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牀前傳來腳步聲,安錦繡睜開眼,看見上官勇站在牀頭看着自己,這目光裡有着太多難言的情緒,有內疚,有不捨,有難過,還有一種愛意,也許上官勇自己不自覺,但安錦繡能看得出來。
“夭桃的事你要怎麼辦?”上官勇看安錦繡望着自己笑,在牀邊坐下後問道。
“她逃不出去,我日後會再小心一點的,”安錦繡讓上官勇放寬心,說:“憑她還害不到我,更何況她在這裡沒有一個幫手。”
“她不信你,”上官勇說:“留她在你的身邊,遲早是個禍害,你不能再留她了。”
“那你呢?”安錦繡問上官勇道:“你信我嗎?”
“我自然信你。”
“那你就相信我能拿捏住夭桃好了。”
“她真的懷了孩子?”
“真的。”
“方纔袁義和韓約都嚇唬她,”上官勇道:“只是這個女人還是沒說實話。”
“宮裡的女人沒有一個是不會說謊的,”安錦繡想從牀上坐起身來,卻一下子用了勁,還是沒能坐起來。
上官勇忙把安錦繡扶坐了起來,被安錦繡順勢就依偎在了他的懷裡,“你要小心她,這個女人懷了龍種,還能不想着母以子貴嗎?”
安錦繡笑了起來,說:“原來將軍你也知道母以子貴這句話。”
“軍營裡說皇家秘事的人很多,”上官勇說:“我聽了不少,怎麼能不知道?皇帝若是知道夭桃懷了他的子嗣,該怎麼辦?”
“他不會知道的,”安錦繡冷笑一聲道:“她的主子白承澤都當她是個死人了,她還怎麼母以子貴?皇后若是知道了一個下奴院的下奴懷了龍嗣,一定不會放過她,我雖是利用她,可我也救了她的命。”
上官勇摟着安錦繡道:“可是這個夭桃不這麼想啊,你不如將這個女人放了吧,讓她生死由命,我們再想辦法。”
“實在不行,我會放棄她,”安錦繡也不堅持,夭桃是一步好棋,可是這棋要是變成了她的死局,她一定會在滿盤皆輸之前棄掉這個壞事的棋子。
上官勇聽安錦繡這麼說了,纔有些放心了,用下巴蹭着安錦繡的長髮,不想說話,就想這麼抱着安錦繡。
兩個人都沒有去沐浴,這會兒抱在一起,聞着彼此身上的味道,兩個人眼中都有着對方的身影,一個足夠嬌豔,一個足夠英挺。只是三更的更聲已經響過,上官勇無法再在這裡停留更多的時間了,
“我要走了,”上官勇跟安錦繡說:“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匯縣就在京畿之地,離京都城不遠,安錦繡不擔心上官勇這一去,又像他們新婚時那樣,一去近兩年。“你要小心,”安錦繡只是跟上官勇說:“去了有事跟小叔和元志商量,至親之人,總比旁人可信。”
“都聽你的,”上官勇撫摸着安錦繡的臉,“你要等我回來。”
安錦繡望着上官勇,想着這個男人走了後,她連這個男人的消息都不會再知道了,想到上官勇要是出了事,自己卻在庵堂裡毫不知情,安錦繡突然就一揪上官勇的衣襟,喊了上官勇一聲:“將軍。”
有什麼辦法可以證明,自己心愛的人完全屬於自己?對於如今的安錦繡來說就是爲上官勇再生一下孩子,而對於上官勇來說,安錦繡是他迷戀的珍寶,也是他的劫,縱然最後萬劫不復,他也在所不惜。
……
上官勇側躺着抱着安錦繡,這會兒他感覺到了疲憊。
安錦繡回過神來後,親了親上官勇心口上方的血痂,說:“回去後一切小心,不要碰御賜的任何東西,不要輕信別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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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勇聽着安錦繡話語重複的叮囑,起身整好了衣衫,最後抱了安錦繡一下,說:“我走了。”
跟前幾次一樣,上官勇走得很乾脆,轉身之後,沒有再回頭看安錦繡一眼。
安錦繡也沒有起身送自己的丈夫走,她只是坐在牀榻上,側耳仔細傾聽,可是上官勇走得悄無聲息,她根本無法聽出上官勇是何時離開的。直到紫鴛推門走進房裡,點了燃了牀頭邊的燈燭,安錦繡這才確定,上官勇走了。
紫鴛點燃了燈燭,回身看一眼安錦繡後,就小聲叫了起來:“主子,你怎麼又哭了?”
安錦繡摸了一把自己的臉,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是淚流了滿面。
“主子,”紫鴛坐到了安錦繡的身旁,手忙腳亂地替安錦繡擦着眼淚,說:“是不是被夭桃氣到了?主子我跟你說,那個女人就不是一個好人!”
安錦繡躲開了紫鴛沒輕沒重的手,自己擦乾淨了眼淚。
紫鴛這纔有點後知後覺地說:“是不是因爲將軍走了,主子你又傷心了?”
“他要跟元志要回軍營去了,”安錦繡小聲道:“明天就走了。”
“噢,”紫鴛噘了噘嘴,說:“只要他們能回來就好。”
“我累了,”安錦繡不想再說話了,躺下跟紫鴛道:“你也去休息吧。”
紫鴛說:“主子你不洗一下?”
“不了,”安錦繡翻身背對了紫鴛。她也想要一個孩子,這樣留着上官勇的種子,可以讓她更容易受孕。前世裡,兩個孩子都是意外,可是這一世,安錦繡真心祈禱着她與上官勇的孩子們的到來。
“那夭桃呢?”紫鴛卻還不能走,問安錦繡道:“就讓韓約看着她?”
“是韓約在看着她?”
“嗯,韓約都想殺了她,說這個女人想害主子。”
安錦繡衝紫鴛擺了擺手,“袁義會看着她的,你讓韓約去休息吧,就是說我的話,夭桃畢竟是個姑娘,日後還要嫁人的。”
“她嫁的哪門子人?”紫鴛嘀咕道。
“快去!”安錦繡在極差的心情下,兇了紫鴛一句。
“好嘛,”紫鴛也知道上官勇回軍營了,自家小姐這會兒一定心情不好,嘴裡答應着安錦繡,說:“主子,要熄燈嗎?”
“亮着吧。”
“噢,”紫鴛替安錦繡把蓋着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韓約這會兒正大馬金刀地站在夭桃的房門外,就準備着安錦繡一聲令下,他進去宰了這個有九成可能是奸細的女人。
紫鴛走到了韓約的身邊,說:“你走吧,主子讓袁義來看着她。”
“爲什麼?”韓約詫異道:“主子信不過我?”
“主子說她是姑娘家,日後還要嫁人的,你看着她不好。”
“我的老天爺,”韓約說:“主子還爲這個女人着想呢?這個女人要我說就不能留!”
“你喊什麼?”紫鴛瞪了韓約一眼,又目光忿恨地盯着夭桃的房間,“主子說的話,你能不聽嗎?她是壞人,我們不能也跟她一樣做壞人吧?”
袁義這時用輕功,從小院這裡到榮雙那裡跑了一個來回,走到夭桃的房門口說:“你們怎麼都在這兒?”
“那黑粉是什麼東西?”韓約發誓,要是袁義說那是毒藥,他不管安錦繡說什麼,也一定要衝進去要了那女人的命。
“主子喝藥後倒掉的藥渣,”袁義說:“不是毒藥。”
“她從哪兒弄來的?”韓約問:“這女人要藥渣做什麼?”
紫鴛說:“反正她不可能是在關心主子的身體。”
“藥渣主子的房門外就有,”袁義說:“可能我們沒來及收拾,被徐桃揀了去。”
韓約說:“她要藥渣做什麼?”
“我們問,她一定不會說,等明天主子問她吧,”袁義說着就走進了房去。
房裡很快就傳出了夭桃爲自己爭辯的聲音。
“死不悔改!”韓約跺了一下腳,轉身要走,又停下來問紫鴛道:“你今天晚上也不睡了?”
“我去陪主子,”紫鴛轉身往安錦繡的房中跑去。
韓約走進了院子裡,在水池的欄杆上坐着守了一夜。
後山上,上官勇背靠着一棵水彬樹站着,偌大的庵堂,他就是能分辨出哪一間房裡住着他的安錦繡。望着那間屋子亮起微弱的燈光,一直到這燈光因燈芯燃盡而消失,上官勇都一動不動地站着。水彬枝頭的露水將上官勇的衣衫打溼,雖是暑天,但山林裡夜間的寒氣,還是讓上官勇站到最後全身冰冷。不知道等他再回來時,安錦繡還在不在這座庵堂裡,如果那時安錦繡進了宮,那宮牆內外,兩個世界,上官勇想不出,到了那時,他與安錦繡會怎樣。