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讓人措手不及,許多不願相信的事情卻仍是不得不去面對。
清宛癡癡坐在殿中,被臨風帶回殿,他一直在問她出了什麼事情。
可是清宛卻不想回答,緩緩擡眸望臨風,她卻覺得心中無力而疲憊。輾轉十年,卻已經是物是人非。曾經將臨風當做可以信任的友人,可是卻不想他會一夕之間篡權奪位。而原因更是荒謬,只是因爲她。
自己的親妹妹念爾,竟害他至此……
他真的醒不過來了麼?這麼久沒有再見到他,她多想他。哪怕他騙了她,因爲他眼下受着這樣的遭遇,她捨不得他受這樣的苦。
她想去見他,可是臨風怎麼准許!
一連幾日,清宛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恢復了記憶,可是這不重要了,她現在只想見他,迫切地想。
清宛藉口想看天宮修建得如何了,臨風一口答應,欣然同往。回宮路上,臨風一直隨行在側。
忽見臨風的侍監匆匆趕來,臉色已經大變,只是礙於清宛在側,不得不藏住情緒,低聲與臨風耳語。
清宛不知出了何事,只暗暗窺見臨風臉色登時一變,她心中卻是一緊,隱約有些歡喜。
臨風轉頭與她道:“朕去處理些要事,舒約會送你回宮。”
他吩咐了舒約好生看護纔不舍離開,清宛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可是心中卻終是落下口氣。
轉身對舒約道:“本宮的釵子好像掉了,你回頭去尋尋。”
舒約自然不敢輕易離開,面上猶猶豫豫,清宛蹙眉不悅,“那是皇上賞賜的一隻釵子,本宮難道還命令不動你麼?”
見着主子發火,舒約終是不得不離去。
清宛轉身便奔去監禁燁安與祈安的宮殿,她想見她的丈夫,可是她不知道他被關押在了哪裡,或者,他已經不在人世……
她的心難受得發緊,加快了腳步,拐過許多長巷,匆匆奔走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趕到那座冷清的宮殿。
殿外依舊有把守的宮人,清宛泰然進殿,把守的禁軍只互望了幾眼,不敢阻攔。
燁安與祈安並排坐在殿中,透過高高的窗戶望外面的天空,小小的背影透着無盡的落寞,讓清宛的心都擰作了一團。
似
是聽到了動靜,燁安立馬回頭望來,瞧清了來人,猛地起身,飛奔進母親懷中,“母后,母后,孩兒好想母后……”
清宛緊緊攬住懷中的人兒,又去抱在一旁哭泣的祈安,眼眶已經溼熱一片。
“是母后不好,母后不能救出你們。”
她與孩子說了許多許多話,末了,終於猛然醒悟自己來此的目的,忙問燁安,“你知道父皇在哪裡麼?”
“孩兒不知,孩兒與妹妹每日在這殿中,也沒有外人來看。”
清宛心中微有失落,卻聽燁安在問,“母后,您怎能做那逆賊的女人!”
心中一驚,清宛臉色霎時一片慘白。緊緊望住燁安,小小的人兒那眸中的憤怒與傷痛讓她不敢再看,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孩子的問話,她的心已經再承受不住這些傷害了,她不想孩子看不起她。
祈安突然哭訴起來,“母后,祈安不會怪母后,母后是被那個大壞蛋逼迫的……”
祈安邊說邊低泣着,那聲音真令她心疼。她攬過祈安,見燁安眸中的責怪已經漸漸化爲悲痛,燁安伸手想要觸碰她,卻又彷彿礙於方纔的言語,又停下了手來。
她看着燁安,目光卻透過燁安望向了窗外的藍色天空,“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母后的不得已。你們記住,母后永遠只是你父皇的女人。”
放開懷中的孩子,她起身,走出了殿。
她還是放不下他的,儘管事事錯遷,她也放不下他。
才走出了長巷,便遙遙瞥見臨風匆匆而來。
他走得很快,停在她身前時,帶來了凌厲的風,吹亂了她的鬢髮。他沉聲問她:“你去了哪裡?”
“去看了孩子,我想孩子。”
“……爲何不事先與朕說?”
“說了你會答應麼?”
“你怎知朕不會答應,你的要求,朕有什麼沒有答應?”
“那……”她緩緩將目光落在他臉上,輕輕啓脣,“我想看他,你答應麼?”
他緊緊凝望她,清風橫在他們中間,她的目光清冷,他的眸色哀沉。
良久,都只是一片沉默。她正想往前走去,他卻徑自先她一步,快步疾走在她身前。
她怔了怔,瞧着他飛快離去的身影,猛地跟上前去
。
他走得很快很快,她累得氣喘吁吁,卻始終趕不上他的腳步,始終隔他幾步之遙。拐過許多御道,穿過數座巍峨宮殿,他終於停在一座華貴宮殿前。
他猛地轉身,她收不住腳,身體狠狠撞在他的胸膛,他卻沒有如往日一般來關慰她。
他的聲音如寒冬冰冷,“他就在這裡,他就在這座華貴的聖德殿。你想見的人,你心心念唸的人就在這裡,你可以去看他了!”
他的一雙眸子變得通紅,擡手指着這高大的宮殿,手背卻是青筋暴起。她知道他生了氣,可是她來不及去安哄他。她轉身飛快踏進宮殿,裙袂在他衣角翻飛,又匆匆掠過了他。
四處奔走殿內各個房間,她終於在最裡處找到了他。
素白的牀幔被窗外迸進的清風吹得輕晃,整潔的居室裡,他仍舊是一臉寧和,安靜地躺在牀榻。
她癡癡瞧着這恍如隔世的容顏,想要走近他,腳步卻已經虛浮無力。
這是她愛的人,唯一愛的人,她放不下他!
她多想他能夠醒來,多想他能夠醒來解決她與孩子的困境。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人來醫治他了,或許,他會這樣永遠地沉睡了。
唯一能救他的只有她,只有她了。不管如何,用什麼辦法,哪怕拼了性命她都會救他。
身後突然響起冰冷的聲音,“怎麼不去看看他?”
她收住眼淚,止住了想要上前的腳步,緩緩轉回身,“我已經是你的皇后,怎麼還能再去看他。”
他沒有說什麼話語,只是伸出手來摸她的臉頰,擦她臉頰的淚。他沒有如往日一般溫柔對待,而是狠狠地,帶着很大的力道擦她的臉頰。他的指腹因爲常年戎馬,生出許多繭。那繭摩在她細嫩的臉頰上,生生地疼。可是她不能躲,不能躲。
他終於開口了,“明明已經哭了,你還想逞能。紀清宛,你心裡是捨不得他受苦的。你捨不得他受苦,我捨不得你受苦,所以我擇了這樣一座華貴的宮殿安頓他。我恨他,恨極了他,可是我沒有辦法,因爲我知道,他不在了,你就不在了。”
他不在了,她就不在了。
她突然輕輕笑出了聲來,連旁人都懂的,他不在了,她也不會獨活。哪怕爲了孩子,她也不會獨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