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其實黃嬸子的胃病,確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玄薇開的方子雖然簡單粗暴,可卻實打實的有效。不出十日,黃嬸子便胃口好了許多,胃裡也不再那樣難受了。
牛家小子見自己親孃身上舒坦,自然是高興得很。他找了一日日頭好的時候,拎着雞蛋和一隻老母雞,帶着紅紙包着的銀子,便來了徐老爹家。這日徐老爹恰巧在,院子裡幾隻小貓懶洋洋地曬着太陽,徐老爹蹲在牆角,手裡攆着幹碎的窩頭,去喂那兩隻狗。
玄薇正與飴丫頭和韋氏一陣,搬了小凳子坐在門口樹蔭下頭,手裡縫補着衣裳。飴丫頭與韋氏聊着幾時去收棉花,玄薇便笑眯眯地聽着,這母女兩人時不時鬥上兩句嘴,玄薇聽得也是樂呵。
就是這個時候,牛家小子到了。
“喲,這不是牛家小子麼。”韋氏最先瞧見了他,前些年時,牛家過得不好,韋氏還曾接濟過他們母子,眼見着這些年他家越過越好了,韋氏也與有榮焉,瞧着牛老大心裡便高興。
大牛笑得憨厚,先是與韋氏打了招呼,而後拎着雞蛋老母雞,上前便想玄薇深深鞠躬:“姑娘果真是厲害,我娘這幾日胃口好了,今日就是來謝謝姑娘的。”
玄薇放下手裡的衣裳,朝大牛擺了擺手。
“我家也沒啥好東西,我娘讓我帶着這隻雞還有這些雞蛋過來。還有這些,是照着去巫桂香家瞧病的分例給的,您莫要嫌少。”大牛不怎麼會說話,只憨憨地將捆好的母雞與雞蛋放到地上,然後從懷裡掏銀子。
玄薇趕緊推脫,順道看了小飴一眼。小飴眯着眼笑了:“牛大哥,我姐不要你診金,也不要你雞蛋和母雞。這些你拿回去,賣了也好,給黃嬸子燉了補補身子也好,我們玄薇姐不圖你這個的。”
大牛有點怔忡,一聽之下卻是急了:“這怎麼成!該收的診金就是得收,若是不收,我娘可不輕饒我!”
小飴也將手裡正打着的絡子丟下,歪歪頭對大牛說:“這麼着吧,牛大哥你看,徐大爺家兩口屋子的牆,可都有些不牢了。您手藝好,若是哪天得空,來幫着補補牆,省得我徐大爺跟玄薇姐過不好冬。我徐大爺跟玄薇姐都出不起什麼銀子,這便與給黃嬸子瞧病的診金相抵,如何?”
大牛一聽,下意識去看那破爛籬笆裡那兩口破屋,隨即想了想,鄭重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這麼着吧。我這幾日還算清閒,等明兒天好,我便去外頭挖土,挑來給徐大爺補牆。”
玄薇聽了,心裡算是鬆了口氣。她也知道,這補牆是力氣活,若是到外頭請人,先不說工錢,就光每日得補貼人家兩頓飯,就夠玄薇頭疼的了。如今得了這位的幫忙,可算是解了她一塊心病。玄薇向大牛福了一福,表示感謝,卻惹得大牛滿臉通紅。
“就是點兒力氣事兒,姑娘纔是真厲害的。我我我,我先走了,得了空再來……”說罷,大牛丟下老母雞和雞蛋,扭頭一通跑。
小飴和玄薇一愣,再抓起老母雞和雞蛋追了幾步,卻又追不上了。
“哎呀,牛大哥真是客氣,這十幾個雞蛋再加個老母雞,可也是不少錢呢。”兩人回來,小飴又坐回到了板凳上,拿起絡子,十指靈巧地開始忙活。
韋氏卻不以爲然,看了大牛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這算啥的,算起來,還是他大牛賺了便宜。”
玄薇眨了眨眼,沒明白韋氏爲何這麼說。
“咱們村兒原本就巫桂香一個懂點兒半吊子醫術,她收錢可很是不客氣,小病小災的也就罷了,一兩銀子二兩銀子的收,尋常人家就算是心疼,勒緊了褲腰帶也算是治得起病。再除去巫桂香,若是想要去鎮上治,那可就更麻煩了。鎮上也只有一個大夫,出診可是五兩銀子起收,再加上開方子抓藥的錢,這生一場小病怎麼着也得去個小十兩銀子!”
玄薇聽了,心裡不免有些心驚。這羅城周邊,看病怎麼這麼貴?烏壩那兒還好說,畢竟當年有師父坐鎮,小病小災的他老人家根本不屑收人銀錢,若果真是疑難雜症,他老人家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收人錢?
這羅城瞧病,簡直比在京城還貴!
韋氏沒瞧見玄薇的表情,卻是自顧自說着:“別的不說,就但是往常咱這收棉花時,大夥兒時常會割壞了手。割得淺了,找點兒艾葉抹上也就沒啥大事了。若是割得深了,去巫桂香哪兒買一小瓶子止血藥,得七錢銀子!那麼一小瓶!七錢!咱們一家五口人,忙活一年也不過才賺個十二三兩銀子,這麼買她一小瓶止血藥,就得要七錢銀子!”
聽着韋氏不停地吐槽巫桂香,玄薇心裡卻漸漸有了點兒想法。她補着徐老爹衣裳的手漸漸停了下來,開始掰着手指頭算。
止血藥這種東西,其實方子很簡單,只是工序有點兒複雜。這眼看着就要到了收棉花的季節了,這裡無論老少,收完了棉花就開始剝棉花籽兒彈棉花,各個手指上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深深淺淺的傷疤,若是她弄一些止血藥來賣……
想到這裡,玄薇覺得眼前有了點兒光亮。
這日晚上,玄薇想了大半晚上。覺得賣點兒止血藥來攢點錢,確實是個法子。第二日,玄薇起了個大早,趕在徐老爹出家門之前,便攔住了他。
“村子附近,哪裡草樹茂密?”玄薇在地上寫道。
徐老爹抹了把鼻子上的灰,指了指東邊:“那裡,山上!”
玄薇眼睛一亮,緊接着寫道:“大爺,您能帶我去瞧瞧麼?”
徐老爹鼻子一皺:“媳婦,要叫爹!”
“……”
玄薇最終還是跟着徐老爹,去了東邊的小山那兒。羅城往南去數百里,都是盆地,相較於羅城外樓蘭那邊,這兒的氣候好了許多。不過,要說這哭親村東邊的山,其實也只是個小山坡而已,遠遠看過去,不過是平地隆起了個小土堆,多長了幾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