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話音剛落,我就感到一陣天翻地覆,彷彿裝着我的蛇皮袋被丟去坐了過山車,我一時受不了,差點就要吐了。還好我意識到在這個蛇皮袋裡大吐特吐是個恐怖的事情,我死死地緊閉着眼,咬着嘴脣,不讓自己有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這種顛覆感終於結束了,我才鬆了口氣。睜開眼睛一望,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很是寬敞明亮的辦公間裡。這種辦公間我在鎮上看見過,都是那些大領導大老闆纔有資格坐的。在盧村那個陰沉沉名副其實的鬼地方郵政所待多了,突然來到這種明亮的環境,我不禁感嘆自己什麼時候纔能有上這樣一個辦公間。
“小子,別唉聲嘆氣的,這裡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就在這時,我的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正是那個在凶宅裡把我裝進蛇皮袋的那個東西,也不知是人還是鬼。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觀望四周,明媚的陽光透過高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一切都顯得那麼真實,可這個聲音卻說這裡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嘿嘿,我不是跟你說了麼?我讓你看下那個人的人生經歷,我看你還會不會那麼濫好人。”那個聲音嘿嘿笑道。
這時,辦公間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兩個穿着西裝的男人,其中一人正是在凶宅裡被吊着的瘦小男人,寬大的西裝穿在他身上顯得極爲滑稽。另外一個則大腹便便的樣子,我也不認識,但我也能從他身上那臭屁氣質看出來他是個坐領導位子的。
兩人進來把門關上後,相互說了一陣客套話,聽得我都有點煩了,兩人才進入了正題。
瘦小男人開口道:“宋書記,那盧鄉郵政所必須得有人去幹事才行啊,要不然,三個村的通訊都落了下來,我沒法跟老百姓交代啊!”那宋書記也是一臉爲難之色,說這事也不是在努力着麼,那盧鄉的事我聽過了,也挺邪門的,這不,都嚇得沒年輕人敢去了,我也沒辦法啊。
瘦小男人趕忙說了一大通,說宋書記,你可別輕信謠言,我們都是爲人民服務的,可絕對不能被這些封建迷信主義殘留的思想毒瘤給毒害了,盧村可是個好地方,民風純樸,老百姓熱情洋溢,怎麼會邪門呢。那幾個去幹事的年輕人經不起推敲,遺忘了社會主義建設的精神。
我在旁邊聽着就怒了,狗日的,這貨他媽也太能扯了,哥去到盧村那個地方後,就直接從一個爲社會主義建設的好青年淪落成一個不知給人還是給鬼送信的陰差了,見過的鬼都能在館子裡擺上十幾桌了。還他媽民風純樸,吳龍那事哥差點就沒命了!
“嘿嘿,小子,看見了麼?”
我扭頭一看,這次的聲音不再虛無縹緲,說話的是一箇中年漢子,棱角分明的臉龐帶着些許鬍渣,正衝着我咧嘴笑道。
“看見什麼?”我隱約猜出了什麼,但我沒有說出來。
“還能有什麼?”中年漢子道,“那個瘦骨頭,一直在往盧鄉填人命啊!”
“可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很是不解。
“爲什麼?你竟然問我爲什麼?”中年漢子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一般大笑道,“老子真不明白,爲什麼那個吳龍死了,你這個糊塗蛋都還沒死。”
我惱怒道,媽的,別提吳龍,老子福大命大,沒那麼容易掛。
也對,要是換成其他人,盧村那地兒還得填上十幾條人命。這得怪吳龍倒黴,遇上個命硬的。中年大漢大笑。
我嘴角抽搐,轉過頭,不再搭理中年大漢,繼續聽那兩人互相扯蛋。接下來他們兩個說的內容跟我預想的差不多,宋書記說自己會盡力落實好這些工作,瘦小男人就點頭哈腰地道謝,說讓宋書記放心,招年輕人的錢由他出,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了個大紅包塞進了宋書記的手裡,樂得宋書記眉開眼笑。
然後剩下的事情我就能猜得出了,這宋書記就提出了去盧村當信差的各種優厚條件,而急需一筆錢給爺爺做手術的我就上鉤了,屁顛屁顛地前往了盧村,開始了狗日的見鬼旅程。
“這瘦骨頭也不簡單,他跟吳龍串通好,吳龍拿心臟,他就隱藏在暗處,拿屍骨。要不是現在盧村魚龍混雜,這瘦骨頭早就瞄上你的骨頭了。”中年大漢說道,有些鄙夷地瞄了我一眼,“怎麼樣,臭小子,這下你還要救這瘦骨頭麼?媽的,真是浪費老子的法力。”
轉眼間,周圍的景色就變了回來,彷彿剛纔的一切只是一場夢。映入眼簾的,還是這所凶宅,這口裝滿血的鍋,以及被綁着不斷掙扎着的瘦小男人。中年漢子此時就站在我的身後,嘴裡叼着一支菸鬥,神情很是遐逸。而瘦小男人看到我身後的中年漢子後滿臉驚恐,更是奮力掙扎,騰空的雙腿拼命亂蹬。
“怎麼樣,臭小子,這下你還要救他麼?”中年漢子吐着菸圈,眯着眼睛問我道。
我說不出話來,看着眼前不斷掙扎的瘦小男人,一想到他是和吳龍一樣,是手裡不知沾染了多少條人命的人渣,只好搖了搖頭,同情心也不知去到了哪裡。
“嘿嘿,小子,你的天賦不錯,就是太濫好人了,不得不說,你在這裡沒死,是個奇蹟。”中年漢子嘿嘿一笑。
“省點兒心吧,被老子綁住了,你就別想逃了,乖乖的,當老子的噬魂鬼。”中年漢子輕描淡寫地道,隨手丟出了一張黃符,符紙自主地貼在了瘦小男人的額頭上,頓時,瘦小男人不再掙扎了,滿臉呆滯,如同吊死鬼般,看着挺瘮人的。
我問中年漢子,你給他做了什麼?
中年漢子很不屑地道,說了你不又不懂,懂了你又不會。不過他還是道:“你知道人的脊椎骨有多少塊骨頭嗎?”
我撓了撓頭,思索了一會兒纔回答道:“好像是二十四塊。”中年漢子點了點頭,道:“這二十四塊脊椎骨在我們這行裡有個特殊的叫法,叫做大龍,也就是人全身的最寶貴的骨頭。所以這瘦骨頭跟吳龍不同,吳龍拿人的心臟去喂他的活死人兒子,他就拿人的大龍來煉身。”
“拿人骨來煉身?怎麼煉?”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越發地厭惡眼前這瘦小男人。
“怎麼煉?嘿嘿,這就是我要拿他當我的噬魂鬼的原因了。”中年漢子笑道,“你看他的手。”
我朝那個被吊在半空的瘦小男人的雙手看了過去,才發現,他的手掌極爲寬大,跟他瘦小的身材極不成比例。
“他的手掌骨全部給他換成了大龍骨,用人的血液煉上百遍後,嘿嘿,他的手掌就能水火不侵,開山裂石,那什麼滴血殭屍也能被他徒手撕開。”中年漢子說到這,兩眼放光,直盯着那瘦小男人的雙手看。
我覺得這中年漢子也不像是什麼好人,人家是該死沒錯,但你拿人家來煉什麼鬼東西,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中年漢子卻似乎能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似的,哈哈大笑,說道:“對,老子的確不是什麼好人。說實話,你進來的時候老子就想把你變成煉噬魂鬼的一部分了。”
“那你幹嘛不殺我?”我有些慌亂,沒想到這中年漢子這麼直白。但我好歹是在盧鄉郵政這鬼地方所經歷了這麼多,膽子也不小了,要是這中年漢子想要我命,早就在我進凶宅的時候就動手了,何必還帶我看那麼多,說那麼多。
“殺你?不,你留着對我還有用處。”中年漢子道,見我一臉驚恐的表情,又悠悠地道,放心,不要你命,而且對你有好處。
他也沒跟我解釋那麼多,就說今天我有幸目睹他鐘建龍煉噬魂鬼可謂是祖宗十八代積下來的福。我雖然有些鄙夷中年漢子鍾建龍的話,但我立刻就被鍾建龍接下來的神通廣大給吸引住了。
鍾建龍穿的是一身簡單的灰袍,他從寬大的衣袖裡又是抽出三張黃色的符紙,一張封閉住了凶宅的大門,一張浮在瘦小男人身下那口裝滿血的鍋裡,最後一張則貼在瘦小男人寬大的雙手上。
“六方冥鬼,噬魂爲尊,萬血爲祭,聽我號令!”
鍾建龍衣袖中飛出大把大把的紙錢,手掌一揮,一股大火憑空出現,所有紙錢燃燒,整個屋子裡如同下了一場火雨般。
我在旁邊看得一陣羨慕,說實話,我拜的師傅也有幾個了,吳宇,微笑爺爺,還有發怒,樂呵,啼哭三鬼,但本事也沒見有多大增長,基本處於見鬼就跑那種。或者也許我遇上的鬼都太強大了,萬鍾,阿玲,沒一個是人能對付的。
鍾建龍似乎是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噴出一口血射在瘦小男人額頭的符紙上,頓時,瘦小男人就睜開了雙眼,口中不斷嘶吼,如同一頭髮怒的野獸般猙獰。我聽吳宇說過,人舌頭裡的精血是最人體內最寶貴的東西,陽氣最重但對鬼卻有致命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