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黑,夏末的天氣漸漸變得清涼舒爽。
金子用完晚膳,準備乘搭仁善堂一個師兄的順風車回百草莊。
辰逸雪站在二樓的窗口,望着金子嬌小的身影鑽進馬車,徐徐離開東市的長街,最後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心頭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他竟有些期待明天早些到來......
半晌之後,野天上樓,站在房門口看着依然佇立凝望的郎君,神情有些吃驚。
金娘子離開,都有小三刻了吧?
野天擡手輕輕的叩了一下敞開的門扉,低聲說道:“郎君,英武他們二人回來了,是否讓他們上來?”
辰逸雪回頭,嘴角一挑,笑道:“查清楚了?”
“是!”野天拱手回道。
“讓他們上來吧!”辰逸雪踱步回到軟榻上坐下,整了整身上的袍子,淡淡吩咐道。
“是!”野天應了一句,轉身下樓。
不得不說這次金昊欽幹了一件漂亮的事情,介紹過來偵探館的兩名調查員英武和錦書,都是資質極高的,辦事利索,絕不會拖泥帶水,而且一點就通,不必多費脣舌,這讓辰逸雪很是欣賞。
金昊欽在信中說,這二人是州府上金牌捕頭元慕的知交,二人以前是淮南道那邊州府衙門的捕快,因一次案件疏忽而被官府革職,這次聽昊欽說要幫他招募幾個懂調查的人加入偵探館,便主動介紹過來了。
既是金牌捕頭元慕的知交,金昊欽和辰逸雪自是信得過的。
須臾間,英武和錦書便來到了辰逸雪的房間。
二人的神色跟辰逸雪有些相近,都很冷漠,或許是彼此磁場相近,反而不見隔閡和拘謹。
二人拱手行了禮之後,便在案几對面的蒲團跽坐了下來。
辰逸雪讓他們去調查普陀寺內所有僧侶的背景資料。這纔過去一天的功夫,這麼快就有消息,讓他微微有些詫異。他用審視的目光看着二人,平靜道:“調查結果如何,說說看!”
英武言簡意賅,將調查的信息一一道出。
普陀寺內的僧侶爲數不多,方丈是一個七十歲高齡的大師,已經不理寺中諸事,他坐下有四個弟子:澄智、澄慧、澄明、澄空分別掌管着寺中的庶務。這四人是從青年時便出家拜入方丈門下的弟子,身家背景清白。沒有可疑。
這四位大師也分別收有弟子。英武二人根據每個弟子入寺的時間分開調查。發現最有可疑的便是上月才入寺院的兩個一老一少的男子。他們是從外地而來,窮困潦倒,無所依傍,澄空大師見他們可憐。又誠摯拜師,這才收留了他們。
辰逸雪聽完,擡眸看着英武和錦書,簡單的說道:“我要知道他們的背景以及過去!”
這說一句話很簡單,但真正去實施調查,卻是困難重重的。
英武和錦書相視了一眼,動作一致地拱手,對辰逸雪應了一聲是,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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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金子纔剛到偵探館的門口,就見慕容瑾從車廂內鑽了出來。
“慕容公子今日怎麼這麼早?”金子笑道。
慕容瑾忙走過來,禮貌的拱手打招呼,佯裝鄭重的回道:“在下怎麼說也算是這偵探館的掛牌人,怎能不守時呢?再說辰娘子的規章條例裡可是有明文規定。不準時上工,要扣工薪的......”
金子撲哧一笑,慕容瑾還真是可愛!
二人並肩走入偵探館。金子步入一樓的茶水間,剛準備煮茶,便聽慕容瑾斂容說道:“南宮影給在下一個消息了,今天鍾氏說最近心神不寧,要去普陀寺打一場齋!南宮默不放心她,堅持要與她一道去,鍾氏最終拗不過他,只好答應了!”
金子將茶壺放下,剛轉身,便見辰逸雪挺拔如樹的身影背光立在門口,看上去氣宇軒昂,清雋出塵。
“讓南宮影也一道去,留心注意鍾氏,但不要輕舉妄動。下午我們也去普陀寺瞧瞧!”辰逸雪低沉的嗓音從門口處遙遙傳來。
慕容瑾下意識的點點頭,應了一聲好,便招來隨侍的小廝,在他耳邊細語,小廝連連點頭,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辰逸雪目光穿過慕容瑾,將他當初透明人一般自動忽略,落在金子身上,神色淡然的說道:“三娘說過自己的茶藝水平不佳,那正好,以後有時間可以練練手。一會兒茶煮好了,麻煩送一杯上樓給在下!”
慕容瑾第一次聽到奴役人爲自己做事,還有這麼有水準的藉口的?他一臉驚詫,但只一瞬,便輕鬆的笑了笑。若說辰郎君和辰娘子不是兄妹倆,打死都沒人相信,兩人的話說出口,都是如出一轍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啊......
慕容瑾猛然想起上次二人去附近珍寶齋排隊打膳食,回來的時候,辰語瞳自己拎了一小袋,其餘的都讓他一個人拿着,還賊笑嘻嘻的說道:“你看起來太瘦了些,顯然臂力鍛鍊不夠,得多拎點兒,權當做鍛鍊了......”
嘖嘖,瞧瞧,這對兄妹......
慕容瑾微微一笑。
金子的臉色卻有些臭。
辰逸雪嘴角勾動,臨上樓梯,腳下一頓,回頭看着她補充道:“謝謝!”
金子眼中淺淺笑意如星光浮動,嘴上嘟囔了一句‘少來’,手上卻是勤快的勞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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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膳後,辰逸雪本來打算上普陀寺看看,外頭卻陡然烏雲蔽日,不消一會兒,便下起了暴雨。
風聲大作,閃電雷鳴,跟那天在芳諾小院門外的那場暴雨有些相似。
窗外大雨滂沱,微敞的窗口不斷有雨霧飄進來,光線變得十分昏暗,周圍陰陰沉沉的。
金子走到窗邊,將窗戶關上,轟轟的暴雨聲小了很多,只是關上窗戶後的房間,顯得更顯昏暗。
這些天,辰逸雪除了在白板上塗塗畫畫之外,便是窩在軟榻上安靜的看書,接觸下來,辰大神給金子的印象便是:典型宅男一枚。
金子見辰逸雪還在看着書,本想提醒他不要再看,對眼睛不好,又覺得他這個人向來我行我素,說了不見得就會聽。她暗自嘆了一息,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會答應辰語瞳加入偵探館呢?這些天在館中呆着,查案不需要她,又沒有屍體需要解剖的,她直接是降格淪爲某人的私人老媽子了......
儘管心中如是想着,但見辰逸雪一副基本生活無法料理的模樣,還是沒法說服自己不要去理他。金子在矮几下的抽屜拿出火摺子,準備將房內的油燈點亮,沒想到擦了很久,都沒有點亮。仔細看了一下,才知道油已經耗盡。
她扶着樓道的牆壁,小心翼翼的下樓。
野天聽到聲響,從門口走進來,只見一團黑影伏在茶水間下的矮櫃上東翻西翻的。
“金郎君在找什麼?”野天問道。
金子擡頭,嬌美的面容隱在昏暗中,只一雙晶瑩的眸子清澈燦亮。
“野天,這裡有沒有蠟燭,上面的油燈沒有油了!”金子說道。
“有的,請等一下!”野天說完,便熟悉地從另外一個櫃子裡取出幾支蠟燭,遞給金子。
金子道了一聲謝謝後,起身走往樓道口。
雨越下越大,砸在窗櫺上發出噠噠的聲響,二樓的鏤空落地大窗不斷有雨水潑進來,蜿蜒順着木質地板流動着。金子踩着白色棉襪,匆匆走過,腳下一滑,砰的一聲,整個人往後一仰,與地面緊密相觸了。
“啊......”
隨着一聲尖叫,辰逸雪拋下書本,跑到房外,就看到金子狼狽的躺在地上。
他心下一緊,喊了一聲三娘,衝到她身邊,大手從她肩膀和膝下穿過,將人擁入懷裡,打橫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