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若是心靜,做事的時候便容易聚精會神,如此便會事半功倍。心遠方纔的心情就異常平靜,所以他練起功來一日千里,進境很快。其實練功的速度如何,主要不在武功的難易高下,到頭來看的還是一個人的悟性如何,說穿了,悟性其實就是能夠想明白一件事情。悟性好的人想事情想得快,這在佛家看來便叫做“頓悟”。能夠“頓悟”的人,做事自然會比別人快許多、好許多。禪宗的頓悟法門中有一個典故,相傳當年佛祖在靈山法|會上說法之時,說到後來便閉口不語,只是手持一朵金色波羅花望着衆弟子。就在衆人大惑不解之時,卻見摩訶迦葉臉露微笑,望着佛祖。佛祖於是明白,衆人之中只有迦葉一人能夠得傳禪宗的衣鉢,於是對他說道:“吾有正法眼藏,涅盤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今付囑摩訶迦葉。”說完這句,便以佛心印之法將禪宗法門傳給了摩訶迦葉,而這種法門,其實便是以心傳心的頓悟法門。
拈花微笑的典故只是佛家普世的一個傳說,但傳說既然存在,便有其存在的道理。拈花微笑最值得稱道的地方自然是它所闡述的頓悟法門。但在佛家衆多的流派中,還有一個與頓悟法門相對的流派,那就是如苦行僧般不折不撓的漸修之道。唐時禪宗五祖弘忍大師的大弟子神秀便是漸修之道的巔峰推崇者,當年他和師弟慧能爲爭六祖的虛名而反目成仇,師兄弟間南北對立,老死不相往來,歸根到底其實還是佛門道法的不同。但不管怎麼說,神秀的漸修之道還是有其傳世的價值的,關鍵是在於什麼人去修煉。一個悟性奇高的人若是用漸修之道去體悟佛法,浪費時間不說,最可悲之處是他浪費了悟性,到頭來不但不能修成正果,極有可能還會因誤入歧途而走火入魔。漸修之道只是適合天資不高的人、不屈不撓的人,甚至是笨拙的人,這一點絕對沒有錯,因爲天資不高就意味着沒有悟性,沒有悟性便無法參透頓悟法門,無法參透頓悟法門,則只好用漸修之道去一點一點地修煉了。至於能夠修煉到何種程度,那隻能靠機緣和個人的造化。心遠當然不適合去走漸修之道的路子,他曾經當過和尚,也念過幾天經,也知道佛家的許多典故,他知道什麼樣的人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去思考、去做事,他知道如何讓小輝讀書才能讀的更快、練武才能練得更高,推人及己,他當然更加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樣去修煉武功。只要能夠相通一件事,便很容易做成一件事,也很容易做好一件事。因
爲如此,雖然他還很年輕,但武功卻已經很高了,不但很高,甚至可以說是高的驚人,只是這一點很少有人知道。除了那些有幸敗在他手下的人。到目前爲止,他在江湖上毫無微名。
心遠練了一遍蛇息大法之後便又躺在牀上休息,就在他轉頭向窗外看去的時候,透過桌上的一面鏡子竟然看到了綠瑩瑩的兩點亮光。這兩點亮光讓他頓時欣喜不已,因爲那是他的眼睛中發出來的光。
待得心情稍稍平靜了一下,心遠叫來客棧裡的夥計,吩咐夥計從對面的煙雨樓搬了兩壇四十斤的女兒紅酒過來。
要想將眼中的瑩瑩碧光調和掉,要喝的酒定然不少。這一點心遠早已經想到了,所以他才一下子要了這麼多酒。
陰陽調和之時,陰陽二氣就會相互抵消,當眼中的碧光散去之時,酒意也會隨之消匿於無形,所以心遠以後絕不會再喝醉酒,這一點他也知道。當然,他以前其實也沒怎麼喝醉過,如果頭暈不算醉酒的話。除了被趕出少林的那一次。
心遠右掌輕拍,拍掉酒罈上的封泥,舉起罈子“咕咚咕咚”就是一陣狂飲,等到第一罈酒一滴不剩,他才又捧起鏡子放在自己眼前仔細地去看。片刻之間,心遠便看到眼中的碧氣一點一點地散去,到最後終於一絲不剩地恢復到了自己原先的樣子。
看到眼中的碧光散盡,心遠終於鬆了一口氣,畢竟酒性能不能將蛇息大法的陰氣調和掉,心遠事先只是個猜測,並沒有十分的把握。心遠屏住呼吸按着蛇王所說的法門將身子往長拉了拉,只聽得渾身關節一陣“啪啪”作響,身高頓時便增加了兩寸。他張開嘴呼出一口氣,讓身子恢復到原樣後接着屏住呼吸,將身體縮短兩寸後又恢復原樣,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這時候已經是亥時時分了,心遠在房中來回走了幾步,將身子伸伸縮縮試了好幾次,覺得沒有問題了,這纔開門走了出去,徑自向府山方向走去。
下了一天的雨,府山之上霧氣飄飛,煙嵐隨着秋風聚合瀰漫,處處透着江南山水的靈動之氣。心遠在府山腳下的松樹林中靜立片刻,突然聽得半里之外腳步聲響,放眼望去,便看到白天時候曾坐在“煙雨樓”角落裡的黑臉漢子向自己走來,距離自己身前十丈之地的時候開口說道:“閣下來得挺早。”
心遠微微一笑,說道:“在下也是剛到,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黑臉漢子說道:“在下劉一飛,閣下是何人?
”
心遠說道:“劉兄好,小弟化天丐。”
這時候劉一飛已經走到了心遠身前,問道:“今日在‘煙雨樓’頭,化兄是從何得知在下便是那說腹語之人?”
心遠又是微微一笑,說道:“當時角落裡所有的人都擡眼看着那怪書生,小弟看到了所有人的喉嚨。”
劉一飛突然笑道:“那化兄一定是看到在下的喉嚨在動了?”
心遠說道:“不錯。”
劉一飛突然嘆一口氣,說道:“看來在下的腹語果然還沒練到家,讓化兄看出來了。”
心遠問道:“練到家又能如何?”
劉一飛說道:“若是練到了家,化兄便看不出來了。”
心遠晃有所悟,說道:“如此看來,腹語練到家後喉嚨便不會動了?”
劉一飛點頭而笑,說道:“化兄悟性奇高,果然是聰明之人。”
心遠說道:“那劉兄看小弟能不能練得成腹語?”
劉一飛一怔,用詫異的眼光看着心遠,問道:“你想學腹語?”
心遠說道:“小弟一向是個好學之人,奇門異術,來者不拒。”
劉一飛說道:“可是一個人就算再聰明,時間和心力總是有限的,世間奇異之事太多,化兄又怎能全部學得完?”
心遠說道:“全部學完自然絕無可能,但萬物都有相通之處,不同的只是表象而已,就如小弟和劉兄,你我雖是兩人,但都五臟健在、手足俱全,劉兄難道可否認同小弟之言?”
劉一飛又是一怔,半晌說道:“化兄之言果然在理,在下如醍醐灌頂,多謝點撥!”
心遠笑道:“劉兄客氣了,武學之道永無止境,在下素來喜歡同人切磋,無所謂點撥不點撥。劉兄若是想聽些什麼,儘管開口好了,小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話說回來,小弟希望劉兄也能開誠相見,不吝賜教,如此小弟便心滿意足了。”
劉一飛見心遠語氣和善,表情真摯,心中提防之心漸去,說道:“化兄之言,在下一定謹記在心。”
心遠點頭微笑,說道:“那怪書生來了,小弟暫且避開,待得劉兄事情一了,你我再找個地方促膝詳談,不知劉兄意下如何?”
劉一飛說道:“如此甚好。”
心遠於是向劉一飛一抱拳,走到一棵合抱粗細的松樹後面站定,放眼遠眺,望着一里之外快步走來的三個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