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似乎不敢再看我的眼神,扭過臉去,看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我們都是成人了,我們必須要用現實的眼光來看問題,必須要意識到自己的責任,我是,你也是……
“不要總在痛苦中沉溺,人生處處風景,生活處處詩意,何必總留戀那些消逝的記憶,既然過去,說明彼此無緣走完結局,只不過擦肩而過邂逅一段美麗的際遇,把美好珍存留檔,把痛苦哀傷剔除擯棄,沒什麼大不了,不必讓自己卑微地那麼不堪一擊。冬過春會來,冰雪消融就會盎然綠意,忘記,然後學着好好愛自己……
“這世上沒有誰會永遠是誰的誰,有的人註定只能被傷害,有的人註定只能錯過,有的人永遠只適合活在另一個人的心裡……想開吧,想開了,就沒有痛苦和煩惱了……”
我嘶聲說道:“這麼說,你是想開了?”
柳月語塞:“我……我想開了!”
我說:“你可以騙得了別人,但是,你騙不了我,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嗎?”
柳月的身體背對我,微微顫抖了一下,接着嘆息着說:“爲什麼,爲什麼你一定要逼我……別逼我……求求你,別逼我……”
聽到柳月的這句話,我的心開始流血。一個轉身的距離,一切成了斷點。
我啞聲說:“柳月,我沒有逼你,我不逼你,我只是想告訴我,我能看懂你!”
柳月顫聲說:“我知道……我知道你能懂我……以前,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人懂我,我習慣假裝堅強,習慣了一個人面對所有。其實,我很珍惜身邊的人,只是生活的壓力讓我善於遺忘,把那些記憶通通遺忘。我以爲遺忘可以讓自己快樂起來,可是,我感覺到的卻是更多的寂寞……其實,我也渴望有一個人能懂我;我也渴望有一個人能走進我的心……只是,在現實的世界裡,這一切都不復存在……我無法不讓自己去面對這眼前的一切……”
我的心顫抖着,戰慄着。
柳月繼續說:“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知道你在懷想我們的過去,過去,是一場夢,過去的那些甜蜜愛情,那些山盟海誓,我都相信,我都會想起……其實,我自己心裡知道,很多時候,我想愛一個人,卻發現自己跟本不可以去愛;很多時候,我想忘了那個人,卻發現他在我心裡佔據着太重要的位置;很多時候,我想對那個人說,愛真的讓我累了,可又不能告訴那個人;所以,最後,我決定放棄愛,其實,放棄,並不是不愛了,而是太愛,所以我才願意放開……我衷心祝願那個人能和自己的伴侶相伴終生,白頭偕老,我願意看到他們的幸福,看到他們的快樂,看到他的平安健康和成長……”
我的心激烈翻騰起來,說:“柳月,我知道那個人是誰!”
柳月扭頭看着我,眼睛發溼,說:“不……你不知道,你不可以知道,你不要說出來……”
我說:“可是,我心裡知道!我知道!”
說着,我的眼淚突然流了出來。
從小到大,我只爲柳月流過淚,而且不止一次。
我想起一句話:這世上最不容易的感情有兩種:一種是一個一向只知流淚的男人爲女人流了血;第二種,是一個只懂流血的男人,竟然,爲女人流了淚。
那麼,我是屬於第二種了。
手,放開了才明白擁有時的珍貴;淚,落下了才知道心真的會很痛;心,碎了才瞭解愛情帶來的苦澀;愛,走了才清楚被愛拋棄的痛楚。在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中,我們曾開心過快樂過幻想過幸福過。然而最終愛情還是由甜蜜變爲傷疤,由親密變爲客氣,由兩個人的牽手變爲無所謂無奈和相望。
柳月看我流淚了,自己突然扭過頭去,掏出手絹擦拭眼角。
我知道,柳月也流淚了。
我知道我的淚水和柳月的淚水是因爲什麼,是因爲愛!
我知道,如果爲愛流淚,那是因爲你真的愛了,而且,愛得很深。情感的付出似乎是那麼的自然,不帶任何外界物質的渲染,恬淡而芬芳。爲愛流淚的人是在乎情感的,並在爲它真心地付出。
兩情相悅,便會擦出愛的火花,進而燃燒生命,照亮人生的旅程,於是,前路上,無論荊棘與坎坷,總有個人與你相依相伴,相互扶持。快樂時,與你分享喜悅,悲傷時,與你一同分擔憂愁,無聊時,哪怕和你一起嗑着瓜子,也覺得生命的旅程,並不孤獨。所以,蘇芮的歌中唱道:“因爲愛着你的愛,因爲夢着你的夢,所以悲傷着你的悲傷,幸福着你的幸福……”歌,便是生活的縮影,是生活的寫照,是源自心底的真情實感的流露。
爲愛流淚,我知道,那是因爲有了心底的牽掛,無邊的思念和無盡的愛意,纔會讓人無比地投入這份情感,重視彼此的感受。紛繁雜蕪的人生裡,需要淚水去洗刷模糊的雙眼,用淚滴去滌盪那朦朧的靈魂。淚,當它流在眼底,是情感的宣泄與真愛的流淌,淚,流在心底,則是情愫的積累和深愛的展現。
淚,伴着心情而流,爲愛而流淚的人,記住流過的每一滴淚,它的上面鐫刻着你的情感,書寫着你的心情。讓淚,爲一個值得流的人而流吧!
這樣想着,我的心裡愈發潮溼起來,眼裡的淚水停止了,心裡的淚水卻開始奔流。
當柳月轉過身來,臉上卻又看不到任何哭過的痕跡,一臉的平靜和沉靜,她將手絹遞給我,柔聲說:“這麼大的男人了,還像個孩子,不要這樣……來,擦乾……”
我接過帶着柳月體香的手絹,擦了擦臉,上面已經是溼溼的了,那一定是柳月的淚水。
這時,柳月突然看着天空笑着說:“哎呀,江邊的風真大啊,吹得咱們江主任的眼睛都流迎風淚了,是沙子進了眼睛吧?呵呵……我剛纔就被沙子吹進眼裡了……”
柳月似乎是努力想沖淡現在的這種憂鬱低沉傷感的氣氛,似乎在爲我剛纔的失態解脫,也爲自己解脫。
我有些難爲情,沒有說話,擦擦眼角,把手絹放到嘴邊舔了下,鹹鹹的,這味道是我和柳月的綜合體。
柳月瞪眼看着我的舉動:“你在幹嘛呀?”
我說:“我在嚐嚐什麼味道!”邊說,我邊自然地將手絹放進自己上衣口袋。
柳月抿了抿嘴脣,向我伸出手:“這又是幹嘛呀,還給我!”
我說:“還給你什麼?”
柳月瞪大眼睛:“我的手絹啊,借給你用的,不是送給你的,老大!”
我說:“沒收了,現在歸我了!”
柳月急了:“賴皮,我沒說要給你,還給我呀!”
我說:“不是說了,沒收了,你怎麼這麼囉嗦!”
柳月不說話了,伸手到我口袋裡去掏,我伸出雙手,握住柳月的兩個手腕,不讓她掏。
看着柳月着急的樣子,我不由笑起來。
柳月看着我的臉,說:“一會哭一會笑,羞!”
我說:“你笑話我,我更不給你了!”
柳月放棄了努力,我鬆開了手,柳月氣哼哼地看着我,假裝生氣地說:“你不講理,耍賴……”
我說:“我就耍賴,你能怎麼着?”
柳月“撲哧”笑了出來:“小無賴,真拿你沒辦法,好了,別鬧了,我給你說呀,這手絹不能給你,真的,你要是想要手絹,改天我給你買一個新的!”
我說:“爲什麼不能給我?”
柳月說:“因爲我不想給大家帶來麻煩!”
我說:“一個手絹會帶來什麼麻煩?”
柳月說:“因爲這手絹一看就是我的,上面有繡的我的名字……”
我掏出來打開一看,上面果然在角落上繡着柳月的名字,旁邊還有一朵小花。
“這是你繡的?”我問柳月。
“是啊,業餘勞動成果,手藝還可以吧?”柳月有些炫耀地說。
“嗯……不錯!真好看……”我說着,遺憾地將手絹還給了柳月,我知道,自己要是將這樣一個手絹帶在身上,那無異於是找死,不僅僅是我自己找死,還會牽連柳月。
柳月接過手絹,收起來。
我說:“你名字旁邊那花……是什麼花?”
柳月說:“*!”
我一聽,心裡一震,*!柳月的身體發出的體香不就是*香嗎?
想起柳月身體的自然體香,想起那曾經讓我神魂顛倒的迷醉氣息,我的心不由有些癡了,眼神怔怔地看着柳月。
柳月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麼,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突然紅了,接着扭過身去,留給我一個背影。
柳月站立在江岸,入神地看着江水……
站在柳月身後,看着柳月那丰姿綽約嬌柔楚憐的背影,想起和柳月的往日糾葛纏棉,我的心裡突然涌出一陣巨大的不可遏制的衝動,突然就想伸開雙臂,就想將柳月摟入懷中……
我的大腦一陣發熱,正要蠢蠢欲動,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呼喚:“峰哥”
我一扭頭,是晴兒過來了,和蘭姐一起。
我的大腦和心裡猛然清醒過來,接着就是暗暗叫苦,糟了!
這時,柳月也轉過身來,看着正在走過來的晴兒和蘭姐。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晴兒這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我看了一眼柳月,柳月的神情也似乎有些意外。
雖然我和柳月此刻並沒有做什麼,但是,兩個人單獨在這裡,在晴兒眼裡,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我看着正走過來的晴兒,心裡不禁有些擔憂,我不知道隨之而來的是怎樣的情形,不知道晴兒會怎麼樣的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