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實在不明白,自己這個妹子怎麼忽然腦子抽筋,非要拉他去樓蘭。其實,顧淵原本也並不是非要現在就拉顧淵去樓蘭的,主要是因爲顧淵根本不信她說的話,要是放他回京,肯定會第一時間進宮面聖。若是到時候真如二號顧淵所說的那樣,豈不是要糟糕?
所以,她乾脆想着直接拉顧淵去樓蘭繞一圈,一來能完成找阿鬆家人的那個任務,二來還能有更多時間勸說顧淵。
顧瀾覺着自己簡直機智。
顧淵實在是被自己這個妹子纏得一個頭兩個大,可是事關重大,他又必須儘快回京。他低頭看了眼掛在自己腿上的顧瀾,乾脆伸手將她一抗,不顧她的掙扎,直接往前走去。
顧瀾各種撲騰,無奈因爲力氣實在是沒有顧淵大,也只能省省力氣,垂頭喪氣果真像只蟲子。
顧淵覺着,扛着這禍害果然要省事一些,於是乾脆一路將她扛到了官道。日頭當空,顧淵見到了驛站,準備去休息一下,再往自己的皮水囊內灌一些水。這驛站不大,卻也不算小。有朝廷設立的驛使,專門呆着給過路欽差換馬,旁邊有個馬圈,裡面的馬兒養的還算不錯,再離着官道近一些的地方,有個茶肆,門口擺着兩三張桌,坐着三兩個喝茶的趕路人,茶肆靠着柵欄處拴着根杆子,高高地掛着個隨風舞動的幡子,這幡子早已因日曬雨淋而看不清本來顏色,卻依稀還能分辨出那個大字——茶。
顧淵扛着顧瀾走到茶肆門口,原本聊着閒天的趕路人紛紛鎮住,瞪大了眼睛往顧淵這裡看。顧淵完全無視周圍異樣的眼光,乾脆地找了個空桌一坐。
顧瀾扭了扭身子,見顧淵沒有將她放下來的意思,便哼唧兩聲,自娛自樂……唱起了戲。
“我好比籠中鳥有翅難展,我好比虎離山受了孤單~我好比南來雁失羣飛散,我好比淺水龍困在沙灘。”顧瀾歪七扭八怪聲怪氣地唱着《四郎探母》,旁邊喝茶人聽見這聲響,不僅眼睛瞪大了,連鼻孔都撐圓了。
顧淵不耐煩,肩上一掂:“老實點。”
“哎喲……”顧瀾的肚子被顧淵的肩胛骨膈着生疼,臉上扭曲起來。
喝茶人紛紛摸索着各自行李,丟下幾個銅板做茶錢,起身準備走了。
“愛我~別走~如果~~你說……”顧瀾忽然詐屍,伸出手,朝着那幾個路人唱道,那幾個路人紛紛被嚇得打了哆嗦,趕緊加快速度,幾乎是小跑着離開了。
顧瀾作怪沒了觀衆,頓時覺得無趣,立刻垂頭,繼續做一條掛在顧淵肩上的肉蟲。
顧淵喝了兩口茶,見顧瀾安靜下來,這才問道:“老實了?”
顧瀾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腦袋因爲充血,鼻音很重:“嗯,老實得都能嫁出去了。”
顧淵無奈搖了搖頭,將顧瀾放下了,讓她坐在旁邊。
顧瀾腦袋正了回來,趕緊伸手拍了拍臉,嘟嚷着抱怨:“臉都腫成兩個大了,你真是親生的親哥嗎?”
顧淵不理她,又緩緩喝了一盞茶,將茶盞放在桌上,才擡眼看她:“說罷,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瀾漸漸沉默。她倒是有心想說實話,可是這實話太過匪夷所思,想必告訴如今這個一號老哥,怕是對他來說還沒有自己瞎編的話可信度高。
可是,這就是事實,她不信,二號老哥都知道的事情,一號老哥這麼多年來,竟一點點感覺都沒有?
“哥,其實我第一回說的就是真話。”顧瀾決定再嘗試一次,擡頭認真看向顧淵的眼睛:“這些話,真的是你自己親口對我說的。”
顧淵微微皺了皺眉:“何時,我爲何毫無印象。”
“你被蛇咬了,這個你記得嗎?”顧瀾見顧淵反應不差,趕緊指手畫腳說道:“那天晚上,你遇到了玄薇,還幫她擋了兩條蛇。那兩條蛇其實咬到你了,因着不疼,傷口又小,一開始你自己都不曉得。”
顧淵微微垂眸,沒有說話。
顧瀾覺着有戲,趕緊再接再厲:“後來大夥都睡了,半夜三更你毒發,整個人糊里糊塗的了,還是玄薇和她師兄回了趟紅藤館,纔將你救了回來。那時候你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地,可是性格都變了個樣。你對我說,讓我一定要答應你三件事,我真的都是按照你的意思來辦的!”
其實,顧淵並不是對這件事一無所察。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個毛病——會偶爾莫名其妙失去意識,等到再醒過來時,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
他一直以爲,是當年傷到了腦子,他纔會隨時有失憶的情況。
或許,這些真的是自己對顧瀾說的話?只是因爲自己中了蛇毒,大腦不清醒,好了之後又失去了這段記憶?
要不然,顧瀾怎麼會知道,阿鬆沒死這件事的?又爲什麼會信誓旦旦地說,他回京一定會進宮?
這些都應該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事情。
顧淵心中百轉千回,可面上卻依舊半點不漏。顧瀾仔細觀察着他的表情,心裡七上八下的。
“你說三件事,可去樓蘭找阿鬆家人,與不能進宮,這隻有兩件。”顧淵沉默片刻,說。
顧瀾眼睛一亮:“哥,你終於信啦?哎喲你看你……早接受了不就行了,看我廢的這些口水。”
顧淵挑眉,用眼角掃了顧瀾一眼。顧瀾立刻老實下來,端正坐好,一板一眼說道:“最後一件,就是你讓我幫你把玄薇拐到手,爭取儘早成親洞房造小孩。”
“噗……”顧淵一口茶沒忍住全貢獻給了桌子。他被自己嗆到,咳嗽個不停,他顯得有些狼狽,猛地站起身來,瞪了眼顧瀾:“胡鬧!”
顧瀾一看,這是要前功盡棄的節奏,頓時也急了。她趕緊站起來,一把拽住顧淵的袖子:“哎哎哎,哥你別急啊!你自己捫心自問,是不是心裡對玄薇有意思?你喜歡誰不喜歡誰這種事,我能隨便胡咧咧嗎?”
顧淵腳步一頓,眼神忽明忽暗。
他忽然覺得,自己一旦失去意識,實在是太過危險。這些事情,好在是說給了自己親妹妹聽,若是他糊里糊塗,說給了什麼不相干的人,那豈不是要壞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