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仔細的辯了兩息,彷彿在那深湛如水的瞳孔中看到了答案。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喃喃反問道:“那孩子該不會是媚娘和王大爲的骨肉吧?只是之前李老夫人不是派人查過麼?她那麼精明的人,若不是查實那個孩子是李家的,又怎麼會讓那個孩子認祖歸宗呢?”
就是李家的這個查證,讓所有的人,深信不疑,認定了那個孩子,就是李御風和媚娘所生。
元慕也有些微的錯楞,難道這查證的結果是假的?
“撇掉李家所謂的查證不說,若是那孩子實際上是媚娘和王大爲所生,那麼王大爲的殺人動機,就非常清楚,也解釋得通了!”元慕長舒了一口氣,幽幽說道。
金昊欽點頭附和,“沒錯,媚娘精神病發,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的這個真相,或許就是刺激他對媚娘動殺機的主要原因。”
金子擰着眉,翹着手在涼亭內踱了幾步,回身對石桌旁的三人說道:“我還有一個不明白的地方,孩子若是王大爲與媚娘所生,那王大爲怎麼會同意媚娘帶着自己的孩子去李府呢?跟自己骨肉分離,這貌似跟傳宗接代這個傳統觀念有所背離,有這麼狠心的父親麼?”
辰逸雪抿着嘴,沉了一息,才從薄薄脣齒間蹦出兩個字:“貪念!”
貪念?
金子心中斟酌着辰逸雪話中的意思,思緒漸漸變得明朗起來。
她眼中神采漸漸躍動,剛想開口,便又聽辰逸雪低沉如水的嗓音響起:“不要用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衡量別人的,人與人,本就沒有任何的可比性!再者,我們也不是神仙。破案過程不可能立即就能理清楚兇手的作案動機和殺人原因,我們只能關注事實,根據目前掌握的信息、證據和邏輯。加上大膽的想象,去試圖推理還原案件。”
金子點點頭。在現代,她接觸過很多殘忍的、悚人的殺人案件,很多時候,都是案子告破之後,他們才明白背後的原因,有一些甚至永遠不知道,隨着被殺者和殺人者的死亡而永遠被塵封。不見天日。
所以,這個世界,最最難測的,是人心!
金子回頭看他。只見辰逸雪長眸微斂,俊白的面容上浮現淡淡笑意:“或許從一開始,媚娘與李御風的那一出偶遇,便是精心安排的。王大爲讓媚娘與李御風重逢,再讓李御風相信。孩子就是媚娘與李御風所生的,那樣的話,王大爲的孩子就能搖身一變,成爲州府上富甲一方,李氏漕運家族的貴公子。儘管王大爲和孩子從此骨肉分離。但孩子的命運卻也從此改寫:他會得到比在王大爲身邊更好的呵護、教育、生活和成長,孩子將不再像他那般,只能生活在貧民村,而是從此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他捨棄親情,去爲兒子換取一生的榮華富貴,這對王大爲來說,是多麼偉大而明智的抉擇?!”
金昊欽和元慕一臉震驚,他們彼此相視了一眼,並沒有開口打攪此刻靜謐緊張的氛圍,只目不轉睛的看着辰逸雪。
“媚娘再見李御風,發現自己依然對他有情,因此便答應了王大爲,帶着孩子跟李御風回李府。在李府居住的那幾天,是媚娘最幸福的日子。李家一定會調查孩子的身世背景,所以,不排除王大爲事先做了準備工作,或許是買通了當時爲媚娘接生的產婆或者其他跟媚娘認識的、能爲他們做假證的人,使得李家完全相信,這個孩子就是李御風和媚娘所生的。而這一切都如王大爲預料般順利的進行着,唯一讓他們措手不及的是李老夫人容不下曾經淪落風塵的媚娘,所以,李府纔會上演之前的奪子戲碼。媚娘被李家用錢銀打發出府,她捨不得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所以每天都跑到李府大門去哭求,讓李家將孩子還給她。王大爲大概是擔心她會一時失控,將事情真相抖出來,所以,不顧避忌,親自上李家大門將媚娘帶回去。”
金子眼中掠過笑意,辰逸雪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彷彿帶着一股魔力,牽引着她,走進了另一個世界,一個犯罪心理的世界,一個推理的世界,一個讓她隱隱沸騰澎湃的世界......
“王大爲將媚娘帶走了,或許,他又讓女兒幫他看着媚娘,所以,媚娘沒有再到李府大門去糾纏,但媚娘思子心切,她抓住了一個機會,趁着金綺繯丫頭外出買東西的時候,給她塞了一張紙條,祈求金綺繯,將孩子還給她。後來的事情,大家應該清楚,金綺繯撇開奶媽和丫鬟,獨自一人帶着孩子去了黃土坡,將孩子還給媚娘。之後的發生的事情如何,或許只有王大爲的女兒知道了,媚娘是受到什麼刺激,纔會將兒子活埋的?王大爲得知媚孃親手殺了兒子,將他精心策劃的一切都毀於一旦,所以,心痛之下對媚娘動了殺機,也不是不可能!”
金子心頭微微激盪,原先的一團迷霧,就這樣被辰逸雪抽絲剝繭。
這纔是真正意義上的案件重演,只憑着那麼一點點的證據和動機,他就像已經目睹和親臨了整個案發過程一般。
經他口中說出來的案件,動機和原因,都是那麼的清楚明瞭,真的.......好厲害!
元慕一臉激動,他蹭的一聲,從石桌旁站起來,端起桌上已經涼透了的茶水,一口灌下去,然後擡肘抹了抹嘴角,拱手對辰逸雪說道:“辰郎君的推理滴水不漏,元某佩服得五體投地。王大爲這小子打得如意算盤,最終卻是害了兒子,又害了自己。某這就去將他拿下,帶回衙門細細拷問!關於王小妞那孩子的口供,就有勞金仵作了!”
金子忙起身,淡淡一笑,應了一聲好。
元慕說完,便大步流星地走出涼亭,往院外走去。
金昊欽星眸凝着辰逸雪,微微一笑,讚道:“逸雪,剛剛的推理,精彩絕倫啊!”
辰逸雪不自覺的瞟了金子一眼,見她也含笑看着自己,神情愉悅,端起旁邊的茶杯,慢條斯理的小啜了一口,淡淡道:“不過大膽的想象而已,我說的是否正確,還有待王大爲的口供驗證!”
金子知道正常程序是如此,饒是他們自己說得天花亂墜,若是沒能拿出證據來,也是空口說白話。
還有一點讓金子想不明白的,就是王大爲怎麼知道屍體痙攣的?
這是法醫學上的知識,並不是所有人都懂的,他是如何想到利用屍體痙攣僞造媚娘自殺的假象來替自己撇除嫌疑的?
金子怔了怔神,心頭一凜,對金昊欽說道:“金護衛,王大爲兄長當年是死於非命,這死因和死狀,衙門應該是有記錄可查的吧?我想看一看王大爲兄長的屍檢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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