沒了這兩項,這是要命的問題啊。青藍區大企業除了油田系統以外,幾乎沒有,膘肥肉厚能抗的住打秋風的地方着實不多,只能從老百姓身上想辦法了,要是沒了這兩個主要的來錢路子,鄉鎮上估計連工資都成問題,這樣一來這部分錢豈不是要區裡買賬承擔?。
另外,油田徵地補償款不只是鄉鎮截留挪用啊,區裡也有份,這錢也不讓動,這樣一來區裡不僅斷了一個來錢路子,還要像下面鄉鎮貼錢,這個財政一支筆沒錢的話還能像神筆馬良一樣畫出錢來?。更何況,這個小分隊還要經費,現在財政局根本不像田義良在的時候那麼聽招呼了,現在財政局當家的是李友祥,那是肖琛的人。
“嗯,經費問題嘛,區財政上雖然也不寬裕,但江風同志放心好了,區委區政府不會讓同志們餓着肚子幹工作的,等我回去問問徵求一下李友祥同志的意見之後具體再定”連成友並沒有直接許諾數目,因爲他還有話要是說,這也算是一個要價的環節:“至於江風同志提出的幾項工作暫緩的問題,我想還沒有緊張到這種程度嘛,咱們可以大概徵收,能徵多少算多少,畢竟鄉級財政更不寬裕,其餘的可以緩一緩等到秋後夏糧成熟了再徵。提到財政問題,現在還有個事兒,大家也議一議吧,衆所周知,沒錢不成,區財政也十分緊張,各項工作都開展不了,而上半年的油田建設費還是沒有到賬,咱們可得想想辦法了啊,同志們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提起這個問題就全都沉默不語了,油七廠的於耀武就是滾刀肉,軟硬不吃,一張嘴就倆字,沒錢!。你要和他好說好商量,他就和你倒苦水說不是不給,是真沒錢,你的讓我緩緩。你要是急赤白臉的要錢,他就說不好聽的,這錢是哪條黨紀國法規定必須給的啊?油田建在你們地面上咋了?俺們是爲了自己產油的嗎?還不是爲了國家嗎?你們要是阻攔油田生產,耽誤了事兒我可不管,我就像管理局和總公司反應,到時候咱們兩家在上面有話分說!。
現在所有人都理解一個事兒,欠錢的是大爺,要錢的是孫子,更何況這錢屬於an規則的玩意兒,說是企業支援地方的建設費,但是企業咬死了沒錢,你又能怎麼樣?。說地企一家,我有錢的時候我可以支援你搞經濟建設,畢竟雙方受益嘛,但是我沒錢啊,你讓我賣-身支持你?那不是逼寡fù上吊嗎?。
提起這事兒肖琛也皺眉了,咧着嘴問道:“這個問題久拖不決可不成,小心拖沒了,現在政府那邊是誰負責和油七廠那邊溝通的?”。
“勞兩位領導惦記,十分慚愧,是我的工作沒做好,給區裡添麻煩了”坐在角落裡的唯一非常委的夏遷應聲站了起來,悶聲道。
夏遷身材瘦高,骨架子很大,面相上看有點老,臉sè有點土灰sè,皺紋很深,一身灰sè短袖和kù子,扎着一個半新不舊的牛皮腰帶,腳上也是那種非常廉價的涼鞋,任誰看見了也沒覺得他是幹部,即便知道他是幹部,也絕對想不到他是副區長。
肖琛一壓手,示意夏遷坐下說,直接問道:“給大家介紹一下情況”。
夏遷也覺得自己工作沒做好,給區政府財政上造成了一定的困難,也並沒有坐下,就一直站着彙報着道:“在區政府的指派委託下,由我代表咱們區和油七廠溝通,我們溝通過不下五次,前兩次是於廠長親自接待的,廠礦上還是承認這筆錢應該給的,但是眼下油七廠也緊張,希望能寬限幾天,我們本着友好協商的原則就同意了,畢竟這不是一錘子買賣,逼迫的太緊了也不好,過了一個月,等我們再去的時候還是這一套,我們同志就盯得比較近,不肯推讓,油七廠那邊又有了新的動向,他們認爲這筆錢有點多,希望能減免一些,這個問題我們是不肯想讓的,畢竟這不是一年的事兒,現在要是減免了,往後就成了慣例了,那加起來的損失就不小了,請示了連區長以後,我們做了決定,堅決不能讓,最後不歡而散,自那以後再去油七廠就找不到管事兒的了,這筆錢就這麼一直拖着呢”。
連成友馬上表態道:“的確是這樣,這個問題久拖不決,他們那邊打得算盤無非就是想要往下調價,這個事兒咱們不能讓,按照五區四縣各政府平均水平以及考慮到不同廠礦的生產能力,咱們區的這個價碼定的不高,如果再考慮到通貨膨脹的因素,這個價格只能上調,不能下降了”。
“這個價格都是慣例了,無論是廠礦那邊還是咱們這邊都應該遵守,但是到了現在就出了問題,這個問題歸根到底就是人的問題,沒有考慮過做做於耀武廠長個人的共同工作嗎?”。肖琛說的含蓄,但其實意思很明顯,實在不成的話,可以在小金庫方面給於耀武個人一些方便,但是公方層面的價格必須穩定住了,堅決不能降低。
“這個問題也考慮過,甚至連班部長都走了一趟, 但是成效不大”夏遷看了肖琛一眼,馬上有耷拉着腦袋不吱聲了。
“既然此路不太通暢,那咱們能不能在這邊做工作的同時,想想別的辦法?總不至於山窮水盡啊”。江風開始“好心好意”的幫着參謀起來了。
“辦法也想了一些,但是杯水車薪啊”連成友這個一支筆還真tǐng爲錢犯愁的。
“前兩天,口子泡不是賣了嗎?總有個千八百萬的進賬吧,還不能緩解一些嗎?”。江風的小觸角終於伸了出來。
這話一說,在場的其他人都充滿希望的看着兩位黨政一把手,都還以爲找到緩解財政困難的良藥了呢,但是兩位一把手卻全把目光投在了江風身上。
連成友和肖琛微不可查的對視了一眼,心裡都升起了一個念頭,這傢伙突然提起那一樁事兒,到底是無心的,還是有所指的?莫非這小子聽見什麼動靜了?。
江風的大黑臉上一臉的無辜,甚至裝的有點過頭了,看上去好像不只是無辜,還有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