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風呼嘯,隱約可見樹枝的影子映着月光投在窗紙上,伺候的宮人恭敬守在殿門外,寂靜無聲,只聽得見寒風不停呼嘯。
望着枕畔沉睡的人,念爾小心側首,翻了身,目光柔柔凝視他熟睡的容顏。
可是,可是他也不是熟睡的。好幾夜,他一直在皺眉,好像遇到煩心的事情,連夢中眉頭亦是緊鎖的。
念爾伸出手,想撫平他緊皺的眉頭,卻見他突然睜開眼,她一怔,忙問:“皇上怎麼醒了,皇上……是有心事嗎?”
晉西晟沉靜不語,擡眼望着帳簾頂端富麗華貴的刺繡,伸手撫向褻衣裡側的荷包,冰冷絲滑的觸感傳入掌心,指腹摩着那絲絲鳳凰的紋路,他心中難受、痛苦、思念,他又怎會不明白她的苦心呢。
她將這塊絲帕狠狠撕成兩片,她一臉絕然,從此後,兩相分飛。
他猛然閉上眼睛,不忍再去回憶。
他也曾想過要放棄。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他的後宮有數不清的女人,他何必去在乎一個只不過數面之緣的女人。可是,每每他想要忘記,他的腦子裡便跑出一個白紗影子,好似記憶裡,他早已遇見過她。他是帝王,帝王的禁忌便是不能動情,所以他連母后也沒有告訴。年少時,父皇癡迷姚貴妃,那時他不明白,而如今,他好像懂了,父皇不是癡迷,
是愛,這後宮佳麗無數,父皇唯愛姚貴妃一人。
那他呢,待晉朝國泰民安之時,他會否真的如他許的諾言一般,將她迎作他的妻?
閉上眼睛,眉頭卻不由皺起,他的聲音極是疲憊,他問,“姚兒,朕要如何做,纔可以滅了紀氏?”
念爾一怔,溫婉道:“皇上不必煩心,皇上是真龍天子,定會領大晉繁華昌盛的。”
他心中失望,枕畔的這個人,終究不是她!如若是她,她定會有她的謀略。記得初遇時,她的那句“金甌無缺,清河海宴”深得他心。
見晉西晟不語,念爾遲疑一瞬,伸手環住他的腰,卻不由一疑,他的手中好似握着什麼東西,她握住他的手,順着撫去,隱約該是一塊絲帕。她心中疑惑他怎麼睡覺還帶着絲帕,不由將絲帕從他手中抽出,準備放在枕畔。
他卻猝然起身,一把搶過,臉色怫然,“放肆——”
她猛然怔住,忙起身跪在牀榻,“臣妾失禮,臣妾只是想皇上好好安睡……”眸中赫然映入那塊月色的絲帕,她驀然擡首,死死望住他手中緊攥的絲帕,那隻栩栩如生的鳳凰裂成兩半,斷了騰飛的翅膀。一幅幅畫面在腦中閃過,這絲帕,這絲帕……她嘴角勾起一絲苦澀,她見過的,這絲帕是皇后隨身的絲帕,心中的預感果然沒有錯,那個人,那個他
魂牽夢縈的人真的是皇后啊!
可是,他好像不知,他若知曉定不會對皇后如此冷淡了。但既然他愛她,爲何他會不知她的身份呢?
既然他不知,那她又何必讓他知曉。她收起那些苦澀情緒,忙作詫異,“既然皇上的絲帕受損,那讓臣妾將她縫好吧。”
可是他卻猛然掀開羅衾,下了牀,披上大麾踏出門去。
她怔怔跪於冰冷的牀榻,臉頰亦一片冰涼,淚滴落在被褥上,浸溼一片繁花錦繡。
芝綾急切上前,“怎麼了,皇上好像很是生氣?”
她目光無神,只怔怔道:“芝綾,你可知我爲何得寵。”
“芝綾自然知道,你心中別難過了,我們能有如今的榮華已是萬幸。”
“呵……你知道嗎,是皇后,是皇后啊,他心心念念那個人是他的皇后,可是他竟然不知道。”
芝綾赫然驚得合不攏嘴,忙往身後望去一眼,見無他人,纔敢低聲驚呼:“天啊!世間竟有如此荒謬的事情,真不知他們怎麼會這樣! 姚兒,姚兒,那我們該如何,不能讓皇上知道了皇后啊……”
最後一絲溫順在念爾眼中消失不見,她的心在這一刻變化,那個溫順恭敬的浣衣宮女已然死去,他無意的寵愛改變了她的命運,而她,又會改變了他的命運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