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370終有選擇
郝競軒的病來的有些急,不過在大夫的診治下,還是有了好轉。
這一夜,湘羽一直待在兒子的營帳裡,幾乎一直沒有閤眼,看着在自己懷裡乖巧的兒子,湘羽的心很冷。
她不知道郝連城有沒有得到消息,不過她想,大夫已經診斷過了,關於他的子嗣,沒有不上報給郝連城的道理妗。
所以,她不懂,不懂爲什麼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在這裡病着,他卻連看都不願意看上一眼,連這種時候都要陪在虞輓歌的身邊跬。
她好想問一句,到底她虞輓歌懷裡的孩子是他的孩子,還是她的軒兒纔是他的孩子。
那些剛剛整理好的思緒,被瘋狂壓制住的貪婪,在這一夜,像是得到了慷慨的灌溉,重新瘋長着。
嘴裡輕輕吟唱着舊時的歌謠,郝競軒在母親的懷抱裡睡的很沉。
一直到次日一早,見着兒子的情況有所好轉,湘羽纔將孩子放下,獨自走了出去。
途徑夏紫瓊的營帳,湘羽的眼中帶着一抹殺意,那稚嫩的臉蛋似乎還不曾學會該怎樣隱藏自己的思緒。
恰逢夏紫瓊起身,掀開門簾走了出來,瞧見站在自己營帳前發呆的湘羽,不由得一愣,巧笑道:“這是什麼風,把肖側妃吹來了。”
夏紫瓊擡着塗抹着丹寇的手指,輕掩着打着哈欠,眼中帶着一抹看好戲的意味。
“昨日,是不是你,才讓競軒落水的。”湘羽壓抑着自己內心的激動,面對着夏紫瓊努力的讓自己平靜的發問。
夏紫瓊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在說什麼?沒有證據可不要隨便污衊我,我不過是見着孩子,心生嫉妒,便同他說了幾句話罷了,誰知道他怎麼會忽然落水。”
見此,湘羽沒再多問,在她的心中,一定是夏紫瓊做的無疑。
因爲她知道,夏紫瓊懂得佈陣,不需要自己動手,只要隨便佈下一個小陣法,自己的兒子就很可能落水,幸得河岸線綿長,士兵們可以在別處入水,才能將軒兒救了上來。
湘羽只是冷冷的看着夏紫瓊,抿着脣沒有說話,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自己,這些她可以不計較,只是她竟然敢傷害自己的孩子,她絕對不會原諒她的!
“哼,肖湘羽,你該不會以爲是我把你的兒子推下水的吧?如今我身邊時時有人監視,我可沒有本事做這個手腳。再說了,即便是要對付,我也不會對付你啊,誰都看得出來,太子殿下日日夜夜陪在那個女人身邊,我就是把你害死了,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豈不是讓那個女人看笑話?”夏紫瓊開口辯解道。
湘羽的心一動,看着跟在夏紫瓊身後的幾名侍衛,別的話她可以不信,只是她有一句話所言不假,那就是她身邊的侍衛爲了監視她,確實一直沒有離開她。可是如果不是她做的,那又會是誰?
湘羽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一道身影,隨後搖搖頭,不可能是虞輓歌,她不是那樣的人。
看着這樣的湘羽,夏紫瓊忍不住再次開口道:“湘羽,要知道你和我沒什麼不同,我們不過都是營帳裡那個女人的替代品,都是她的影子,我因爲有着這樣一幅皮囊,你不過是因爲在她身邊待的久了,瞭解她的秉性,你也知道,太子愛的根本不是我們,此時此刻,我根本沒有什麼害你的必要。”
湘羽沒有說話,看了夏紫瓊一眼,轉身離開。
湘羽離開之後,夏紫瓊冷哼一聲,她就不信,發生了這多事,湘羽還能無動於衷,昨日郝競軒落水,確實是她做的,甚至那兩味藥大夫手中也還有,爲了挑起湘羽和虞輓歌之間的爭端,她着實費了好一番功夫。
夏紫瓊不屑的掃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幾名侍衛,心中冷笑,就憑他們,想要徹底的困住自己,實在是有些難度。
掀開門簾,扭着腰身,夏紫瓊重新回到自己的營帳中去。
湘羽來到河邊,看了一下河邊的痕跡,不知道是因爲被人動過了,還是因爲真的不是她,她在河邊確實沒有發現有什麼陣法的痕跡。
湘羽的心很亂,她不明白爲什麼當她決心不去招惹別人,甚至打定主意堅守本心的時候,別人卻偏偏要來招惹她,如果他們只是簡單的招惹她,她想她還是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是她的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又到底做錯了什麼?
爲什麼偏偏有人要傷害她的孩子!
想起軒兒昨日脣色
青紫,緊閉着雙眸,渾身顫抖的樣子,湘羽的心就像是被貓撓了一樣,怎麼也平復不下來。
獨自一人沿着河邊走着,走着走着不知怎麼便走到了虞輓歌的營帳旁。
縱是天色已經亮了,營帳裡面依舊點着幾盞油燈,時不時傳來男人同兩個孩子的對話聲,清亮而稚嫩,實在是聽不出兩個孩子還在病着。
“呀呀..呀呀”北棠漪不知怎麼開心了,在郝連城的懷中扭動着,兩隻小手張開着,來回轉動,一雙琉璃色的眸子眯成了縫,同虞輓歌說着什麼。
虞輓歌擡頭看了看有了精神的孩子,連日來的憂心也算是放下了一些。
等着小盛子提着食盒進來,便對郝連城開口道:“孩子還小,不要這樣嬌慣着她。”
郝連城卻沒理會,依舊抱着北棠漪,這一抱,便是許久。
等到虞輓歌布好了碗筷,再次道:“過來吃些東西吧,昨日你一夜沒睡,吃些東西后便回去休息吧。”
“無妨,昨夜我也眯了一會,孩子又不鬧騰,倒是沒耽擱什麼。”郝連城坐了下來。
“呀呀呀...”北棠漪伸出手指頭指着桌子上的白粥和包子,眼睛晶亮,流出了口水。
“漪兒也想吃啊..漪兒現在太小,只能喝奶,等漪兒長大了,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了。”郝連城對着懷中的北棠漪道。
虞輓歌也沒理他,看了看兒子,見着沒什麼事,自己便吃了些東西。
擡頭看向北棠漪的時候,心中忍不住嘀咕道,自己這個傻閨女,不會是把郝連城當成爹了吧,這可真是要命。
還是兒子精明一些,不像她這麼好騙。
這簡單的一幕,看在湘羽的眼中格外刺眼,她甚至沒有多想,就走進了營帳。
“小盛子,再添一副碗筷。”虞輓歌對着小盛子開口道。
一直到這會,湘羽纔回過神來,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這樣走了進來,是因爲太羨慕了麼?還是因爲太嚮往了..
“我起的早沒事隨便轉轉,見你也起了,便過來看看。”湘羽擠出一抹蒼白的笑容。
虞輓歌點點頭,只當做是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沒有休息好。
“一起吃點吧。”虞輓歌給湘羽夾了一個包子。
湘羽點點頭,看了看連個目光都吝嗇給她的郝連城,繼而低頭吃起自己碗裡的東西。
氣氛好像一下子變得靜謐而詭異起來,明明郝連城依舊在逗弄着孩子,而虞輓歌也依舊在淡然的用膳,可是湘羽就是覺得,她好像是多餘的,就是覺得自己的出現好像打破了這裡原來的和諧。
一頓飯吃的湘羽心中更加難受,吃完之後,便坐在那裡,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孩子的病怎麼樣了?”湘羽有些侷促的開口道。
“嗯,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痊癒了。”虞輓歌淺笑着。
這種淡然的笑意此刻在湘羽眼中看來格外刺眼,彷彿是在嘲笑着她,諷刺着她,湘羽心中一抽,爲什麼,爲什麼已經要痊癒了卻不能把草藥分出一點給她的孩子。
挽姐姐,我一直覺得你是逼不得已,可是我卻忘了,如果你打算離開,又怎麼可能沒有辦法。
你一直那麼厲害,厲害的像是一個神話,你一無所有的時候尚且能夠得到整個天下,這區區軍營又怎麼可能真的困住你。
郝連城擡頭看了湘羽一眼,發現她今日總是在失神,便開口道:“湘羽,你便回去休息吧。”
聞言,湘羽的臉色更加一白,看着郝連城的目光中帶這樣一抹絕望,不等郝連城再說話,便掀開了門簾,落荒而逃。
跑回到營帳之後,湘羽重重的喘着粗氣,看着自己的兒子忍不住失聲痛哭。
爲什麼郝連城一句不曾關心自己的孩子,他就這麼急着趕自己走麼?就這麼怕自己打擾他們之間的甜蜜麼?
這時,郝競軒的奶孃走了進來,瞧見低頭的湘羽,輕聲道:“側妃娘娘,奴婢剛剛去問過監視夏側妃的士兵了,這幾日夏側妃確實不曾有過什麼怪異的舉動,也不曾在河邊動過石塊一類的物品。”
“知道了,出去吧。”湘羽開口道。
奶孃不明白湘羽在想什麼,不夠也不敢多說,只覺得最近肖側妃的性子也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待到奶孃出去之後,營帳裡只剩下湘羽一人的時候,湘羽輕輕撫摸着郝競軒的頭溫柔道:“競軒別怕,既然娘找不出是誰害你,那索性她們就都不要活着了,這樣就不怕有人再害孃的軒兒了。”
湘羽貪婪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眼中滿是溫情。
她受夠了這樣的日子,今夜,就讓一切都有個決斷吧。
入夜,湘羽再次來到了虞輓歌的營帳前,看着低頭哄孩子的虞輓歌,有些欲言又止。
虞輓歌看了眼一旁的郝連城,心中猜想湘羽大抵是因爲他的存在所以有些話不好開口。
是以,虞輓歌放下孩子走了出來,湘羽感激的一笑,跟在虞輓歌身邊,兩人漫步在軍營裡,向人煙稀少的地方走着。
“可是有什麼話想說?”虞輓歌看着湘羽發問道。
湘羽猶豫了一下道:“挽姐姐,你還愛郝連城麼?”
虞輓歌莞爾一笑:“早就不愛了。”
“可是..我看他和你之間..似乎..似乎還是很融洽,你不是很恨他麼?”湘羽擡眸看向虞輓歌,清亮的眸子裡染了不少血絲。
虞輓歌看着精心打扮過的湘羽,一身水粉色的襖裙更加襯托的她出水芙蓉,只是歲月到底是最無情的東西,無形中依然改變了許多東西,她不知道她們之間的情誼能夠走到幾時,也不知道等到有朝一日,這山河平定,她身側還有幾張曾經的面孔。
“你是覺得我恨他,所以面對他的時候應該歇斯底里,應該咆哮怒吼,不應該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麼?”虞輓歌反問。
湘羽點點頭,難道不是麼?如果她真的這樣恨着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面對着他的時候依然鎮定自若的談笑風生?
“我已經不恨他了?”虞輓歌淡淡的開口。
湘羽一怔,腳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挺住:“爲什麼?”
“因爲不愛了,所以不恨了,當初恨的那般強烈,說到底不過是因爲還愛着,如今他依然是我的仇人,爲了虞府的仇我和他之間終究會有個了斷,只是再也無關愛恨。”虞輓歌淡淡的開口。
“你還是想要報仇?”湘羽有些急迫的追問。
“虞府滿門三百多條性命,不是說算就能算了的。”
“真的就不能放下這些仇恨麼?我..我一直覺得..你現在是幸福的。”湘羽輕聲道,自己似乎有些沒有底氣。
“現在的幸福能夠掩蓋曾經的痛苦麼?”虞輓歌淡淡道。
湘羽一時間沉默,虞輓歌看向她繼續道:“我只道是你愛他,可是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湘羽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緊,追上虞輓歌的步子:“我.我瞧着他待你不錯..你..你還是想要殺他?”
“我一直覺得,我待你也算不錯,可你不是也要殺我麼?”虞輓歌的語氣沒有一絲變化,湘羽的心卻一下子涼了,腦子中像是灌入了不少的冰碴,讓她一下子驚住了。
“挽姐姐..你在說什麼?”湘羽笑的十分勉強。
虞輓歌再次邁出了一步,一瞬間天翻地覆,林中月明星稀的景象一下子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白雪滿地此刻卻變成了一個無盡的深淵,一把把尖刀倒刺在地面,熊熊烈火燃燒着,她站在懸崖盡頭,腳下石塊鬆動,無路可逃。
也許這就是湘羽比夏紫瓊的厲害之處。
不管當初是因爲湘羽動過夏紫瓊佈置的陣法,還是夏紫瓊技不如人,可是當初她在明瑞王府的陣法中掙扎逃脫了許久是不假的事實。
而不像現在,直接就處在了一個無法逃離的絕境。
身前是烈火咆哮的深淵火海,身後是一隻只有着碧綠色眼眸的兇猛狼羣。
進,葬身火海,形神俱滅,退,葬身狼腹,屍骨無存。
湘羽站在狼羣之外,靜靜的看着她,眼中帶着不解:“你知道?”
虞輓歌沒再看她,而是擡眸看向遠處橘紅色的火山,火山上噴發出一朵朵壯烈的紅雲,染紅了半個天際。
黑紅色交織的夜
空裡,一朵朵橘色的曼陀羅漸次盛開,美的驚心動魄。
“你知道?你知道爲什麼你還要走進來!”湘羽的聲音帶着些嘶吼。
虞輓歌依舊沒有回答,不是她知道了還想走進來,而是她走進來之後才發現。
曾經在明瑞王府裡栽過跟頭,事後她曾經研習過一段時間陣法,只是可惜她到底沒有湘羽對陣法的敏感和覺悟,即便是花費了不少心血,卻也只是懂得個皮毛。
所以,縱然她沒能提前察覺,可是當邁步進入陣法之中後,看着每一步後,地面漸次的起伏變化,那些爲不可查的樹木變化,山石移動,她自然也就知曉了湘羽到底還是選擇了對自己下手。
比起身處絕境的危機感,她更多的是一種心傷,她到底還是把湘羽弄丟了,最終逃不過一個反目的結局。
“你爲什麼不說話!說話啊!”湘羽怒吼着,乾淨的臉蛋有些扭曲,她同所有人一樣,討厭極了虞輓歌在面對絕境時的這種冷靜。
冷靜的讓她心慌,讓她不安。
虞輓歌終於轉過頭來,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狼羣身後的湘羽,輕聲道:“我們之間,終究回不到過去了麼?”
湘羽流下一串淚珠,搖着頭:“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們回不去了,一切都變了。”
虞輓歌輕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說到底,還是她心存幻想罷了。
倒不是她天真,她只是不願意去接受這樣一個現實,自不量力的以爲自己可以將處在絕望邊緣的湘羽拉回來。
“我以爲前日同你說的那些話,已經讓你做出了選擇,只是沒想到你最終做出的竟是另一種選擇。”虞輓歌看着湘羽輕笑道。
“選擇?哈哈哈..你憑什麼讓我做出選擇?你以爲我不想好好的麼,是你們,是你們將我逼成這個樣子的!”湘羽怒聲道。
虞輓歌心中悲涼,沒有說話,她明白,此刻無論她說什麼怕是都已經沒用了。
湘羽卻沒法平靜,她想到了她的曾經,想起了曾經的那些願望和幻想。
狼羣避讓到兩側,湘羽穿過狼羣一步步走到虞輓歌面前,眼中噙着淚珠:“挽姐姐,你知道麼,曾經我的願望真的很簡單,我只是幻想着,將來有一天,嫁一個平凡的男人,找一處田園,他農作,我紡織,我穿着圍裙,他扛着鋤頭,粗茶淡飯,看着屋頂上的煙筒升起炊煙,閒來無事,他帶我去山頭看看油菜花,缺了銀子我做些針線貼補家用。”
虞輓歌靜靜的聽着,她好像想象的到,那樣寧靜美好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遠離車馬,沒有凡塵庸擾,沒有紅塵喧囂。
“然後,生幾個可愛的孩子,教他們識字,讀書,教他們生活,明事理,敬長輩,逢年過節的時候,帶着他們回去看看父母,聽聽親戚姑嫂們的嫌棄攀比,聽聽父親母親的嘮叨,如此在青山綠水中,簡單的過完這一生。”湘羽的目光很遠,彷彿看到了她曾經夢想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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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羽變成介個樣子,寫的我都糾結,你們一定能感受到她內心的糾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