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外圍的戰鬥已經結束,不管是帝國衛隊還是地獄騎士團都進入清掃戰場、消滅殘餘敵人的工作中。有一小部分怪物繞過防線進入城中,需要在它們還沒有造成大規模破壞的時候趕緊處理掉。地震已經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如果再遭受火災或者疫病,那都是不堪設想的。
面對滿目瘡痍的家園,居民們實在沒有慶祝的心情,但知道皇帝陛下和他的軍隊挫敗了血色流星和巨獸的同時進攻,這讓他們對未來充滿了信心。自從第一次血色流星之後,久違的安全感重新回到身邊——至少夜裡可以睡個好覺。
永黎大陸所有人都是聽英雄的故事長大的,那些英雄大多是虔誠信徒、勇猛戰士和智慧之人的混合體。他們現在覺得皇帝陛下就是一個這樣的人,聖徒、勇士和擁有知識的施法者。在很多方面,皇帝陛下滿足“浪子回頭的貴族青年,從不退縮的英勇騎士,謙遜有加的學習者以及受女神青睞的信徒”等多種主人公形象,就像是從傳奇故事中走出來的人物。而這一次的勝利,夯實了人們心中的這種印象。突然間,皇帝陛下曾經的所有行爲都可以理解,原來他一直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陛下陣亡了……”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頭腦中都嗡了一下,不敢相信。但每個人內心深處其實都有一個想法:泰拉斯奎巨獸那麼恐怖,戰勝它不可能不付出代價。從勝利想到代價,很多人這個時候已經將信將疑。雖然皇帝陛下是個魔法師、是個聖徒,但他並不是神,僅僅是一個人。一個人能有強,一個人怎麼能改變世界?如果他陣亡了,並非不可能。
“去城南看看,如果皇帝陛下並沒有死,而是需要我們的幫助呢?”
一部分人便這樣去了城南,結伴來到六芒星陣留下的大坑旁。這裡依舊殘存着空間咒語留下的法力波動,即便是不懂施法的人,也能感到頭皮發麻的那種危機感。流星的殘骸隨着泰拉斯奎一同傳送去了地獄,但它劃過天空留下的灼燒味道依舊在周圍瀰漫。
皇帝的佩劍插在殘骸中央,劍刃閃閃發光,劍身微微斜着,遊動的雷霆環繞其上,孤零零地守護着戰場。人們走下斜坡,到處搜索,呼喊着皇帝陛下。在廢墟中一無所獲後,他們也來到坑神劍周圍。
“皇帝陛下恐怕真的遭遇不幸了。”有人說道:“將陛下的劍拿給皇后吧……”
立即便有膽子比較大的人走上去,向坑神劍伸出了毛茸茸的大手。這種行爲立刻招致反擊,一道雷電從坑神劍上射出,爲這隻手來了一次免費脫毛。那隻散發着毛髮焦糊味道的手讓其他人其其後退一步。
“這是皇帝的劍,只有皇帝能夠拿起來。”這個看法立刻得到了衆人的認同。過去不乏類似的傳說,比如某個聖徒英雄的盾牌只會保護善良虔誠的信徒,魔鬼搶走之後招來了神罰的雷霆,只有一個死翹翹的結局。
“讓我們趕緊去找皇后陛下,只有她知道……”
“她知道什麼?她能像皇帝陛下一樣戰勝泰拉斯奎巨獸嗎?你們都知道上一次血色流星發生了什麼……”有人用焦急的語氣說出了大家的擔心:“皇帝陛下不在了,誰還能保護我們?下一次血色流星怎麼辦?”
“我們還有地獄騎士團!他們在城北擊敗了成百上千的怪物!而且巨獸只有一隻,皇帝陛下已經將它消滅了!那些從天而降的流星將巨獸打倒、打死,我親眼看到的!”
“如果還有巨獸怎麼辦?不一定是泰拉斯奎巨獸,即便比那隻弱小一點點,也不是地獄騎士團能夠對付的吧?”
“如果沒有皇帝陛下,地獄騎士團還能夠保證戰鬥力嗎?他們的魔槍不就是皇帝陛下發明和製造出來的?以後誰來領導他們?誰能像皇帝陛下那樣可以與敵人血戰到底?”
“誰能夠拿起皇帝的劍,誰就能繼承皇帝的力量。”
嗯?這個想法非常有趣。大家面面相覷,雖不知道是誰最早說出了這個想法,但它非常符合衆人對於兒時各種故事的記憶。不管是聖徒、英雄、貴族或者騎士,都有一種傳承的意思在其中,而他們最重要的遺物往往就是傳承的信物。皇帝陛下用來斬殺泰拉斯奎巨獸的隨身佩劍很符合這個標準。尤其是它不允許不相干的人去碰觸,依舊在用神聖的雷霆保護自己,這很明顯是一種傳承的徵兆。
“快稟告皇后陛下,這樣我們就能聽到正式的消息了。但我覺得,皇后陛下恐怕也無法拔出皇帝的佩劍。”
“皇帝陛下有子嗣嗎?”……
一羣人聚集在坑神劍周圍,突然開始關心起帝國的傳承。又有幾個人嘗試去拿劍,都被意料之內的閃電擊退,這更讓他們議論紛紛。“拔起神劍,繼承遺志”突然成了一個“公認”的事實,儘管這個公認的“公”僅限在坑神劍周圍的近百人而已。
費奇和夏妮正忙着從皇宮的廢墟中救人。他的狀態不太好,所以除了指揮幾個元素生物幹活兒以及用幻蛇搜尋倖存者外,其他的精力都用在恢復法力上。他持續施放地獄治療法術,不時喝點豐收號角釀造出來的傷藥,讓斷臂慢慢長出來。疼痛開始消減,強烈的麻癢感覺又侵襲過來。雖然比疼痛還難忍,但至少是個好現象。
在魔法的幫助下,皇宮的救援工作完成的很快,夏妮便想去城中拯救更多人。“當然要這麼做。”費奇贊同道:“現在咱們解放了不少人手,組織一下,將皇宮儲備的食物和衣服拿出來,一邊救援一邊分發。”
“你要不要休息休息?我看你回來之後額頭上的汗就沒停過。”夏妮心疼地說道。
“我現在的狀態出汗是好事,這是個恢復的過程。”費奇搖搖頭,又從豐收號角中灌了一大口,說道:“現在是救人的黃金時間,不要浪費了。但除了救人之外,儘快回覆城中的秩序也非常重要。我們先去城西方向,看能不能與地獄騎士團匯合,而且魔法學校也在那邊。”
力量只有一支,總要選個方向,城西並不比其他方向更高貴,只是效率會更高而已。費奇抓緊時間休息,所以將組織皇宮人員形成救援隊的事情交給夏妮。就在這個時候,財政大臣古德滿頭大汗匆匆跑來,看到費奇時雙眼滿是驚喜。
他衝上來,噗通一聲就跪下了,頭碰地後帶着燦爛的笑容重新擡起來。“陛下,你還活着,這實在太好了!”
“我還活着,我也覺得挺好的。”費奇一隻手將財政大臣拉起來。“別突然磕下去,尤其是要保護腦袋,以後還有很多要用到它的場合呢!”
“呵呵,沒事兒,我不會虧本磕壞腦子的。”古德伸手摸摸額頭上的灰塵,結果和汗液混合在一起,在腦門上留下好幾道黑色印記。“陛下,巨獸被幹掉了?”
“那個東西是殺不死的,”費奇說道:“別擔心,我把它傳送到其他世界去了,不會再來騷擾咱們。就算它再來,我也有辦法對付它了。這一次,我對空間法術有了更多的理解,特別是空間與其他力、能量和規則之間的關係。”
“呃,法術方面的東西我聽不懂,但我知道要恭賀皇帝陛下。”古德一歪頭,看到正在整裝的夏妮。“皇后陛下是在準備救災的東西嗎?這太好了,這樣的行動能夠很好地提高威望。需要我做什麼?”
“你家裡都安頓好了嗎?”
“女神保佑,我家在地震中只是牆裂開了,大家受了點驚嚇,沒其他問題。只是城裡交通不便,所以才晚到了一會兒。”
“人沒事,能到就好。”費奇說道:“我讓山姆去城裡看看情況,他還沒回來,所以我一直很擔心你們。這次我受傷,沒法用傳送到處跑,不然肯定早就去你家看看情況了。”
“陛下,你這手臂要不要找神廟的主教過來看看?”
“已經治療過了,恢復期之後,不會留下後遺症的。”費奇擡起手來,指着山下說道:“看,山姆過來了。看他的表情不太好,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山姆風塵僕僕跑來,下山時候騎的白馬現在已經完全變成泥灰色。他不等挺穩便跳了下來,急匆匆來到費奇面前,說道:“陛下,有人在城南搞叛亂!”
“什麼?”費奇非常驚訝。“誰會在我勝利的時候搞叛亂,這腦子是有病吧?帝國衛隊呢?地獄騎士團呢?難道什麼叛亂都需要我親自去處理嗎?”
“我也是從街頭聽到的消息,說是誰能拔起您的佩劍,就是您意志的繼承者。”山姆嚥了下口水,說道:“我聽的不太清楚,也有可能是遺志……”
“估計是以爲我死了,然後牛鬼蛇神就冒出來了。”費奇冷哼了一聲,不悅地說道:“你見到麥瑟斯了嗎?他的遊吟詩人在什麼地方?還有埃迪,工作組在做什麼,爲什麼不彙報?就算不知道我在哪裡,難道還不知道皇后在什麼地方嗎?”
古德的額頭再次佈滿汗水,之前黑色的指印被洗出一道道豎線。他聽出皇帝陛下隱含的怒意,猶豫片刻後,覺得還是要救一救自己的同僚。“陛下,城裡被地震阻隔了交通,還有很多起火的地方。關鍵是情況不明,根本不知道哪裡通哪裡不通,所以纔會很慢的。”
“說怪話的人到了城南的戰場廢墟,工作組卻到不了?地獄騎士團還要防守,那麼帝國衛隊呢?都說地獄騎士團效忠皇帝,衛隊效忠帝國,現在看來果然是有區別啊!”費奇越說越氣,肩膀又開始隱隱作痛。他深吸了兩口氣,將表情放緩一些,然後對忙碌中的皇后喊道:“夏妮,我先和古德、山姆去一趟城南,將我的劍拿回來,然後和你去城西匯合。”
“行,你先去吧。我這裡還需要一點時間,沒那麼快出發,你自己注意安全。”夏妮招了招手,繼續忙碌着。
費奇回過頭來的時候,臉色已經有些陰沉了。他召喚出逗貓棒,將它當做手杖,慢慢向山下走去。山姆牽着馬,想讓費奇坐在上面,被古德攔住了。他們三個人只有一匹馬,費奇自己騎着走了,另外兩個用腿追啊?如果多走一會兒,能讓費奇消消氣,或許是更好的選擇。
皇帝的近衛迅速跟了上來,他們之前都在保護皇后,現在迴歸本職。在山腳下,纏着腦袋的麥瑟斯姍姍來遲,但總比不來要好。他還帶來了一個消息,地震導致城市北面運河的堤壩出現裂縫,埃迪帶着工作組的一些人去看看情況,據說伏藏女族也支援了一些精通土木施工類咒語的施法者,一同跟着去了。
對於城南發生的事情,麥瑟斯也表示非常詫異。在地震發生時他就被擊中腦袋,不久前纔在治療藥水的幫助下甦醒過來,還沒能掌握城市的情報。他的探子被這次災害分割開來,處於互相難以支援的狀態。“不過我保證,我的人絕對不敢傳遞關於陛下的任何謠言,所以城南若真的有那種叛亂之語,也絕對不會擴散開來!”
“關鍵是誰起的這個頭,到底是什麼居心!”費奇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句話來。
他在前線獨自對抗泰拉斯奎巨獸,同時還殺掉了異變,回過頭來卻有人想要給他立繼承人?與第二世界的戰鬥還沒有完全勝利呢,就想要摘果子?不,這已經不是在摘,而是明搶了!費奇最恨這種從背後捅刀子的,他絕對不會姑息這種現象。
不過對古德來說,他可以長舒一口氣了。在他看來,費奇應該選擇了“只誅首惡”的回擊方式,這是件好事。任何國王、皇帝,對於叛亂都應該立刻鎮壓,但仁慈與公正的統治者會小心謹慎的選擇處罰方法。展示力量和展示仁慈都是非常重要的,看起來皇帝陛下還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
在塔巫港城內,費奇遇到了正在圍捕怪物的帝國衛隊和地獄騎士團,也遇到了正在救災的市民。皇帝陛下的再次出現讓他們士氣高漲,也同時打擊了怪物們的戰鬥意志。衛隊和騎士團想要加入並保護皇帝陛下,不過費奇讓他們繼續消滅怪物,並沒有讓他們跟隨。
“保護好我的人民。”費奇對他們說道:“我完成城外的收尾事宜,也會加入你們的,皇后已經在準備救災物資,你們可以聽她號令。咱們各盡其職,一定能挺過這次災難。我相信現在是最壞的時節,以後只會越來越好!”
衆人歡聲鼓舞,所以都沒有注意到費奇在避開他們的目光後,臉色又重新變得陰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