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裡,牛二哭得傷心欲絕。案子結了,衙門的差役要將牛大的屍體擡去衙門,周圍的百姓也紛紛議論着,逐漸散去了。
玄薇看着牛二的樣子,心裡也有些難過。
“哎喲……牛家這倆兄弟雖說平時霸道了點,但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如今就因爲這幾個苦杏仁就喪了命去了一個,真是世事無常。”
有百姓小聲議論着,玄薇聽在了耳裡,她扭頭去看了一眼,見一位抄着手的嬸子緊接着跟旁邊人說道:“牛大這麼片刻便沒了,他們家裡的母親該如何是好?不過是出來打個醋,兄弟兩個出來便只能回去一個了。這要是當母親的知道了,也不知得傷心成什麼樣!”
“牛二還好說,牛家那個老寡婦可不是好說話的。不過也難怪了,守寡二十多年,獨個兒帶大兩個小子,人不潑辣點兒哪裡活得下去?”
玄薇輕嘆一聲,等到牛二隨着牛大的屍體出去之後,紅藤館終於稍微安靜了些。
不到中午,紅藤館裡又來了兩個人,是一位婦人帶着個三四歲的小孩兒一塊來的。
玄薇那時正在滕書,下筆飛快腦子裡正一團漿糊。只見婦人一進門,看見了玄薇便紅着眼眶要跪。玄薇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將其扶起。
“救命恩人大恩大德,小婦人沒齒難忘!”那小婦人跪了下去,眼淚瞬間涌出,掉了一地。身旁的小孩子見他母親跪下來了,也懵懵懂懂跟着要跪。玄薇趕緊將人扶起來:“您這是……”
“我家相公今日是被擡到這裡救活的,當時我在家裡不在鋪子上,隔壁嬸子說,我家那口子當時就沒氣了,是紅藤館裡的活菩薩救活的!嬸子還說,若不是活菩薩爲我家相公辯白,我家相公就要被攤上案子,被告毒死人了……”那小婦人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小婦人的相公如今在家裡歇息,我卻說什麼都得來謝謝您!”
玄薇被哭得一個腦袋兩個大,她臉上發紅,趕緊說道:“救人的不是我,是我師父!王老闆福大命大,來得及時,我們也沒做什麼。”
“診金是一定要收的!”小婦人將布包塞給玄薇:“我們醋鋪子生意一般,這些年也就攢下三十多兩。等我男人歇過來了,銀子什麼的都能再賺,若是今早沒有菩薩救命,我們孤兒寡母下半輩子可沒法活了!”
“用不着這麼多!”玄薇瞪大了眼,趕緊將布包往回推:“我去問問師父,應該不需要這麼多銀子的。嫂子趕緊起來吧,來這裡坐着,別嚇着孩子!”
玄薇扶着這小婦人走到院子裡的竹椅上坐下,有藥童蹦蹦跳跳走過來,先是一臉好奇看了幾眼王家媳婦和扎小鞭子的小傢伙,然後拽了拽玄薇的袖子,悄聲問:“姐姐,那些昨日收來的翻白草,要怎麼處理啊?”
“曬曬就行,這玩意根莖葉子都能入藥。”玄薇回答道:“去跟師父說一聲,早上那位王老闆的妻兒如今在外面,說是來送診金。問問師父,這診金……要收多少啊?”
那藥童點了點頭,然後又偷看了王家媳婦和小孩子一眼,朝着那閃着大眼睛瞧過來的小孩子做了個鬼臉,便扭頭一溜煙往屋裡跑去。
沒過一小會兒,藥童又回來了。
“大人說了,診金全收。”
玄薇一愣:“全收……是收多少啊?”
藥童腦袋一歪:“就是有多少收多少啊。”
……有多少收多少,也就是說,那王家媳婦送來三十多兩,就真收三十多兩?
要不要這麼黑!
玄薇一臉糾結,心裡不停腹誹:師父明明就給王老闆紮了一下針,別說成本了,就連力氣都沒花多少,怎麼就能收人家三十多兩了?不是說好醫仙的嗎?這麼黑……太過分了吧?
三十多兩誒!人家小生意人家大概得賺個一兩年的吧?
她一臉便秘一樣轉過身去,王家媳婦正擦着眼淚,一臉感激看着她。玄薇尷尬笑了笑,話到嘴邊卻不好意思說出口。
“這……這個……”
“女菩薩有話對小婦人講?”王家媳婦滿臉信任。
玄薇靈機一動,笑眯眯說道:“哦,是這樣的,我師父說,王老闆現在身子還虛,要抓些藥配合着吃,鞏固一下,免得之後再犯。你稍微等等,我去寫個方子。”
她說着,走進了房裡。擡頭往吳老的方向看了一眼,玄薇偷偷吐了個舌頭,便坐到平時抄寫方子的地方,低頭思索起來。
腦溢血,一般都是因爲高血脂、糖尿病、高血壓、血管的老化,導致情緒猛然激動,纔會突發產生。可是王老闆看年紀也不過才三十多歲,應該不會是血管老化的原因。高血脂高血壓……這種富貴病,也不像是起早貪黑做小生意的人家會得的,更何況,那王老闆身材也不胖。
那就是糖尿病?
玄薇咬住了毛筆的筆頭,皺着眉擡頭看向天花板,心裡頭琢磨着。這麼年輕能得糖尿病,只能是遺傳問題了吧?可是糖尿病病人,一般都是臉色蒼白,多汗,虛弱的啊,看王老闆的樣子,大約也不像。
所以,王老闆腦溢血的原因,可能是因爲他先天血管脆弱,或者血管硬化?
那就這麼治吧,反正這樣的方子吃了沒壞處。
玄薇想到這裡,便提筆寫了起來。開好了方子,她拎起紙多看了幾眼,然後往上面吹了幾口氣,促使墨跡快些幹。
“喏,按照這個方子抓點補藥,兩天一副,兩碗水煎成一碗。”玄薇將方子遞給了王家媳婦,對她囑咐道:“這些日子,要記得吃得口味清淡一些,糖啊鹽啊什麼的,都得少用。以後也得讓王老闆多喝些茶水,少吃葷腥,可以多吃些魚。”
她掰着手指頭,繼續說道:“還有黑木耳,銀耳,紅棗蓮子這些,都對他的身體好,可以多吃。還有,以後要讓他控制情緒,千萬別再這麼激動了。”
王家媳婦聽了,表情更是感激。她拿着那個方子,彷彿舉着一道聖旨,對着玄薇連連點頭。
最後,她將銀子留給了玄薇,牽着兒子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玄薇手裡拿着那包銀子,覺得這些銀子很是有些燙手。雖然她又多給了那王家媳婦一副方子,但是總覺得還是虧心。
拿着銀子,她走進了屋裡,暗暗撇了撇嘴:“師父,銀子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