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這種事打賭確實不厚道——”鄭唐衣衝沈梨若眨了下眼睛:“佳軒對小蕭是動了真感情了……”
“鄭先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別想岔開話題抵賴
。”沈梨若把沙發往前挪了挪,擺出一個聽媽媽講故事的天真姿態。
“尚佳軒!鄭先生要講他和白謹謙的故事啦——你聽不聽啊!”
“來啦——”洗手間裡傳出馬桶沖水聲。
“動真感情個屁啊!你看看他哪點像失戀的樣子——”沈梨若剝了一顆話梅糖丟在嘴裡。
“小蕭最討厭被人逼迫,現在是我們理虧在先說的越多越會激怒他。所以我想還是不要留在那給他添堵了。”尚佳軒坐過來,“也許他一個人想想就能明白我的心意…”
“你還沒放棄啊?”沈梨若把糖咬得嘎嘣脆。
“憑什麼放棄?我們之間又沒有什麼無法逾越的障礙,也沒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只是誤會深了,需要點時間沉澱罷了。讓他先一個人冷靜一下,我等會再去找他——”尚佳軒接過鄭唐衣遞給他的茶:“謝謝鄭叔。”
“鄭先生,我看還是你自己親自去跟白皚蕭解釋吧。”沈梨若說:“他現在認準了你是個圈養殺手的大佬,連他自己在內包括我們,都是你投資控制的武器。我和佳軒是真的沒辦法,好作用沒起到反倒更加把他推到海拓南身邊了。”
“我不這麼認爲,”尚佳軒搖頭道:“鄭叔…畢竟是小蕭的心結,他若出現只怕會踹翻了天的。”
“暫時由明轉暗,我到想看看海拓南究竟會有什麼打算。”鄭唐衣點點頭。“時間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吧。”
“着什麼急啊!”沈梨若起身攔住鄭唐衣的去路:“鄭先生,你越是閉口不提就越是容易被人抓住硬傷。說出來吧,只有說出來的事才叫真的過去——”
“梨若姐,別爲難鄭叔了。雖然我也很想知道那些細節,聽起來似乎比拍成電影還刺激——但一個人的傷疤不是用來取悅別人的八卦心態的。”尚佳軒拉了拉沈梨若的衣角。
鄭唐衣的臉色變得灰白,他坐回到沙發上岔開食指拄在膝蓋上:“其實你們是想知道,小蕭的爸爸爲什麼會死是不是?”
“屍體丟在地上也不鎖門,你太大意了吧
。”
白皚蕭走出浴室之際竟然看到沙發上端坐了一個人,嚇得他下意識得掏出了懷裡的手槍。看清來人是海拓南,他尷尬得放下手:“南哥,你怎麼來了?”
“我的兄弟死在你的家裡,我總要上門領回去吧。”海拓南把整個上半身的重心都壓在後靠墊上,擡起一條腿慵懶得架在茶几上:“你的保鏢呢?”
“被我趕走了。 ”
“鄭唐衣沒告訴過你混黑道最大的忌諱麼?”海拓南提到鄭唐衣的時候,白皚蕭的心一下子抽動半寸。
“沒有,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洗白了。”白皚蕭搖搖頭。
“洗白?!呵呵呵,你還真是天真可愛——”海拓南拍拍身邊的空位置:“商場戰場賭場情場,哪一場不是爲了爭奪既得利益而殘酷殺戮。不是隻有黑社會纔會流血的。而在人與人爭奪廝殺的過程裡最大的忌諱就是——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你自己。”他低頭指了指白皚蕭還在流血的拳頭。
“謝南哥提點,我記住了。”白皚蕭點點頭。
“龍行社是黑道不假,但黑道亦是道,是道就有其道。”海拓南轉過臉,“任何秉性其道的組織最終都鬥不過內在需求的發展,企業要多元要併購,我們也一樣要發展。那些老古董老頑固的理念,適不適合當下社會的黑道生存方式——難道我這樣的身價真的是依靠搶老大娘的保護費換來的麼?”
“南哥早有改革變制的打算?”白皚蕭聽得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哪一場變革不需要勵精圖治得規劃,捨得犧牲的大義來鋪就——白堂主這麼年輕,應該明白我想要表達的意思。”
“其實…我們墨龍堂的老堂主龍爺——是南哥下令除掉的吧?”白皚蕭清楚自己這樣的詢問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種冒犯,但他相信海拓南既然肯動手,那必然會有合理的動手理由。
“也算也不算——”海拓南笑道:“因爲真正的龍爺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我下令誅殺,至於原因,你一定十分想聽——”
白皚蕭屏住呼吸
。
“他弄丟了我的一批貨,當時市值一千五百萬的五十斤海洛因。”海拓南說道:“其實錢財跟一個得力的左膀右臂比起來實在連糞土都算不上,但他欺上瞞下的行徑實在是不懲處不以服衆。他找了一個無辜的人做替死鬼,並丟下一小批貨作爲假證。”
“那個無辜的人…是誰?”白皚蕭不知爲何會有如此強烈的預感,那個呼之欲出的名字會與自己有關。
“他是個被高校開除的落魄老師,叫白謹謙。”
七年前龍行社的那場災難是鄭唐衣永世難忘的,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明明已經表現出了急流勇退謂之知機的態度卻還是會被陰謀的黑手推向風口浪尖。
彼時的鄭唐衣已經是第二階層領頭人兼任青龍堂堂主。龍行社中翻手雲覆手雨的人物,老社長龍一清最信任的內定接班人。但鄭唐衣明白黑社會的光輝永遠隱藏在陽光外,他想要跟心愛的人光明正大得在一起就必須打造出一個光明正大的天地。
他早已爲自己留了後路,決定在一個風平浪靜的時代悄然身退。而最後一次任務就像所有文學作品裡的死亡預告,一定會出事。
事件的導火索源於一批海洛因。當年的墨龍堂第一分社社長毒耳阿龍負責去國外交易,卻在剛剛入境後便遭遇了不明身份的敵對伏擊,人貨均被扣押。
龍一清令鄭唐衣親自去處理這件事,而看似簡單的黑吃黑讓鄭唐衣略有麻痹。他甚至以爲一點點錢就可以像解決以往所有麻煩那樣輕而易舉得全身而退。殊不知,那是一場謀劃已久的陷阱。
在他和他的弟兄們望着滿地屍首,並帶着莫名其妙的五十斤貨百口莫辯之時。以爲一向深得社長信任的自己可以解釋清楚這看似完美無缺的陷害。殊不知,與此同時的社長龍一清早就被人割斷了喉嚨。龍行社上下宗派紛紜,殘殺奪權就像吃飯睡覺的頻率一樣。鄭唐衣在一班過命的兄弟掩護之下逃離了a市,但命運和緣分往往就是來得無禮蹊蹺。
如果不是爲了躲避海拓南的誅殺令,鄭唐衣不會忽然換車南下回到家鄉清水鎮,不會在一處工地裡再遇落魄卻堅強的白謹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