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等你歸來

159 等你歸來!

漸漸的,周圍的動靜越來越大,窸窣的腳步聲越發的大了起來,周圍的火把彷彿也像是得到了召喚,一點點向着此處移動。

虞輓歌將身形埋的更低了一點,北棠妖快速將外袍脫了下來,罩在了虞輓歌身上,如此一來,那青白色的光芒略有減弱,只是在這漫無天際的黑色之中,卻依舊璀璨而耀眼。

“快點把裡面的樹枝拿掉。”虞輓歌壓低了聲音。

依照如今的情形看來,前來圍堵所謂的女鬼的並非只有北燕帝派來的侍衛,怕就怕有不少的殺手混跡其中,打着侍衛的名號,實際上卻是明目張膽的要將她殺死在這片樹林。

到時即便是東窗事發,可是夜黑人靜,就算是查,北燕帝也根本查不出到底是誰所爲,怕是她就要枉死一場旄。

北棠妖的眉頭也蹙了起來,雖然神色嚴肅的在打量着什麼,可是兩隻手卻放在腿前不知在倒弄着什麼。

虞輓歌審視着周邊的情況,倒是也沒有注意他的動作,過了一會,周圍的動靜越來越大,北棠妖拉起了虞輓歌的手,悄聲向一側移動起來:“快走。”

兩人放輕腳步,藏在一顆略微粗壯的樹幹後崞。

“快把樹枝拿出來。”虞輓歌催促道。

這次北棠妖倒是沒有拒絕,拔下虞輓歌頭上的一根簪子,將塞在裡面的樹枝翹了出來,隨後擡手將簪子插回她的髮梢。

虞輓歌心頭一鬆,連忙探手想要扭動鎖釦,可就在這時,北棠妖的動作卻快了一步,兩手再次環繞在她的脖子上,將雪白的玉頸圍的密不透風。

虞輓歌有些惱怒,正要開口,只見北棠妖頭微微一動,鎖釦頓時開了,騎裝上鋒利的鋸齒迅速全部探出,刺入北棠妖的手背。

想要說出的話頓時就卡在了喉嚨裡,感受到那溫熱粘稠的血液,順着自己的脖子,滴個不停。

黑暗之中,漆黑的眸子裡涌上一層水霧,垂下眸子,不再遲疑,快速的解開身上的鎧甲,從頭上脫了下去。

將鎧甲扔在地上,看着面前神色平靜的男子,將他的手緩緩從自己的脖子上拿了下來。

光滑白皙的手背上佈滿了深深的鋸齒痕,一個個細小的窟窿連成一道弧線,泛着晶瑩的血珠。

北棠妖只是安靜的看着她,彷彿沒有知覺一般,那些觸目驚心的鋸齒,對他而言,不過是千百種痛裡,最微不足道的一種。

鋸齒鋒利,於他,最多不過是毀了一雙無用的手,可是於她,卻是有着性命之憂。

虞輓歌看着騎裝的鎖釦上,正拴着一根細細的線,線的另一端,正綁在北棠妖的牙上,眼眶有些酸澀,終是什麼也沒說。

素白的小手,緊緊握住那滴着血液的大手,溫熱的血液順着指縫,將兩隻手緊緊的連在一起。

感受到她的用力,北棠妖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看向遠處的瞳孔裡,都有了燈火的迷離。

“快走。”

虞輓歌壓低了聲音,看向遠處正在同侍衛交談的北棠海,踩過地上的鎧甲,最終拉着北棠妖在黑夜中悄悄行進。

北棠妖將剛剛脫下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踩過鬆軟的土地,向背離着火把的方向一點點移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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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派出多少人來搜尋女鬼?”北棠海沉聲道。

“這...這屬下也不清楚,不過因着挽妃娘娘失蹤,所以派出的人不少就是了。”侍衛開口道。

“挽妃娘娘失蹤?日落之前本宮還曾遇見過挽妃娘娘。”北棠海沉聲道。

“真的麼?現在宮人們都在謠傳着挽妃娘娘貌美,所以被女鬼給抓走了,也正是因爲挽妃娘娘失蹤,所以陛下才會派出大量人馬搜尋。”侍衛語氣中有些激動。

北棠海見也問不出什麼話來,隨手指了一個方向:“你們去那邊看看,之前本宮在那邊偶遇過挽妃娘娘。”

侍衛轉頭看過去,隨即有些猶豫道:“但是,剛纔不少侍衛都瞧見了這個方向似乎有女鬼出沒,所以屬下認爲...”

北棠海臉色一沉:“怎麼?難道你認爲本宮在戲弄你?”

侍衛身形一凜:“這...這...”

一行人對視片刻,似乎有些不甘心,隨即還是掉轉了方向:“屬下這就前去巡查挽妃娘娘下落。”

可是天公作美,就在這個時候,其餘幾隊的侍衛也紛紛聚攏了過來。

爲首的一人當即開口道:“剛剛有人見到女鬼在這個方向出現,現在你們跟我去搜查挽妃娘娘下落,其餘人搜尋女鬼的蹤跡,一定要解決陛下的心頭大患。”

北棠海也沒有再阻攔,點點頭道:“如此也好,那你們便儘快搜查,若是有了消息,一定要及時向父皇稟報。”

“屬下明白。”

話落,北棠海便走向了來時的方向。

回到原處,卻發覺虞輓歌和北棠妖已經消失不見。

四處環顧,便瞧見一堆發着光的東西正堆在不遠處。

擡腿走了過去,正是虞輓歌脫掉的那身騎裝,騎裝上還染着幾塊血跡,看起來,在一片青白之中,有幾處烏黑。

“在那!快追!”

侍衛中不知是誰發起的呼聲,幾隊人馬從四面八方開始圍追起北棠妖和虞輓歌來。

一道道燃着火油的箭射向兩人的背影,隨着火把的靠近,兩道身形也越發明顯。

北棠妖拉着虞輓歌一路向前飛奔,只是四面八方聚集的侍衛越來越多,而這些人之中明顯摻雜着並非普通侍衛的高手。

漸漸的,兩人陷入了包圍之中。

這些被派來以搜尋挽妃的人,此刻卻成了最名正言順的刺客。

隨着一簇簇火把的靠近,兩人的身影也漸漸清晰起來。

包圍的侍衛中,倒是不乏有認出兩人的:“哎?我怎麼看着那個人像是挽妃娘娘和九殿下....”

話音剛落,就被一名頭領狠狠扇了一個耳光:“大膽!竟敢胡言亂語,你幾時見過挽妃娘娘的容貌,還敢出言污衊挽妃娘娘同九殿下私通,你是有幾個腦袋可砍的!”

那侍衛縮着腦袋不敢開口,人羣中又有人開口道:“我看是那女鬼作祟,莫不是覆在了挽妃娘娘的身上...”

“可..可..這要是弄錯了怎麼辦,萬一真的是挽妃娘娘呢..”

人羣中有不少人附和着,似乎擔心殺錯了人。

“剛剛四殿下不是說,之前在東面看到過挽妃娘娘,如今我們可是處在南北方,難道你是懷疑四殿下的話不成!”

這一聲質問,頓時讓不少人噤了聲,心中的懷疑也漸漸被打消下去。

再者,之前統領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若真是挽妃娘娘同九殿下,此刻兩人正衣衫不整的,豈不正是私通?

虞輓歌始終沒有開口辯解,因爲她知道,這些人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不會放過她,怕只怕,無論如何,都會扣上一個罪名給她。

“還不動手!”

一羣人蜂擁而上,寂靜的深林裡一時吼聲震天。

此刻,縱然是有不少人心中察覺到不對,卻也知道,眼下形勢所逼,沒有選擇,不得不硬着頭皮往上衝。

兩人紛紛搶過一柄刀,衝進人羣中廝殺了起來,虞輓歌不放心的看了眼他的手背,見他動作並未受到阻滯,這才安心下來。

一排排黑鴉自夜空中掠過,偶有幾隻停在枝頭,瞪着一雙讓人生厭的灰色眼睛,麻木的盯着一具具堆疊而起的屍體。

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有些讓人作嘔,不過也許對於猛獸來說,是一場難得的珍饈盛宴。

連綿起伏的山巒多出了幾道幻影,一輪寒月伴孤星嫋嫋,帶着幾分蕭索,幾分肅殺。

虞輓歌的身上掛了幾道彩,劃破了本就單薄的衣衫,更添了幾分冷意。

場中的侍衛已經所剩不多,不過她能清楚的看出,剩下的這些,纔是高手。

幾人雙手舉劍,高過頭頂,微蹲着身子,將虞輓歌圍繞在中間,繞着她踱着步子旋轉着。

‘咻咻!’幾道寒光閃過,幾人齊齊出手,凌厲的劍芒一閃而過,瞬間點亮黑夜,彷彿凝聚着移動山巒的凌厲氣勢。

虞輓歌縱身一躍,踩在數柄劍尖之上。

幾名侍衛奮力一託,虞輓歌整個人被舉至半空,幾人再度同時收劍,虞輓歌忽然墜落。

就在這瞬,幾道寒芒穿插着出手,牢牢的將她的所有出路堵死,沒有絲毫閃躲的退路。

虞輓歌心頭一緊,兩腿劈的筆直,雙腳穩穩落在兩名侍衛的肩頭,支撐着自己整個身體,不至於掉落在那刀山劍海之中。

瞬間,運力而起,兩腳飛踹在兩人的臉上。

兩人瞬間後退數步,嚴絲合縫的組合劍法,這才被打亂。

抓準時機,手中的長劍飛舞而起,只劍尖一點,便挑破了一名此刻的喉嚨!

這一招交手,招式繁多,可實際卻是電光火石之間。

虞輓歌和這一隊侍衛同時落地,一衆侍衛再次將她圍繞在中間,如同之前一般虎視眈眈的走動着,卻謹慎的沒有急着出手。

就在這寂靜之中,周遭樹木上的樹枝應聲而斷,嘎吱一聲,從枝頭墜落。

不知是誰的劍帶着如此鋒利的殺氣,竟連這初春的樹木都齊頭斬斷。

北棠妖的處境也沒有好上太多,這些侍衛有備而來,配合的天衣無縫,看招式和武功路數,便可知是悉心調教過的刺客。

就在衆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不遠處的枝頭突然爆射出數匹凌厲的箭矢,瞬間劃破了這寂靜的長空。

三明侍衛瞬間倒地不起,衆人紛紛擡頭看去。

正是北棠海一身黑色騎裝,手執長弓,對着幾人雷霆出手。

“挽挽!九弟!”

話音剛落,兩把彎弓飛掠而過,虞輓歌一把將它牢牢握在掌心。

抽出三支利箭,撐開雙臂,瞄準面前的三名侍衛。

北棠妖眼見北棠海的三箭正是打破了這天衣無縫的配合,瞬間劈開面前之人,飛掠至虞輓歌身旁,一手環住她的腰身,騰空而起。

虞輓歌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縱然在空中,手臂卻端的紋絲不動,三隻光亮的箭矢始終緊鎖着幾人的咽喉。

‘嗡!’弓弦發出一陣輕顫,飛出的箭好似長了眼睛一般,任由三人怎樣躲閃,終究是無濟於事。

這一瞬,便又解決掉了三人,幾人對視一眼,微微鬆了口氣。

此刻,虞輓歌已經被穩穩的放在了樹幹之上,專注的調試着手中不太順手的弓箭。

弓是遠攻中最好的武器,威力未必最大,可到底卻是最實用的,只要掌握好,威力甚至超過練球。

而當初她的紅蓮妖刀,則是異於尋常的一把刀,因着不同於其他刀的形狀,是一種傷人傷己的環形,可以說是進攻中的王者。

當年師父教導她武功時,曾說過她過於極端,曾建議她,選上一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兵器,纔好在這亂世之中安身立命,護得自己周全。

只是,她年輕氣盛,不肯接受。

寧願彎弓有去無回的決絕,亦或者環形彎刀傷人傷己的狠烈,終究不願折了自己的本性,做那趨附於紅塵俗世的癡夢人。

之前兩相抗衡的局面,漸漸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有了弓箭的壓制,一衆侍衛再不是對手。

可是,沒有喘息太久,幾人的臉色再次凝重了起來,一片幾乎足以照亮山林的火把,正成羣的向幾人的方向移動着。

北棠海縱身而下,快速跑向一顆大樹之後,擡手撿起藏於樹後的寶藍色勁裝,披在自己身上,便一頭扎進了林中,向着前來搜尋的侍衛的方向奔波而去。

跑出幾步,北棠海停在原地,回頭,深深的看了眼樹上的虞輓歌。

兩雙黑色的眸子在空中對視,彷彿要融入這深沉的黑夜。

北棠海輕輕一笑,溫暖而堅定,讓她忍不住想起落日餘暉下,他挽着袖子,抓魚歸來的樣子,亦或者想起,初見時他桀驁刻薄的樣子。

緩緩移開目光,看向一旁的北棠妖。

兩個男人無聲對視了許久,往日背道而馳,卻在這一刻,因爲一個女子,重新緊密聯繫在一起。

北棠海眼中閃過一抹釋然,九弟,保護好她。

北棠妖神色不動,只是一雙眸子緊緊鎖着面前泛着光的男人,滲着血的手指微微蜷起,始終沒有說話。

看到他眼中的堅定,北棠海這才安心的轉頭離去,一頭扎進林中,帶着一往無前的決絕,隨手扯去遮掩住身上光輝的衣襟,揚手甩在風中,帶着一團滾燙的足以灼瞎雙眼的光火,義無反顧。

九弟,若是我註定不能陪她終老,記得要護她此生安好。

他一路走,一路笑,遠處喧擾吵雜,還有那越來越近的火光都已經不再重要,在視線裡越發朦朧。

那雙黝黑的眸子裡,有淡淡的溫暖,迷離而璀璨。

回想往事,記得母妃曾說過,取海一字,是希望他要有海一樣寬廣的胸懷,只是,往事的坎坷,遍經的磨難,他終究是做不成那慈善的聖人,於是,他便想着死後可以融入大海,也算是償還了母妃的心願。

只是,如今看來,怕是又要辜負,若此去無歸,他願幻化成風,輕撫她的臉頰,亦或者化成朝露,守在窗前,看她梳妝,亦或者做那夕陽,親吻她的眼睛。

這一生,不知何時,入了凡塵,做了那紅塵俗世裡的一個。這一世,不知何時,丟了癡心,成了那癡男怨女裡的一人。這一去,不知是否,將化成那漫天雨雪中的一滴,也罷也罷,無論如何,終究是會環繞在她身前。

北棠妖脣角微動,四哥,我等你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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