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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逸雪的身份自然不方便陪着金子一塊兒去潘府,但他並不放心讓金子一個人孤身前往,便安排了慕容瑾陪伴同行。
一路上,金子都在整理着關於潘琇案子的思緒。
目前可以確定有嫌疑的人就是潘亦文和鄭玉,但案情進展到現在爲止,還有些撲簌迷離,因爲插手干擾官府繼續調查下去的,幕後至少有兩個人。從第一個車伕的頂罪到老漢的僞證,都可以直接證明,這不是一個人在操作的事情,沒有人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潘琇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潘亦文的抑或者是鄭玉的?
金子擰着黛眉,感覺存在兩個嫌疑人的案子,真的好令人頭疼......
她挑開車窗的竹簾,這才發現馬車已經進入了坊間,一座座黛瓦白牆的小院從眼前一閃而過,那些房子的構造都差不多,辨識度不高。
“快到了麼?”金子回頭問了慕容瑾一句。
慕容瑾似乎也在想着什麼事情,陡然聽金子提問,有些錯楞的擡頭,反問道:“金娘子說什麼?”
“潘府快到了麼?”金子重複問了一句。
慕容瑾點點頭,望了窗外一眼。應道:“再過一個路口就到了,潘府是一座老宅,比較好認!”
金子嗯了一聲。又看着窗外。
果然,馬車在出了路口拐彎的時候,金子就看到了一座老宅子。
挑檐斗拱,碧瓦琉璃,院外斑駁發黑的牆體似在昭示着它年代的久遠。
清秋已至,院子的圍牆上爬滿了枯黃的藤蔓,地上零落的葉子。在秋風掃拂下,猶如枯蝶蹁躚起舞,發出一聲聲澀澀沙響。
身後似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嗒嗒的聲響在空寂的巷道內迴旋,格外清晰。金子她還來不及看清楚,那車駕便從窗口擦身掠過,越到前面去了。
成子曳住繮繩。稍緩了速度。憤憤地在車轅上朝前頭的馬車背影碎了一口。
慕容瑾顯然也有些炸毛,倏地從軟榻上彈坐起來,挪坐到車廂門口,打開竹簾,探着腦袋張望着,剛想開口斥罵前面的那輛馬車危險駕駛時,那馬車忽然就在潘府大門口停了下來。
慕容瑾咦了一聲,喃喃道:“也是來潘府的?”
金子聽他這麼一說。立即對成子說道:“尋個樹蔭底停靠一下,先看看情況!”
成子哦了一聲。忙將馬車趕到巷道邊的榆樹底下。
金子探出半個腦袋,凝眸望着前面的那輛馬車。
車廂壁上沒有任何徽記,駕車的車伕跳下車後挑開竹簾。率先從馬車上下來的,是一位身穿葛布麻衣的僕婦,四十歲上下,梳着最簡單的圓髻,皮膚比較黝黑。
她站在車轅下面,伸手攙扶着車廂內的人,一面囑咐道:“夫人,小心腳下!”
在僕婦攙扶下下車的那位夫人,約莫也是四十歲上下,面容端莊,膚色比較白皙,梳着平髻,頭上只戴着的一支翡翠玉簪與耳垂上的翡翠耳墜相呼應。上身穿着慘綠色的緞面勾銀絲的褙子,下搭一條白色的馬面裙,除此之外,別無其他裝飾。
金子發現婦人的眉眼,似乎跟江浩南有些微的相似,難道這是江浩南的母親?
今天江郎君的案子就要開審了,她沒去公堂上聽審,怎麼跑到潘府來了?
綠衣婦人命僕婦上前去叫門,自己則站在門前的石階下整理着衣裳等候着。
僕婦剛想要舉手叫門,門扉吱呀微響,打開了。僕婦忙急急收回手,險些一巴掌拍到人家潘府家主,潘老爺的胸膛上呢。
她面色稍帶惶恐,退到一邊低着頭請安:“奴婢剛剛不知道潘老爺出來,無意冒犯,還望潘老爺見諒!”
潘亦文穿戴得十分整齊得體,渾身透着一股名流儒士的莊重與儒雅氣息。他微縮的瞳孔裡明顯閃過一絲惱怒和厭惡,頜下美須顫動,雙脣微啓間,一聲極和氣的話語從中流溢了出來:“不知者無罪,況且也並無傷到老夫,無妨!”
“謝潘老爺寬諒!”僕婦說完,微擡起頭,看了面容和善的潘亦文一眼,低聲說道:“我家夫人求見,不知潘老爺可方便?”
潘亦文這纔看清楚了僕婦的面容,此人正是江夫人身邊伺候的桂媽媽。因江夫人跟潘亦文的妻子潘夫人是手帕交,二人常有來往,桂媽媽也陪同江夫人來潘府做過幾次客,因而潘亦文一眼便將人認了出來。
他擡眸望了石階下的江夫人一眼,臉上的僞裝在此刻頓時被卸了個乾淨,嘴角微微抽搐着,笑意冷然。
江夫人這個時候過來,意圖很明顯,不過就是想讓自己放過江浩南那小子......
“江夫人,別來無恙!”潘亦文揹着手,緩緩走下石階。
江夫人的笑意有些僵硬,她本想讓自己笑得自然一點,可自從兩個孩子出事之後,她已經忘記,如何本能的、自然的笑了。
她朝潘亦文欠了欠身,眼眶微微有些發紅,還未開口,聲音便已經有些哽咽了。
“潘老爺,浩南不會對琇琇做那樣的事情的,這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妾身求求你,放過浩南吧,姦污和謀殺的罪名太大了,他一個讀書人,如何能承受得起這樣罪孽深重的罪名?況且你是知道的,浩南一直在書院讀書。他的那些同窗書友都可以證明的,試問一個遠在書院的人,又怎能讓琇琇有孕月餘呢?”
潘亦文不爲所動。陰鷙的笑了笑,咬着牙說道:“這些話,江夫人留着上公堂上說吧。浩南他究竟有沒有對琇琇做過那樣的事情,他心知肚明。琇琇也是江夫人你的世侄女啊,你也是看着她長大的,難道你就不爲她感到難過麼?她的死狀有多麼慘,我和菁兒心裡的傷痛就有多麼的深。江夫人你能不能換位爲我和菁兒考慮考慮?今日若是你的孩子被殘忍殺害。你會不會願意放過殺害她的兇手?”
江夫人的淚撲簌落下,她搖了搖頭,辯解道:“浩南不是兇手。他那麼愛琇琇,怎麼會是殺害琇琇的兇手呢?”
潘亦文冷哼一聲。
江夫人見他絲毫不肯讓步,絲毫不念兩家的交情,知道自己就算再哭哭啼啼地求他也於事無補。遂擦乾眼淚。吸了吸氣說道:“潘老爺,妾身不知道你究竟爲何對浩南存了那麼大的偏見,但妾身希望你公正的對待這個案子,不要一葉障目的受人矇蔽,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還有,在案件還未結案之前,我不允許誰用兇手這樣的字眼抹黑我家浩南,妾身相信這個世上。還是有公理存在的......”
潘亦文斜睨了江夫人一眼,冷笑道:“公理?呵。如此,咱們就公堂上再見吧!”
他說完,便直接上了小廝備好的馬車,往衙門的方向而去。
桂媽媽上前扶住有些虛脫的江夫人,擔憂的喚了一句:“夫人......”
江夫人眼中的晶瑩奪眶而出。
這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怎麼好好的事情,竟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夫人,要不,咱們進去求求潘夫人吧?她跟您是手帕交,且平時對二郎也是極疼愛的,想必她會相信二郎是清白的!”桂媽媽噙着眼淚說道。
江夫人擺了擺手,琇琇突然間遭受這樣的厄難,菁兒一定受了很大的打擊,她完全能夠設身處地的感受到她的傷痛,實在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攪擾她,讓她一個人清靜清靜吧。
“走吧,上車吧,衙門那邊,估計就要開審了!”江夫人說完,便在桂媽媽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車伕待她們二人都坐穩後,甩了一下馬鞭,曳動繮繩,往巷道的出口跑去。
剛剛江夫人和潘亦文的對話,隔得太遠,金子不曾聽到,但她卻清楚的看到了潘亦文的那生動有趣的表情。
果然是僞君子一個,前一秒還一臉的道貌岸然,下一刻就陡然變臉,陰鷙可怖......
金子放下竹簾,對慕容瑾說道:“咱們就在這兒下車吧!”
慕容瑾點頭,吩咐成子在原地等待他們,便和金子一道下了馬車。
開門的小廝在金子說明來後,便進去通報了。須臾,他纔打開門扉,將金子和慕容瑾迎了進去。
二人在小廝的引領下進入前院,遠遠的,便見潘夫人一襲白色的交領襦裙,恍如清荷一般,亭亭玉立於石階上。金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潘夫人的身上,卸去了環釵的墨發披散着,柔順的垂在肩背上,玲瓏有致的身材,白皙雍雅的面容,除了近看眼尾略顯的皺紋之外,不得不說她人到中年卻依然保養得......芳華絕代!
慕容瑾側首低聲對金子說道:“潘夫人不會是妖精吧?”
金子瞪了他一眼。
慕容瑾訕訕的吐了吐舌頭,回道:“潘娘子的母親耶,竟這麼年輕?剛剛遠看的時候,在下還以爲是潘娘子的姐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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