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就是這個妖女,害神龍廟不保,是要毀我們宿龍鎮!”
“打死這個妖女!”
玄薇人被賀白卿護在身後,心裡卻實在是鬧不明白了。她怎麼就忽然變成了妖女,還非要被這樣辱罵呢?
人羣之中,一個聲音格外響亮。玄薇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一個被巨大圍巾矇住了大半張臉的男子,正激憤地揮舞着手臂,高聲煽動着人心:“神龍廟護佑我們老百姓數百年,咱們宿龍鎮也是多虧着神龍廟,才能風平浪靜家宅平安。可如今出現了這個妖女,咱們的神龍廟就要被毀啦!神龍若是發怒,河水必將再次氾濫,咱們宿龍鎮就在河邊上,必遭大難啊!這妖女絕非善茬,必須要把她綁起來丟進河裡,才能平息龍神怒氣!”
“對對對!祭龍神!祭龍神!”
“啊!啊啊啊啊……”被玄薇牽着手的孩子,推開面前的賀白卿,忽然站在了衆人的目光之下,他張開口,朝着衆人從喉嚨裡發出聲響。
可惜,他聲音不大,且又因着穿着普通孩子的衣裳,臉上也早就被擦洗去了那些原本畫滿了臉的圖案,於是一時之間,大夥激憤地罵聲遮住了他的聲音,他也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玄薇生怕有人擠到孩子,拉着他的手,想要將他往後扯。誰想,孩子竟是用力甩開了玄薇的手,忽然站在衆人的目光之下,伸手扯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發現了他,逐漸地,周圍的聲音一點點小了下來。
“這是……龍童!”
“哎呀,龍童怎麼會在這裡……”
“真的是龍童嗎?”
“不會有錯,看看他身上的龍鱗!”
“是不是這個妖女把龍童給抓起來了,龍童在向我們求救?”
衆人議論紛紛,卻依舊依照往日本能,恭敬地在孩子身邊讓開了一個空間。往日裡,這孩子是被擡在步輦之上,接受衆人的叩拜的,可如今洗乾淨了圖騰,穿上了尋常孩子的衣裳,竟也只是一個漂亮孩子的模樣……
真是讓人驚訝啊。
“我哥哥說,他不是什麼龍童,也……也不是龍生的。”小孩的弟弟不知何時,已經擠到了他哥哥身邊,緊張地抓住了哥哥的手,身子緊緊貼着哥哥,怯生生地對周圍的人說道:“哥哥和我身上的鱗片,是生病了。”
小孩子的聲音不大,卻在衆人之中,彷彿驚雷一般,讓喧鬧的環境徹底安靜了下來。
“哥哥說,神龍廟裡的都是壞人,把哥哥的舌頭給剪掉了,哥哥不能說話,就不能求救。哥哥還說,要是沒有姐姐來救他出來,他大概活不過這個冬天,到時候開了春,壞人們就要把弟弟……呃,就是我……的舌頭也給剪掉,然後出去給他們賺錢。”
小小的孩子聲音奶聲奶氣,卻說着這樣讓人心生寒意的話。他怯生生抓着哥哥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心生憐意。小孩子,總歸是不會說謊的。
龍童見衆人紛紛震驚無比的模樣,終於張開了嘴,讓衆人看清楚他已經萎縮了的舌根。這樣的鐵證放在了衆人的面前,原本激憤地百姓,彷彿被當頭棒喝,紛紛懵住了。
可是,孩子的話,卻還沒有說話。
“哥哥說,媽媽身體不好,半個月前死掉了,被壞人埋在了臘梅園裡。媽媽小時候還沒瘋的時候,跟他說過,她是劉家屯裡吳鐵山家的二閨女,被拐來的。在媽媽之前,原本還有個姨,早就死了……好幾個姨都死在那裡了,都被埋在臘梅花院子裡,哥哥說,讓你們去挖,就知道了。”
“哥哥還說,我們身上的病,是出生時候就有的。媽媽一直在生,要是生不出來,就會被打。原本他們還有兩個妹妹三個弟弟,妹妹沒有用,生下來就被掐死了,弟弟身上要是沒有他們這樣的病,也被嫌棄浪費糧食,直接埋掉了……”
小孩子並不知道,自己說出來的事實,是多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他只是奶聲奶氣地說着,時不時擡頭看兩眼自己哥哥,然後怯生生地表達出來,可週圍所有聽到這一切的百姓,臉色卻早已變得煞白。
神龍廟,神龍廟……
原來,是這樣一個邪惡的地方!
他們多年以來一直叩拜的,究竟是神龍,還是殺人犯!
就在衆人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接受這麼巨大的信息量的時候,人羣裡,那個之前煽動人心的男人,正悄無聲息地正準備離開這裡。賀白卿一直注意着周圍的情況,那個蒙着半張臉的男人,他早就對其心生疑惑了。
見那男子企圖逃走,賀白卿當即施展輕功,從人羣之中,將人輕鬆拎了出來。
他頓時大驚,本能地開始掙扎,卻不想在掙扎之中,臉上的圍巾掉了下來……
衆目睽睽之下,這人半張臉的鱗片,赫然出現。
當一切平息下來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七了。左右還有三四天就過年,幾人都歇了心思,乾脆決定在宿龍鎮裡過完年再離開。客棧打這日起,便要關門歇業,畢竟老闆也夥計,也都是有家有室的,也該回去跟家人過年了。好在自從他們戳穿了神龍廟之後,幾人在宿龍鎮幾乎成了人盡皆知的人物,當他們帶着行李離開客棧時,便有當地商人有心想要結個善緣,讓出一間不錯的院子,供他們小住。
這宅子確實不錯,前後五進,外帶一大一小兩個花園。小花園外頭,直接拎着河道,並設有一個私人的碼頭。賀白卿將船停在了這裡,幾人分別找了屋子安置下。
然後,他們便開始在這個陌生的小鎮子裡,忙活着準備過年了。
雖然出門在外,可過年畢竟是大事,房伯徹底忙了個不可開交。那借出宅子的商人,已經貼心地安排了幾個奴僕供他們差使,房伯卻還是不放心,恨不得事事親力親爲,一會兒跟着上街採買東西,一會兒差使着奴僕打掃屋子。
在這宅子裡只睡了一晚,玄薇第二天再起牀時,整個院子,已經在房伯的忙碌之下,熱熱乎乎得像一個家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